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當(dāng)所有人的視線還在凌四公子眉心之中的這一條血線上時(shí),林煮酒卻是呼出了一口氣,然后認(rèn)真對著凌四公子再行一禮。
當(dāng)在場眾人再看他時(shí),所有人便覺得林煮酒的氣息完全變了。
那種陰暗狠厲的殺意,那種甚至帶著殘忍和腐爛味道的氣息已經(jīng)完全消失。
此時(shí)的林煮酒很平和,甚至給人的感覺和普通,普通得和一名歸鄉(xiāng)的旅人沒有多少差別。
凌四公子微微頓了頓。
“給你。”
他將手中的劍直接擲到了林煮酒的身前。
嗤的一聲,寬厚的劍尖如入朽木般刺入林煮酒身前的石板地。
“不用客氣。”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眉心那條傷口抹了抹,血線淡了許多。
不知為何,看著傷口沒有深入,許多人都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也不知為何,林姿三忍不住鼓起了掌。
鼓掌聲響起,在此時(shí)也沒有人覺得突兀。
只是一道猶如金鐵交鳴,甚至顯得有些刺耳的聲音在他身側(cè)低沉的響起,“為何鼓掌?”
林姿三一怔,循聲望去,只見是一名身穿尋常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披散著頭發(fā)。
這名中年男子的臉看輪廓應(yīng)該是方臉,但是兩側(cè)頭發(fā)垂下,卻是讓他的臉都顯得尖細(xì)了,一股銳氣順著他的下方,似乎要刺到地上去。
他的目光也是分外的銳利,林姿三只是和這人雙眼對視,便覺得好像被刺了數(shù)劍。
“因?yàn)榫省!?br />
林姿三直覺這人應(yīng)是厲害的修行者,他微躬身行了一禮,道:“而且兩人都有君子之風(fēng),值得尊敬。”
這名中年男子嘴角微微挑起,浮現(xiàn)出一絲不屑的神情,似是對他的話語并不完全贊同,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但他接著卻是依舊看了林姿三一眼,問道:“你看得出精彩,你哪里覺得精彩?”
“這兩人都比我厲害太多,每一劍都是精彩絕倫,我要是和他們交手,恐怕一劍都接不住。”林姿三心中很自然的浮現(xiàn)出這樣的聲音,然而他覺得這樣回答還是不妥,他眉頭微微蹙起,認(rèn)真的想了想,道:“林煮酒將自己積存的殺意和留在心中的陰影一劍揮灑了出去,但也要棋逢對手,也要凌四公子這樣強(qiáng)的對手,才能讓他這一劍淋漓盡致。林煮酒出劍之前,心境還有些不穩(wěn),還如同時(shí)不時(shí)從噩夢中驚醒一般,沉溺于殘酷廝殺之中不能脫,但是他卻能夠借著這比劍將殺意消融,而且劍意如此穩(wěn)定強(qiáng)大,這恐怕天下也沒有幾個(gè)人能做到…但也是凌四公子之強(qiáng)才能逼他如此,這樣驚才絕艷的兩人的對決,在別處哪里能看得到。”
這名中年男子的面容原本有些嚴(yán)肅,但聽著林姿三如此述說,他的面容卻是慢慢緩和,甚至被兩邊頭發(fā)夾著的面容,都似乎變得柔和起來。
“你叫什么?”他問道。
林姿三有些羞澀,訕訕道:“林姿三。”
這名中年男子微微沉吟,道:“好像聽說過。”
林姿三不明這名中年男子的意思,猶豫道,“前輩您是?”
“俞一斤。”這名中年男子看了林姿三一眼,道:“我是巴山劍場中人,你想不想進(jìn)巴山劍場,做我弟子?”
“什么?”
林姿三和葉新荷、嫣心蘭站得很近,這名中年男子的這句話一出口,那邊葉新荷和嫣心蘭頓時(shí)大吃一驚,轉(zhuǎn)過身來,不可置信的看著中年男子:“俞師伯?”
