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東西啊?”
韓春雷尋思,應該是老媽讓韓全友給自己捎過來的。
頓時,心頭一暖,這才是親情的溫度。
只見韓全友翻開斜挎包,從里面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油紙包,遞了過去。
韓春雷接過來后,松松軟軟的,打開外層的油紙后,一陣淡淡的茶香瞬間傳來。
“這是龍井茶啊?”韓春雷熟悉這個味道,“茶是故鄉濃啊,我媽居然還知道讓你給我捎龍井茶。”
“呃……這不是玉珍嬸讓我捎的。”
韓全友撓撓頭,說道,“這是我們出發前,上面領導給我們發的。我平時也不愛喝茶,今天過來認門總不能空手來吧,就想著給你帶過來了。”
韓春雷微微一愕,不是老媽讓捎的啊?
會錯意了,略尷尬。
不過他聽著韓全友這話有點意思,便好奇問道:“什么叫上面領導給發的?”
韓春雷說著,抓了一點茶葉放鼻尖兒前聞了聞,清香撲鼻,正經老家那邊的綠茶。
韓全友解釋道:“其實也沒啥,就是出發前,縣革委會的領導給我們工程隊歡送。領導說,我們作為縣里第一支勞務輸出的工程隊,代表的是杭州人的形象,我們來到這邊后要遵紀守法,努力搞建設,不能給杭州人民丟臉。臨了,縣里還給我們工程隊發了龍井茶,說想家了就喝點家鄉的茶。這不,我們工程隊一人分了一斤梅家塢的龍井茶。”
韓春雷聽罷,臉色有些動容,“水是故鄉甜,茶是故鄉濃。咱縣里的領導這事做的,挺有人情味兒。”
“哈哈哈,我們隊里的工友說,給發一斤茶葉,還不如給我們發一斤白糖呢。”韓全友說道。
韓春雷搖頭道:“白糖哪有龍井茶來的金貴,你們倒好啊,居然還不領領導的情。”
韓全友說道:“春雷兄弟,這你就不懂了。供銷社里一斤白糖九毛三,梅家塢那邊一斤龍井三毛九,你說誰比誰金貴?”
“啥?一斤龍井三毛九?”
韓春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龍井的價格,在老家那邊并不貴,不像深圳這邊的供銷社賣的那么貴,但他沒想到,這個價格竟然會賤成這樣。
東門墟那座唐樓里的廣源茶樓,一壺賣多少錢?
一壺七毛二啊!
上次那個茶樓經理李家俊說,他們從市里供銷社采購龍井得多少錢一斤?
足足要十六七塊錢一斤啊!
這……
差距也太大了吧?
他一臉認真地問道:“全友哥,你確定這龍井茶,老家那邊一斤只賣三毛九?”
“當然確定!”
韓全友正色道,“我們工程隊里有個叫崔二軍的,他們家就是梅家塢的茶農。在來深圳的火車上,他還說呢,今年有三毛九的價格已經算好年景了,去年供銷社的人下來收茶,就給了三毛二,還愛賣不賣!他家里人說干茶農沒出息,所以才讓他參加工程隊來深圳的!”
韓春雷:“……”
韓春雷徹底無語了,這個價格怎么會這么賤呢?
還愛賣不賣……
也對啊,統購統銷,你不賣給供銷社,你還敢沿街叫賣啊?
今年的價格漲了點,興許也是因為去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國家開了個體私營經濟的小口子吧?
想想后世的龍井茶,都被炒成什么價了?
極品西湖龍井…明前西湖龍井,還有雨前西湖龍井,了解一下?
動輒幾千,上萬,更有炒到幾十萬塊錢一斤的。
真是品牌的力量啊。
韓春雷知道龍井除了分等級,也分產區的。
為什么世人說龍井,都會想到西湖龍井?
就是因為西湖風景區是龍井的核心產區,屬于一級產區。
西湖風景區以外,甚至杭州以外的產區,都是二級產區。這就是后來市面上龍井幾千上萬,也有幾十上百的原因。除了茶的等級,產地也影響著價格。
梅家塢也在西湖風景區里,也屬于龍井的五個核心產區的其中之一,梅家塢產出來的綠茶龍井,也可以跟獅峰山的龍井一樣,統稱為西湖龍井。
但是即便這樣,還是被賣得這么賤!
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沒想到啊,四十年間,龍井茶,尤其是西湖龍井茶的價格,翻了足足幾百幾千倍啊!
短短四十年間啊,可謂是天翻地覆,我的國是真、牛逼了!他暗想,如果那個崔二軍的爹媽知道四十年后茶農這么吊炸天,還會說種龍井干茶農沒出息嗎?
龍井茶,盡管歷史悠久,但在如今當下,他的價格在產區那邊,還處于萌新階段。
梅家塢茶農才賣三毛九,深圳供銷社已經賣到十幾塊,也許兩者之間的龍井品質不是一個等級的,但是即便如此,這中間的利潤也實在是太太太太…太大了!
突然,一個小小的想法,就像猛獸脫籠一樣,在韓春雷心里誕生了!
