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湖貝村當?shù)仫L俗,家中男丁要在年三十這天打掃祖祠,祭拜祖先。
所以,阿雄和他老豆在祠堂那邊忙了一個下午。
這邊吃年夜飯,一般都是下午五六點鐘開吃。不像他老家的年夜飯,下午隨便湊合兩口餃子,到了晚上八九點才正式開吃,一家人團團圓圓,熱熱鬧鬧,一直吃到12點新年的鐘聲響起。
今年的羅家,因為有了韓春雷的搭伙,年夜飯也要比往年豐盛。
盆菜是必須要有的,寓意來年賺得盆滿缽滿。
脆皮乳豬也必須要有的,寓意家里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發(fā)菜豬手也是少不了的,寓意來年人人發(fā)財就手。
老廣講,“煎堆碌碌,金銀滿屋,油角彎彎,家財百萬”,所以阿雄老媽做得煎堆、油角,當然也必吃的。
這頓年夜飯一直吃到晚上八點多。
羅大鴻被兩個年輕人灌多了,回屋躺著去了。
阿雄老媽要收拾飯桌。
阿雄拉著韓春雷到阿強家去看春晚了。
阿強干舞廳賺了些錢,過年前就托人買了臺電視機。
雖然不是湖貝村第一個擁有電視機的人家,但也把這家伙牛掰壞了。
從79年的除夕開始,中央臺就有春晚了,不過這會兒的春晚叫新春文藝晚會,節(jié)目都是提前錄播好的,并不是以直播的形式面向全國觀眾。而且節(jié)目內容和種類,也沒之后的春晚那么精彩。
要到了明年的83年春晚,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央視第一屆春節(jié)晚會。
韓春雷以前在網上看過關于春晚歷史的紀錄片,貌似到了明年的第一屆春晚,馬季、姜昆就上來了,劉|曉慶、李谷一也上來了,被打了靡靡之音標簽N年的歌曲也解禁登臺了。
至于今年82年的春晚嘛,韓春雷并沒有感覺太大意思,聊勝于無吧。
幾個年輕人,在阿強家邊看電視又邊趁興喝了點酒。
看完電視從阿強家出來,韓春雷和阿雄也沒啥睡意,就沏了壺茶坐到院子聊天守歲。
“雄哥,前些天看你早出晚歸的,你現(xiàn)在的士跑哪一片啊?”韓春雷半靠在竹椅上問道。
阿雄笑了笑:“我現(xiàn)在主要跑沙頭角中英街那一片,那邊人多好拉生意,而且客人還挺大方不還價。比在東門墟掙得多。尤其是年底那幾天,跑中英街的外鄉(xiāng)人特別多。”
“沙頭角的中英街?這么多人去買東西嗎?”韓春雷好奇問道。
阿雄點點頭:“對呀,我年二十九那天,還拉了個大活兒,一個外鄉(xiāng)老板從中英街買了兩箱子的尼龍絲襪,然后讓我送他到了火車站。這一趟抵得上我在東門墟跑一下午。”
韓春雷一怔:“買了兩箱子的尼龍絲襪?”
阿雄樂道:“是,那個外鄉(xiāng)老板說,也不知道帶什么深圳特產回老家過年,索性就帶點尼龍絲襪回去,到時候給村里的父老鄉(xiāng)親們一人一雙發(fā)下去,也好讓村里人知道他在深圳是掙了鈔票的。”
“哈哈哈,有趣。”韓春雷笑著道。
韓春雷知道沙頭角的中英街,那里是特區(qū)中的特區(qū),里面巡邏的都是香港警察。這會兒的內地同胞還不能隨意地去香港,所以對大部分人來說,去過中英街就等同到過香港了。
不過,在中英街購物是有限制的,不許購買電器、手表、大型玩具、貴重物品等,但是可以買一些小商品,比如香港的絲襪、太陽眼鏡、連衣裙等等。
所以阿雄口中那個外地老板買兩箱子的尼龍絲襪回來家,也就很好理解了。
韓春雷又問道:“你那個售貨員女朋友呢?今晚年三十,不該領家里來一起吃年夜飯嗎?”
阿雄:“吹了。”
韓春雷訝異:“怎么又吹了?之前不是談得挺好的嗎?”
阿雄聳聳肩:“之前是之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不合適,談不來,就吹了唄。”
韓春雷笑道:“肯定是你的問題,我看人姑娘對你挺熱情體貼的。”
“唔,她是挺好,但是春雷,我每次跟她在一塊兒的時候,我這心里裝得還是阿紅。后來我認真尋思,這不愛就是不愛,我不能騙人家姑娘,所以,所以就分了。分的時候還挨了一大耳光。”阿雄下意識地摸了摸右臉的臉頰。
“該!”
韓春雷鄙視了他一句,然后提醒道:“雄哥,以前蘇大河生死不明,所以你跟紅姐還有戲。現(xiàn)在蘇大河都給紅姐來信了,紅姐也知道蘇大河人就在香港,我看你倆是真的沒戲。”
“我知道沒戲啊!”
