羅覺滿聽聞損失了幾個小弟,兇惡面目竟能落下兩行清淚,哭喊道:“這卑微凡人,竟害我失去幾個手足兄弟。”
洞中嘍啰聽了這話都安靜下來,心中一暖,個個眼神狂熱的看著羅覺滿,便是此刻羅覺滿要他們去攻打就近的黃山碧翎宮,怕是也不會退縮。
這收買人心的事情羅覺滿也沒少做,見目的達到,站起身來就是一聲狂吼,“待我親手將他捶為肉餅,與眾位弟兄一齊享用!”
話一落下,掄過那至始至終不發一言的倔強娃娃就往地上砸去,復又從一旁嘍啰手中取過狼牙棒。
風鈴一到寨口,看到的就是面目猙獰,舉起狼牙棒的羅覺滿,和那躺在冰冷地上抽搐的姜劫。
她毫不猶豫的向前一躥,正是王世沖都追不上的狐族身法,沒有勁風撲面,卻已是風鈴能施展出來的極致。
身影像布匹一樣飄過,風鈴撲在姜劫身上擋去一擊,背上骨頭粉碎,發出石頭爆破一般的慘烈聲音。
而被風鈴護在身下的姜劫,大喊道:“姐姐。”
羅覺滿一腳踢開風鈴,“哪來的一只小狐貍。”
晚來一步的王世沖,眼中滿是不敢相信,又見羅覺滿再舉狼牙棒要打死那試圖站起的姜劫。
他想也不想,手往腰后扯出劍匣一把甩了出去,正好砸開狼牙棒。
身形晃動了一下的羅覺滿抬起頭來,臉上本就丑陋的傷疤扭曲開來,更增一分鐵血,猩紅舌頭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角,發出破鑼一般的難聽聲音,“又來個送死的。”
周圍二三十個嘍啰并沒有一擁而上,而是先將洞中還活著的大河車剁了頭顱先。
王世沖聽得幾十聲慘叫聲,伴隨著那顆顆頭顱,和噴起幾尺高的鮮血。他哪里見過這等血腥場景,就是喉頭發酸,心中萬分恐懼。見那手上還帶著血的嘍啰一個個提著長刀砍來,居然不敢迎頭就上,他劍匣丟了出去,此時手上沒有趁手兵器,不能及時還擊倒也合乎情理。
只是那躺在地上的姜劫滿臉是汗,一雙手捂住顫晃晃的右腿,就那么恨恨的瞪著王世沖。
少年的善意也好,惡意也罷,永遠都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真的眼神,那眼神任誰看了,也要心中發毛。
無意中看見姜劫這般眼神的王世沖心中羞愧,居然忘了雞鳴火龍槍,而是使雷法變化出一根翠竹來,飛身而下杵死一個,又借著竹棍騰躍身子,連施鴛鴦腿,踢死大半嘍啰。
王世沖看那羅覺滿大笑著攻來,想起風鈴和姜劫慘狀,腦子一懵,直恨不得生剝活剮了他。
竹子是個好東西,尤其是把它抖響的時候。
又是一聲悶哼,羅覺滿猝不及防再吃一棍,抹了臉上血污,棄了狼牙大棒,疼的哇哇大喊。
先前王世沖含怒而擊,一身力氣把竹子抖成幻影,方將羅覺滿胡亂打上幾棍,如今卻明顯后勁不足,見那羅覺滿空手而來,也是氣得糊涂了,竟不思后路,直照著羅覺滿心口扎去就是。
羅覺滿身形一晃避了開去,探出兩手抓住竹棍使力一擰。
王世沖看手上竹棍被擰作麻花,又是犯傻,不將竹棍棄了,反到和那羅覺滿角起力來。
這羅覺滿可不是那初開靈智的小妖,而是能化人形的妖丹境,對應的,就是人族的金丹境,實際戰力更能和剛剛感應命星的新晉元神道人斗上一斗,縱使作人形去擰一根棍子,這雙手也有絞鐵之力。見王世沖將力氣都用在竹棍上,用力一拉,趁勢飛起一腳,踹在踉蹌撞來的王世沖身上。
好個王世沖,被這蛇妖踢飛,落下來時居然還憑著硬如鐵石的肉身砸昏幾個嘍啰。爬起身來狠狠呸了一口,唾出許多血沫,看幾個嘍啰正在靠近姜劫和風鈴,喊一聲,“胭脂獸,護住風鈴和那娃娃。”
趕過來的羅覺滿見他肚子上浮現一片華彩飛出小獸,也不阻他救人,蒲扇大的手掌直照著他面門拍去。
王世沖腳步變幻想要避開,卻后腰一痛吃了羅覺滿襲來一記,直飛出數丈之遠,跌在石壁滾落下來,哇的就是一口鮮血吐出,臉色變得慘白。
眼神漸漸迷離起來,手撐地打算站起來,卻摸到了先前劍匣,雙目充血滿含戾氣的王世沖,反手一劍飛出,口中念個不停,劍身顯化赤色,繼而轉為橙色,黃色……一直到紫色!
