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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紀(jì)事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東窗

作者/淼仔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你家的女孩子找不到好婆家,這也來怪我?”南安侯夫人質(zhì)問孫氏老太太。

    孫氏老太太不慌不忙反駁且反問:“怕別人都擔(dān)心我們家的姑娘們學(xué)你!”

    “學(xué)我怎么了!”夫妻一生不和,這是南安侯夫人最不能提的傷心事。

    孫氏老太太見她倒惱了,亦冷笑:“我丑話說在前面!郡王們也好,幾位國公們也好,他們都不是京里人。就打聽事情呢,也有限!你為了娘家好,也可以做些表面上的功夫。”

    南安侯夫人大怒:“那你教我,怎么做!”

    “你家小姑子進(jìn)京,你還沒有拜過吧!”孫氏老太太厲聲:“你年長,她年長?她遠(yuǎn)嫁京外,到老回來,你怎么不能上門去看看。缺什么,送點(diǎn)兒零碎的,也不值錢。不值錢,也買你幾分臉面,見到南安侯,你也底氣硬些,難道不好!”

    “休想!”南安侯夫人憤然起身:“她毀了我這一輩子,”

    孫氏老太太諷刺道:“哦,竟有這樣厲害的姑奶奶嗎?她嫁出京外幾十年,還能毀你一輩子?這是什么手段,不遮天,也能填海了!”

    南安侯夫人說不過她,就返身撲在文章侯老太太面前,大哭道:“母親,母親!我這一輩子過得苦!”

    這位老太太也哭了:“我要死了,你怎么辦?”她哭來哭去就是這一句,而南安侯夫人哭出來的,也沒有多余的話。

    韓世拓雖然混帳的時候混帳,但這親戚面上的不走動,他長這么大,受貴族教育,不能說還認(rèn)為跟甩那些愛戀他的女人一樣是正常。

    ……

    天近六月,陰歷六月。碧空如洗,干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早起下過一場細(xì)雨,石榴花紛紛落地。家人還沒有收拾,如紅錦碎鋪,又好似愉悅的心情。

    邵氏獨(dú)坐碧窗之內(nèi),頻頻地往外看,卻是愁容滿面。

    愉悅,那是老太太的事,與邵氏無關(guān)。

    掌珠出門拜客,聽說認(rèn)識新的閨友,老太太也許她出去,興許是怕見到邵氏對著自己以淚洗面。邵氏為表對這事的感激,就把淚容減上一等,變成憂愁,并且只呆在自己房里愁。

    論道理,家里就要有喜事,邵氏應(yīng)該去幫幫寶珠做活。

    論道理,寶珠雖沒定日子,今年也一定會離家,而寶珠沒有母親,邵氏應(yīng)該前去說說,講些女性長輩會說的話。

    可是,二奶奶哪里想得起來?

    院子里,又走過袁訓(xùn)。邵氏就更愁。這個孩子,越看越穩(wěn)重,越看越有前程。他每天來上一趟,先往老太太房中請安,得老太太允許,老太太沒有什么不允許的,袁訓(xùn)就去看寶珠。寶珠房中喝一碗茶,他就離開。

    他來得準(zhǔn)時,去得從容。唉,這怎么不是掌珠的女婿呢?

    邵氏眉目全擠到一起,想著寶珠要是先出嫁,姐姐卻還無人過問。這讓別人知道,難免懷疑當(dāng)姐姐的有不好的地方,寶珠啊寶珠,你先成親不打緊,卻讓姐姐們?nèi)珶o立足之處。

    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掌珠比寶珠早出嫁,可找女婿不是晚上挑起燈籠抓蟈蟈,蟈蟈還會鳴叫幾聲,表示它在。這女婿他可不會大叫:“我在這里。”給人暗示。

    邵氏心頭難以解開,她能做的,就是坐在窗下往外面看,往院門上看,像是這樣就能看出一個女婿來。

    而這是二門以內(nèi),空有碧樹紅花,再就只有袁訓(xùn)每天走來,徒惹邵氏更為傷心。

    她傷心,老太太偏心。

    她傷心,弟妹張氏最近也天天出去,她竟然也能自行為玉珠籌劃。

    她作心,目光不能看到大門外,那里總還能見到幾個來往的行人,這中間就沒有女婿嗎?

    總得有個與家人丫頭不同的少年人給自己看看,不然這日子真是難熬。

    一個人,接下來就走進(jìn)邵氏的眼光。

    邵氏睜大眼睛,他飄逸而來,這不是家人。

    他笑容飽滿,神采過人……。

    明珠的女婿?

