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日之后，赤水二人離開了湖邊小筑。
“這就離開了？”麥丘啟明還有些不相信，自顧又對赤水說道：“你就不想和無瑕再切磋切磋？”
赤水在前面遁得飛快，“切磋可以，不過得等到以后了。”
“有那么急？”麥丘啟明無語道。
“你不會忘了，我們是偷溜出來的吧？”赤水回頭斜瞥了他一眼，“再說之前在那空間里耗了幾年，已經超出預期了，我們還得抓緊時間。”
畢竟耽擱久了，圣島那邊也無法交代。
“你事情還沒辦完？”麥丘啟明不解道。
她那位紫道友，她不是也從無瑕口中知道，其安然離開了嗎？只是暫時聯系不上而已。
他還以為，接下來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還沒呢。”
“那接下去要去哪兒？”
“我要先回一趟靈臺，取點東西。”赤水說著，靈曦所給的龍葵果還存在靈臺里，之前給星菊的，還是她從夏航那里周轉來的。
夏航經過這多番歷練，修為增長也遠超從前，她也得給他準備著。
這時，麥丘啟明眼看已經離開了無瑕的地界，才上前來，略壓低聲音問道：“你就真這樣，將星網的技術傳授給他們了？”
赤水說明道：“不是星網，只是一個局域網絡。”
二者是完成不同的概念好嗎？
“都一樣。”麥丘啟明不懂這個，在他看來二者差不多。
以前修者為何都敝帚自珍，不就是因為修者眼神太利，只要窺得點皮毛，瞬間就能舉一反三，推衍造就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來？
不知多少家族，因此而失去傳承，逐漸沒落。
而赤水倒好，無瑕和晏都沒提這要求，她倒主動將這一切教授給了他們。
剛才無瑕和晏為何沒有出來送行？
就是因為此，他們倆，現在正沉迷于網絡技術的海洋中，無法自拔呢？
“為什么啊？”麥丘啟明可是知道，那兩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再看看赤水，偏偏還要主動送上門去，真是讓他操碎了心？
“沒為什么啊，就是懶得麻煩嘛。”若是不將技術教給他們，自己又不在，萬一出了什么問題，那他們的項目不就要停滯不前了嗎？
赤水其實也有自己的打算，“你不會是因為他們沒有付出代價，就得到了技術，心理不平衡了吧？”
“怎么會呢？”麥丘啟明尬笑兩聲，“我都脫離麥丘家了，這不就是問問嗎？”
“他們都是聰明人，孰輕熟重，自然明白。”
赤水將懷疑的眼神收回來，才道：“再說了，這技術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們最終做成的成果，要鏈接到星網之上，才能實現它的價值。”
也才能享受到星網所帶來的便利和資源，不然，也就是小打小鬧，自娛自樂而已。
麥丘啟明貌似被說服了。
好吧！其實他也就是沒有見過，也沒有預料到，赤水是這樣大開大闔的行事風格。
這已經不是“大氣”可以形容的了，這更像是……在賭博？
只希望，晏和無瑕，能對得起赤水對他們的這份信任吧？
想到晏和無瑕，在得知赤水決定將技術傳授給他們時，雙雙錯愕驚詫、難以置信的表情？
麥丘啟明心里稍微平衡了一點，知道不只他一個人，真是太好了？
……
好吧！
他覺得他還需要適應一段時間？
就在他腹誹之時，晏和無瑕這兩個剛認識的同族，也在談論著赤水。
“別想了。”晏身體依向椅背，道，“她就是篤定了，在未來，她自己能給我們帶來更多更大的利益，因此才敢將技術丟出來，還一點都不擔心，甚至連契約都沒有簽一個，要說，果然不愧是傳說中的悟星仙子嗎？”
“真是有夠自信的了。”無瑕搖搖頭，也附和著苦笑道，他本來以為，小火就挺特立獨行的了，沒想到其本尊還尤為勝之？
難道她就真不怕，他們拿了技術，直接就一走了之嗎？
要知道現在這技術的價值，可是受多族矚目，若非仙族管控甚嚴，星網又實在是玄呼其妙，摸不著根底，各族間早就撕破臉皮了？
可以說，只要將這東西交出去，他們這一輩子的修煉資源都不用愁了？
“那你會交出去嗎？”晏問道。
“自然不會。”無瑕立馬答道，說完又沉默了下。
“我也不會。”晏也道，語氣微妙。
所以，他們為什么要在這里討論，這根本就不會發生的事情？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讓我捋捋。”無瑕罕見地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首先，是赤水信任他們，所以給了他們技術，而他們也自認人品沒有卑劣到，將之交出去換取利益的程度，那這不正說明赤水的決定很明智嗎？
