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望著狗嘴里能夠吐出象牙來壓根兒溜不是切實際的想法，不過古風倒也不是在找茬。
雖然只有一點，但古風身上確實出現了和他的性格并不太相符的感覺，像是小輩見到久違的長輩的拘謹。
否則古風也不會主動開口，而是選擇開始數榻榻米上的條紋了。
“十年不見了吧，古風。”
中年人緩緩開口，那是與外表相符的成熟而穩重的嗓音。
“嚴格來說還沒有十年。”
古風放下手中的茶杯，回應道。
“你……和你的父親很像，一瞬間我還以為看到了你的父親。”
中年人繼續道。
“那也僅止于外表而已，我和他并不是同樣的人。”古風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地接道，讓人無法明白語句中的意義。
“你……在怪你的父親嗎？”
“不，他并沒有做過什么能讓我責怪他的事情，再者，我并不認為我有責怪他的權力，即使在現在看來，我也是如此認為的。”
古風毫無動搖地回答了。
“那么，你知道你現在的狀況嗎？”
“愿聞其詳。”古風難得正經地與他人對話，對于自己的狀態，他自然已經做出了不止一個推測，哪怕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也好，他也有一聽的必要。
中年人看著古風的眼睛，眼神深邃而睿智，似乎能夠僅僅通過眼便看透一個人的本質。
“應該說因為收到了……刺激。”
“你們一族的力量對那個刺激的本體，也就是你的靈力回路做出了反應，進行攻擊行為，使你的靈力回路受損了。”
聽到男人說到此處，古風并沒有特別的反應，而這，也和他想的一樣。
“你的身體與一般陰陽師并不相同，若是將你們一族的力量比喻為湖泊，那么你的靈力回路就相當于貫穿其中的管道，在不出現變故的情況下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然而……”
在古風罕見的略帶好奇的目光的注視下，中年人繼續說。
“一旦出現變故，那就是不容小覷的了，就像你現在的情況一樣。”
“你的靈力回路就像是受到了強大外力的擠壓而發生變形的管道，雖然沒有因此而毀滅，靈力的循環也能夠勉強維持，但也僅止于此而已，已經不是能夠讓咒術順利釋放的狀態了。”
說到此處，中年人似乎是意有所指地看了古風一眼。
“另外，強行灌入靈力的方式在段時間內確實能夠使回路變得充盈，恢復到能夠施展咒術的程度。但……這不過是連治標否算不上的手段而已，這種類似于讓管道本身反復舒張再擠壓的行為只會讓情況更加惡化。”
古風沉默著，因為知道，他說的是正確的，最有力的證據應該就是他現在已經不能通過那種方式暫時恢復靈能力了。
“能夠稱得上是治本的手段，就我所知的，只有將你們一族的那個力量剝離了……”
這一次，沒有等中年人說完，古風就打斷道。
“那種事情，如果是你就應該明白，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所以我要說的，僅僅是那個治標的方法而已。”
被古風打斷話后，中年人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示，而是繼續說著。
“這個嗎？”
說著，古風展開了手掌，一個精巧的黑色瓷瓶出現在掌心。
“是的。”
中年人點了點頭。
“里面的藥丸可以讓你的靈力回路暫時恢復作用，使你重新獲得作為陰陽師的所有能力。”
“具體而言，一顆藥丸可以發揮一個時辰的效用，但是時間會因為你的使用靈力的方式而改變。”
“消耗越大，效果持續的時間也就會越短嗎？”
“正是如此。”
收起了手上的瓷瓶，聽到肯定回應的古風沉吟著。實際上他剛才是使用了這件衣服附帶的空間咒術將瓷瓶召現到自己手掌中的。
中年人沒有打擾看起來正在思考著什么的古風，僅僅是看著他。
沉默的時間并不是很長，很快，古風還是用略微不習慣的語氣開口了。
“那么……可否回答我的一些問題呢？八目……叔叔。”
稍微愣了一會兒，中年人苦笑著回道。
“當然可以，但是……真讓我有點吃驚呢，沒想到你居然還記得我。”
“這并不是什么值得驚訝的事情，我的記性還是不錯的，而且，你的樣子不是一點變化都沒有嗎？對于我來說，能夠輕易地忘記才是不正常的事情吧。”
看似漫不經心的回答，卻暗含了一些相當于陰陽師之間的常識。
陰陽師會隨著肉體和靈魂契合度的提升，對靈能力運用能力的精進而同時獲得更長的壽命。同時，因為戰斗的需要，陰陽師的身體機能包括外貌會長期停留在壯年階段。就以古風眼前的安倍八目為例，或許他的相貌在客觀的角度上僅僅是四十歲上下，但實際他的年齡或許是八十、一百甚至是其上更大的數字。
“但是，你的成長卻很明顯呢。”
作為對古風話語的回應，八目說道。
在那個前提下，古風的一族卻會因為自身的力量而使得壽命急劇縮短，這無疑是諷刺到了極點。
“你們是怎么拿到那個東西的？”
古風沒有顧及那如同寒暄一般的話語，自顧問道。
“那是被某個人送到這里的。”
知曉古風口中所說的是那一根赤紅的降魔杵，八目緩聲回道。
“那個藥丸也是當時一并留下的嗎？”
“是。”
“那么，那時你是否正在陰陽塾？”
“說來慚愧，當時我正在處理一個地區的靈異事件，并不在這陰陽塾，所以也沒有親眼見到那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目擊者的描述呢？”
“那個的話……”
八目看著古風，并不是穩重而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請不要有所顧慮。”
古風有點著急地表明了自己迫切需要知道的想法。
“據不少學生的證言，他們似乎看到了一個模糊的紅色身影，以及……你。”
大概也覺得這樣的言論并不可信，古風明明是今天才到的，無論如何否不可能有人在此之前看到過古風，八目說的時候有點遲疑。
但是，聽到這種并不可信的話語的古風卻是確認到了某些事情，繼續追問。
“請問時間是？”
“三個月前，在那之后，我便派人到你的城市去了，這你應該已經有自覺了。”八目重新恢復了原本的語氣接道。
“那么，最后的問題。”
雖然這么說著，但古風已經站了起來，背對著安倍八目問了所謂最后的問題。
“在你的眼里，我們的相貌究竟相像到了那種地步呢？”
問完這個問題之后，古風卻并沒有等待安倍八目回答的意思，徑自走向了門外。
古風離開之后，房間中只剩下了表情陰晴不定的安倍八目，作為一任家主，能夠讓他動容的事情必然不會是凡事。
心中早已翻起了驚濤駭浪，安倍八目知道，古風那個所謂的問題不過是一個提示，或者說是對他心中隱隱有的想法的肯定。
那個人就是古風的父親！
他不止一次這樣想過，但是每一次都被自己推翻了。就算再怎樣相像，兩人之間終究是有二十年的差距。
古氏族與所有的陰陽世家都不同，除了那堪稱逆天的戰斗力之外，壽命大多不過四十的他們的肉體生長與普通人無異。所以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得出“看到的人是古風”這樣的結論的，充其量也就是“和古風長得很像的人”而已。
如果那些學生所說非假，那么……
安倍八目心中突然得出了一個甚至能夠讓他如入冰窖的猜想，那是古風當初在見到那柄降魔杵之時就已經得出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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