阿雄坦然地笑了笑,“蘇大河要回來找她,那是蘇大河的事。未來,阿紅要跟蘇大河離開,那也是阿紅的選擇。但不影響我喜歡她啊。”
韓春雷:“……”
真是軸得厲害!
他有些惱,雄哥的腦筋平時不是轉得挺明白的嗎?怎么到了紅姐這個事上,就跟個二傻子似的。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去接他這個話了。
兩人就這樣對坐著,氣氛變得有些安靜。
韓春雷索性轉移了話題,打破了沉悶的氣氛:“你老豆在春節(jié)前給我辭職了,說要自己做點小買賣,這事你知道了吧?”
“嗯,他之前在家里說過這事了,我跟我老媽也勸過他,讓他老老實實在你那里上班,他非不聽。我老豆太能折騰,我和我老媽都拿她沒辦法。”阿雄也是一臉無奈地搖搖頭。
“在不在我那里上班,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他突然說要搞小買賣,我是擔心他被人騙。你知道的,現(xiàn)如今來深圳做生意的人多了,但騙子老千也跟著多了。”羅大鴻畢竟是在韓春雷那里干了一年多了,又是阿雄的老豆,韓春雷認為該關心還是要關心一下的。
阿雄:“我老豆有個朋友,是鹽田人。兩年前,他那個朋友就在鹽田本地開始搞小廠子了,專做香港那邊的來料加工,我記得他好像是做絲花。聽他跟我老豆說,去年一年他就掙了好幾萬鈔票。我老豆羨慕的不得了。最近,他又跟我老豆說,鹽田那邊的地方政府發(fā)了文件,鼓勵大家都搞起來。他們鹽田把祠堂、飯?zhí)茫有舊的大會堂都改成了廠房。我老豆去看過,一個小廠里還真有不少人在干,眼紅得不行。后來我老豆就聽了他朋友的建議,過完年也準備自己干。”
韓春雷聽罷,微微點頭:“原來是這么個情況。”
阿雄苦笑一下:“自打我記事起,我老豆做買賣,是一個接著一個,但就沒有一樁買賣是賺到大錢的。得虧我爺爺那會兒留下了點家業(yè),不然早被他折騰散架了。我估計他這回又是白折騰,但愿不要虧太多。”
“我聽你剛才說完情況,倒挺看好你老豆這趟生意的。”
韓春雷笑了笑,說道:“既然政府出了文件,說明政府是鼓勵、提倡和支持大家做來料加工的。這樣的生意多數(shù)不會有什么政策上的風險。關鍵是你老豆的那位朋友,長期有香港那邊提供的來料加工訂單,只要羅叔能從他手里接單,我覺得這就是一門能賺錢的生意。”
阿雄點了點頭:“這個他們確實之前就商量好了,我老豆搞起廠子后也做絲花加工。”
“那就行!這回的生意,他老人家應該不會白折騰了。”韓春雷半玩笑地說道。
阿雄撫掌稱好:“哈哈,那就借春雷你的吉言了!我也真希望他這次生意能折騰起來,那他就沒有那么多的精力來催我早點結婚了。”
“咚!”
“咚咚!”
這時,春節(jié)的倒計時鐘聲,驟然響起。
緊接著,噼里啪啦的守歲鞭炮聲,在院子外頭陣陣響起。
天空中,也飛起了一串串的禮花。
雖然這時代的禮花,還不像后世禮花那般千變萬化又絢麗多彩,燦爛奪目。
但卻響聲轟隆,熠熠明亮,光照著整片天空。
“春節(jié)快樂,雄哥!”
“春節(jié)快樂,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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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我在文中寫到的阿雄老豆羅大鴻要做來料加工的小廠子,這是參照了當時深圳一段真實歷史的。
當時這種來料加工、來樣加工、來件裝配和中小型補償貿易,被統(tǒng)稱為“三來一補”企業(yè)。按照在1979年4年初的統(tǒng)計,寶安縣引進了27家“三來一補”企業(yè),入賬169萬元工繳費。這之后,寶安縣的各個公社都躍躍欲試。到了1979年8月,國務院下發(fā)文件,要求對來料加工、裝配業(yè)務簡化審批手續(xù),明確創(chuàng)匯地方留成比例。閘門一開,寶安的四鄉(xiāng)八鎮(zhèn)都動了起來,許多社隊甚至把舊祠堂、舊會堂、舊飯?zhí)枚祭昧似饋恚k起了一家家來料加工的小工廠。其中沙頭角、鹽田、羅湖屬于第一批行動起來的區(qū)域。到了1981年10月,寶安縣恢復了縣制,管轄特區(qū)之外的全部農村地區(qū)。縣政府上任第一把火,就是在布吉、橫崗、龍崗等地創(chuàng)辦工業(yè)小區(qū),各個社隊紛紛平田地、蓋廠房,招商引資,興辦“三來一補”企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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