那他們為什么還要懷疑她的決定，是不是正確？
可是，他們其實也沒有那么熟吧？
無瑕內心有些凌亂地想道，那赤水這信任是從哪里來的？
“你還記得，關于悟星仙子的信息中，有一條，是關于她的生存之道的？”晏提醒道，聲音有點飄，似乎也有點恍惚？
猶如醍醐灌頂，無瑕豁然明白，不是赤水對他們有多了解，信任，而只是……她先付出了信任？
接下來，就看他們的選擇了？
無瑕和晏二人目光相觸，均能看到對方眸中的復雜。
紙上得來終覺淺，他們看悟星仙子的資料之時，也沒覺得這條生存之道有何特別之處，但直到現在身臨其境，這種被信任的滿足感，內心的激蕩？
以及不由自主升起的，不想辜負她信任的強烈情緒？
“據說，星網上的那個名片墻，相當厲害，無數修者因為它，懸崖勒馬，遏制住了自己的惡念，改邪歸正。”晏語氣平平道，“而我們，未來也是要鏈接入星網的……”
無瑕瞬間稍懂：“……”
所以，這根本就不是他們會不會辜負她信任的問題，而是他們根本不能辜負她的問題吧？
他們貌似……根本沒有選擇？
之前是誰說她傻來著？
無瑕此時覺得，自己還是太嫩了，虧他一直自詡計謀無雙，洞息人心，但與赤水比起來，怎么就感覺差那么多呢？
但他分明也沒覺得赤水有多少心計謀算？她一直都表現得坦坦蕩蕩的，言行如一。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智若愚”？
無瑕大開了眼界，原來做人還可以這樣，即成全了自己的心性，又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一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門正在向他敞開……
而晏思考的側重點明顯不同。
這也就是由她做來，才會起到這樣的效果，你換個人試試？
坑不死你！
正因為她是悟星仙子，代表著的是一個龐大的利益共同體，而她本人，也有著與之相匹配的自信從容。
自信自己的價值遠遠超出她所給的技術，也相信他們不會愚蠢到，因為蠅頭小利，丟了西瓜撿芝麻？
果然不愧是悟星仙子！
在之前，他也只是通過觀察，比如擁有的稀有資源等等外部因素，來確定赤水是悟星仙子的概率有多大？但其實，他內心始終是有一絲疑慮的。
而現在，這絲疑慮終于被徹底抹去。只因為他從中看到了其隱于平和表面下的凌厲，與遠超出常人的智慧。
這才對嘛，一朝強勢崛起，凌駕于眾世家之上，卻沒有引起大舉反彈的悟星仙子，怎么可能只有仁慈善良的一面？
要知道，作為一個修者，殺伐果斷是最基本的素養。
也只有這樣的悟星仙子，才能讓他徹底放下心來。
“我要先回去一趟。”晏當即起身道。
“這么快？”無瑕大為意外，他以為，對方怎么也要先將這技術研究透徹了？
“嗯，這里就先交給你了。”晏已經在規劃接下來的路線了。
無瑕忽地似條件反射，脫口而出道：“你也這么‘信任’我？”
經過之前一番心理歷程，他都覺得，他快不認識“信任”這兩個字了。
這二字的含義，究竟是本義呢？還是考驗呢？還是將條件擺出來讓人不得不被信任呢？
晏聞言，表情瞬間扭曲了下，看向無瑕的眼神，那個一言難盡，不忍卒讀？
無瑕話出口，也覺不對，趕緊轉移話題，提醒道：“之前答應的條件，可別忘了。”
“不就是找幾個人嗎？小事情！”這事他在行，晏絲毫沒將之放在心上，本也打算走了，看到對方那一頭白發，又皺了皺眉，“你現在的情況，沒問題？”
“能有什么問題？”無瑕毫不在意，還略有些自得地道：“這不是為了提香術，特意弄得嚴重了點？”
晏：“……那提香術呢？”
無瑕：“………………”
他竟然忘記了？
說好的答應幫忙，就將提香術告訴他的呢？
他豁地轉頭，遙遙望著赤水消失的方向，猶豫著，自己是否應該追上去？
晏就搖搖頭，人都已經遁到空中了，卻又丟下來了兩個小玉瓶。
加上赤水和麥丘啟明之前所給的，竟是擺了有小半個桌案？
無瑕就盯著這一桌子玉瓶，看了很久，直到日影西斜，他才忽又莞爾一笑，絕美的面容，在一頭白發的映襯下，更顯出塵俊逸。
未來，似乎有些好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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