想法有點膨脹,但他覺得要試試。
他對韓全友道:“全友哥,既然你跟你的工友們都不愛喝這茶,不如都賣給我吧。兩塊錢一斤,我統統都要了!”
“啥?兩……兩塊錢一斤?春雷,你莫不是掙錢掙傻了?”
韓全友有些吃驚,畢竟剛才他才說,梅家塢龍井一斤才賣三毛九,好家伙,韓春雷直接一下子干到兩元了。
“放心,我沒傻,你們把這些龍井都賣給我,我自有賣它們的去處!既然放在大家手中無用,不如由我來變成鈔票,也能給你們拿來貼補生活,買兩斤糖,買兩盒煙,總歸是好的。”
其實韓春雷本來想喊個四五塊的,但轉念一想,又降到了兩塊。
倒不是說他心黑,他只是不敢確定自己手里這包梅家塢龍井的品質,能不能也賣到深圳供銷社一樣的價格。而且一下子喊到五塊,利潤空間攤薄了之后,恐怕以后想把進價再往下降,就難了。
人性這個東西,很奇怪。
有時候你明明給少了,別人倒會對你銘感于心。但你給多了,反倒覺得還不夠,還想要的更多!
所以他把收購價格喊到兩塊,既是出于良心,也是出于商業考慮。
果然,韓全友一臉感動:“這倒是我們占你便宜了,兩塊一斤,你真不會虧嗎?”
韓春雷笑著說道:“做生意,哪有穩賺不虧的?要想掙錢,總歸有風險嘛!你這一斤茶葉,我現在就可以先付給你呀!”
“這樣啊……”
韓全友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道,“行,我回工地了,挨個挨個幫你問問。不過我這一斤茶葉,就別給我算鈔票了啊。這是給你帶的,送你的!別說兩塊錢了,二十塊錢我也能不要。”
韓全友是個實誠人,韓春雷是知道的。
既然對方這么說了,有的時候,對有些人,精神層次的尊重,比物質上的給予更重要。
于是他不再矯情,收了手上的油紙包道:“行,那我就謝謝全友哥這份來自家鄉的問候了。馬上就飯點兒了,我請你吃頓飯,以示感謝,好不好?”
“不了,不了,我得趕緊先回工程隊了。”韓全友婉拒道。
韓春雷:“這么急嗎?”
韓全友:“既然你要收他們帶過來的茶葉,那我就早些趕回去吧,莫讓那些狗日的把茶葉給糟蹋了,。”
“那也成。我送送你。”
韓春雷也沒再挽留,送韓全友出了院門。
……
到了下午。
韓全友去而復返,再次登門,來到韓春雷這兒。
這一次,韓全友背了一蛇皮袋的茶葉過來。
他將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往干凈點的地上一放,略微喘著氣,說道:“春雷,你這院里有秤不?你找個秤幺一幺,一共三十九斤茶葉,我都給你收過來了!”
“全友哥你這辦事效率,真是杠杠的!阿雄家有秤,你等等啊,我去找阿雄媽媽借來使使!”
說著,給韓全友遞了杯水過去。
秤過之后,的確三十九斤,沒毛病。
韓春雷解開蛇皮袋,把手伸茶葉最底部,抓了一把上來,檢查了一下這些梅家塢龍井的品質。
嗯,外形挺秀,扁平光滑,色澤翠綠。的確是今年的新茶。
至于屬于第幾等,他還真沒專業到這個程度。但在深圳這里能兩元一斤收到,肯定有的賺,多少的問題了。
“全友哥,你等一下!”
他上了三樓租住的坊間里拿了一刀毛票下來,遞給韓全友:“三十九斤梅家塢龍井,兩塊錢一斤,一共是七十八塊錢。你點點,收好了,帶回去分給大家。”
“嘖,我還是頭一次拿這么多票子。”
韓全友食指蘸了口唾沫,認真地點起了數。估計真是第一次數這么多的票子,來來回回數錯了好幾次。
隨后他把鈔票塞進了貼身的口袋里。
既然茶葉事了,韓春雷當然還是想要請韓全友吃頓飯,估摸著張喜祿一會兒就回來了,到時候他們三個老鄉聚一聚。
不過韓全友再次婉拒了他,說要著急趕回去,他想早點把鈔票帶回去分給工友們,不然兜里揣了這么多錢,心里有點不踏實。萬一丟了或者有個好歹,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他可擔不起責任。
韓春雷笑了笑,表示理解。
不過他還是跟韓全友約了,等休息的時候,一定要來找自己聚聚,順便讓他也認識認識另外一個老鄉張喜祿。
韓全友前腳走,張喜祿后腳就回來了。
也是不巧。
不過這家伙最近回家也蜻蜓點水似的,扒拉幾口飯,天一黑,又走了。簡直忙碌的社會人。
韓春雷轉念一想,也對,畢竟歌舞廳都是晚上開門做生意的。
……
……
第二天一早,他帶著一斤包好的梅家塢龍井,去了東門墟。
之后,進了那座老唐樓,上了四樓的廣源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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