這正大光明的一劍,不是“天外飛仙”,而是基礎劍法的最后一式,七曜人寰。
羅覺滿先前用水缸般粗細的蛇尾將王世沖抽上一記后,也沒再施幻術隱去其尾,此刻滑行中看見這王世沖施展術法,它內心大感不安,把手中狼牙棒用力擲出。
這狼牙棒帶著破風之聲野蠻撞來,把個立在空中本就不穩的普通長劍砸作兩截。
直氣的王世沖咬破槽牙,腳步變幻之間赤手空拳的沖將上去,和個羅覺滿你來我往拼殺了數十回合,直殺的二人都是一身染血。
吼!
王世沖死命抬起頭來,仰天痛呼……一雙繡眼幾乎要瞪了出來。
不為其它,只因他被羅覺滿扯住領口摁在石壁之上,先是背上劇痛,胸中氣逆,一口血沒吐出來又被羅覺滿當胸砸上一拳,真真是直欲將苦膽喊出。
羅覺滿似不過癮,蛇尾一跳將他卷了起來,鱗片縫隙之中泛起絲絲血色污光,極其緩慢而有力的一點一點收緊……
王世沖一雙繡眼再次瞪大,彌漫著絲絲血絲,他呃呃的叫著,努力的舉起那沒被捆住的左手。
好奇的羅覺滿松了松蛇尾,往他手上看去,卻見王世沖左手小臂上紋刻著一柄劍,那柄劍湛湛然而黑色也,它心中一跳,卻是發覺那好像不是黑色,而是紅到極致的血色!
眼前一晃,似看到一泓秋水,又似一片血海。
王世沖拄著蟠鋼劍跪在地上咳咳幾聲,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移了位一般,喚回胭脂獸來,先是給早已痛昏過去的姜劫隨便固定了下腿骨,便迫不及待的去到風鈴身旁,小心翼翼的扶起,觸手之處,好似摸在碎石子上。
喉頭一滾,哽咽說道:“風鈴,你怎么樣了?”
風鈴見王世沖看都不看姜劫一眼,都氣哭了,“你別管我,我兄弟怎么樣了。”
王世沖怕她生氣,不敢說姜劫斷腿,只是不停說著沒事沒事。
放下心來的風鈴強忍傷痛,艱難的笑了笑,“當初在金陵城,我醒來后發現你不在了,還以為你死了呢,哈哈。可是……”話說一半,眼神又黯一分,口中溢出血來。
王世沖哭喊一聲,不停的幫她拭去口旁鮮血,“你別說話,別說話,我這就給你療傷。”說著話的功夫從腰間暗袋拿出一小巧盒子,打開之后,內中竟是一顆九轉金丹。
這可是王世沖的師父留給他保命用的,獨秀峰被破后,除了三大件和幾枚破境丹,不提那無名甲骨,就屬這九轉金丹最為珍貴。
不想風鈴咳咳兩聲,抬手將那金丹拍落在地,“可是你知道嗎,我這幾年是怎么過的……你當初為什么不告而別……我一直都在找你,可是卻怎么也找不到……我好想回到從前,在金陵的時候,和你,和你……”
“你別說了,你別說了。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答應你,快,快吃了這顆金丹。”王世沖已是哭的淚人一般,只感覺她那話語如尖刀一般剜在心頭。
風鈴別過頭去,避開他遞來丹藥,只是不停流淚,“我和姜劫二人相依為命,平平安安的生活……是你破壞的……你這臭藥,誰要吃啊……”
王世沖用臉不停的蹭著風鈴臉龐,似是要挽留住她的體溫一般,直喊道:“對對,當年是我貪玩要去見國師,你姐弟被我連累,你不要死,我帶你回家。”
風鈴的面色紅了許多,不知是羞的,還是回光返照,只見她把頭一歪,和王世沖吻在一起,雙眼帶笑,“沖兒,認識你的那天起,你就說你要一心向道,絕不沾半點兒女情……可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又騙我啊你……”
風鈴止住話語,揚起嘴角笑了起來,似想再說些什么,又似告別。
總之靈臺上躥出一縷白光就此消散,任憑王世沖如何輸入真氣也無濟于事。
人死如燈滅,滅的也就是一縷胎光,三魂七魄不全,縱有靈符,也回天乏力了。
風鈴胎光熄滅,身軀竟也逐漸消散。
本如死人一般木然的王世沖這才省得,風鈴本是半妖,這死去后,身軀是留不得的。不禁腦海一痛,再次放聲大哭,嘶吼長嘯。直震的這水西寨都要塌陷開來!
而在黃山光明頂上的的書院廂房中,正在與謝儀清洽談的帝師江逸風,忽的看向水西寨方向道聲糟糕。
謝儀清見一向風輕云淡的江逸風大驚失色,不禁愕然,“何事如此驚慌?”
“來不及多說了。”
江逸風也不解釋,站起身來兩手一甩,出到門外脫去長袍,御起虬龍劍,直奔水西寨去了。
......
昏厥過去的姜劫,哭暈的王世沖,還有風鈴遺留下來的一把玉梳子。
胭脂獸圍著他們走上一圈,個個馱到背上,往洞外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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