俞一斤轉(zhuǎn)眼看了葉新荷和嫣心蘭一眼,沒有說話,卻是一副覺得葉新荷、嫣心蘭大驚小怪的神氣。
林姿三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難道葉新荷和嫣心蘭也根本沒有見過這名師伯?
“真的是俞師伯?”
葉新荷看著這名這名中年男子,眉梢卻是微挑。
俞一斤的眉頭便是微皺。
“我雖未見過俞師伯,但至少知道,俞師伯已經(jīng)收了一名弟子,叫做茅七層。”葉新荷道:“而且我聽師門長輩說過,俞師伯對他所收那名弟子極為滿意。”
“誰說一人只能收一名弟子?”俞一斤的眉梢也是微微挑起,即便是被他垂散的頭發(fā)遮起,隱約都有一種銳利的氣息順著他的眉角不斷的朝著空氣之中發(fā)散。
葉新荷面色不變,他看了林姿三一眼,接著道:“我只是想不明白若真是俞師伯,為什么會挑選他為弟子。”
俞一斤眉頭悄然豎起。
他看了葉新荷一眼,只是看了一眼,沒有說話,一道劍光從他袖間便探了出來。
這一道劍光烏黑,表面有鱗光,就像是一條烏蟒。
劍路十分清晰,看似也不快,直直的指向葉新荷的胸口。
葉新荷的眉頭深深蹙起,他身影連動數(shù)動,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論如何閃避,都無法避開這刺來的劍尖。
他出劍。
一道清麗的劍光斜斜挑出,刺向俞一斤的手腕。
然而俞一斤手腕一沉,竟是直接壓住他這劍身,葉新荷心中一寒,手中劍身只覺得如同壓了一座大山,還未來得及轉(zhuǎn)動劍身,俞一斤這一劍已經(jīng)落在他胸口。
劍尖落在他胸口,卻是轟的一聲響。
葉新荷臉色一白,連退三步,吐出一口鮮血。
俞一斤收劍,他的劍光迅速消隱在手中,但葉新荷的胸口衣衫上卻是有一處凹陷,雖然連衣衫都沒有裂開,但那凹陷處卻是等到他收劍之后,才緩緩彈起,就像是始終有股凝而不發(fā)的勁氣壓在上面。
“懂禮,知羞恥,有悟性,這便足夠。”
俞一斤又看了葉新荷一眼,道:“你也不錯(cuò)。”
他前半句顯是回答葉新荷的問題,接下來這一句,卻是真正的贊賞。
此時(shí)這條街上其余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們還在看著林煮酒和凌四公子,此時(shí)轉(zhuǎn)過身來都是眼中愕然,不明白這里為何突然有人出手。
“俞師伯?”
林煮酒卻是看清了方才的過招,他頓時(shí)飛掠過來,對著俞一斤就行了一禮。
“你更不錯(cuò)。”
俞一斤微微頷首,對著林煮酒說了一句,微微頓了頓,接著道,“祁師弟調(diào)教的比我好。”
他這句話中含著兩層含義,一側(cè)的葉新荷全聽懂了。
一是說林煮酒比葉新荷更強(qiáng)一些,另外一點(diǎn),卻是說林煮酒應(yīng)該比他調(diào)教的茅七層更為優(yōu)秀。
俞一斤在巴山劍場之中也是屬于異類。
聽門中師長說,俞一斤最早時(shí)候是屠夫,殺豬宰羊而已,但某日突然開悟,便是無師自通領(lǐng)悟吸納天地元?dú)獾男扌惺侄危髞碓诎蜕街行逕挘彩菢O少看劍經(jīng),多用的都是自創(chuàng)的劍招。
他在巴山劍場之中停留的時(shí)候很少,所以像他們這一代年輕弟子,都是只聽說過名字和事跡,卻都沒有見過真人。
這人雖然是異類,而且在外也并沒有什么大名氣,但許多師長,包括最近教導(dǎo)他修行的那名祁師叔,都是和他說過,若生死搏殺,論戰(zhàn)力,俞一斤至少在巴山劍場之中能排前五。
這樣的師長的贊譽(yù),自然更夠分量。
“茅七層回不回來?”林煮酒自謙的笑笑,輕聲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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