    他怎么來了!

    余伯南從邵氏眼前過去,滿面春風(fēng)走向正房。

    有客來拜,老太太歡喜異常。她沒有讓人去請邵氏,怕極也瞧不上兩個媳婦最近的反常舉動。但邵氏自己過來,余伯南在她面前行禮,邵氏眸子癡癡地問:“你是為掌珠來的嗎?”老太太氣結(jié),對侍候的人使個眼色,梅英上前攙起邵氏:“花又大發(fā)了,二奶奶,我同你看花去。”把邵氏弄走。

    也解開余伯南的尷尬。

    “伯南啊,你幾時進(jìn)的京里?”安老太太慈祥的問。余伯南見她氣色紅潤,和半年前相比皺紋都平展不少,暗暗稀奇,這京里的水土就這般養(yǎng)人嗎?再一想老太太算是葉落歸根,而這小院煙潤風(fēng)華,乍一看風(fēng)水上就是好的,也就得以理解。

    忙道:“我是十天前到的,若知道祖母住處,也就即來討個當(dāng)晚下處。但不認(rèn)得,就先找下處,再去拜了阮兄,得阮兄指點(diǎn),知道祖母住這里。又不敢即來,看過今天是好日子,主客皆宜,就不敢再等,急忙的來了。”

    他說得句句恭敬,安老太太極為受用,點(diǎn)頭而笑:“京中地方小,你看我們住的,比以前擠得多。不過最近就要空下房子,你即來了,怕你外面惹事,你又叫我一聲祖母,你愿意來,倒也住得下。”

    老太太精明的把寶珠親事帶出來。

    余伯南聽到,覺得祖母疼愛和以前一樣,也就隨意地問:“最近要空下房子是指什么?”安老太太提起來就要笑,雖不是有意的,但那發(fā)自內(nèi)心浸潤的笑容,更直入客人心中。余伯南還沒有聽到原因,先納悶的心中一震。才想到,莫不是……。

    “你四妹妹呀,她有了親事,今年要成親呢。”安老太太笑容閃動。

    余伯南腦子嗡嗡。

    面色驟然灰白起來的他,沒有把持住的失態(tài)。直勾勾眸子茫然無措,看得侍候的齊氏等人,全是上了年紀(jì)的媽媽,一看就得出結(jié)論,這個少年對四姑娘有不一般的情意。

    “寶珠是怪我做錯了事嗎?”余伯南看似問得平靜。

    安老太太平穩(wěn)而問:“親事是我定的。”

    “那您是怪了我嗎?”

    日光飛舞入房中,有照不到的地方,就出現(xiàn)小小的暗角。余伯南就坐在這暗角中,好似一下子萎縮,一下子枯干,一下子就會化為別人眼中的無形。

    他沒有焦急憤怒,只有平靜。這種平靜下,壓抑不住的,就要山洪居高而落般,就要冰川崩解裂開般,就要狂呼而至的失落,由他身上眼看溢出,就要席卷房中。

    這是種極危險的感覺。

    齊氏在一幫子老人中算是腿腳最好的,忙不動聲色退出去,打算把孔青找來。怎么看,這位余公子有些可怕。

    安老太太也為他而黯然,她微嘆:“伯南吶,”

    “您告訴我,您是惱了我嗎?”余伯南呆若木雞,必定追問。

    怎么就沒有人明白,寶珠是他上進(jìn)的源泉,是他念書的動力,是他每天一早睜眼,總會想到的那一個。

    怎么就沒有人能清楚,沒有寶珠,余伯南似抽筋斷骨,可以廢人。

    “誰!”

    “袁家。”

    “住哪里?”

    “你認(rèn)得的,我的表侄孫袁訓(xùn)。我們這是親上加親,他們兩個也有情意……伯南,你去哪里?”

    房外趕來的孔青,就見到余伯南如狂風(fēng)般,“呼!”走了。

    “老太太,您沒氣到吧?”房中一片安慰聲。安老太太的嗓音厲聲而出:“我沒事!不必亂。”衛(wèi)氏在隔壁聽到,走過來看視幾眼,又帶著疑惑回去,剛才出去的那個人,背影一晃,像是余公子?

    再想想不對,余伯南雖是上一屆鄉(xiāng)試中了,有參加京中春闈的資格。但春闈在明年,這才今年六月,他跑來也無意義。且京中米貴,除非豪富之家,不會提前近一年讓子弟們單獨(dú)在京中居住。

    看錯了吧?

    衛(wèi)氏回去就沒告訴寶珠。

    而安老太太,此時則一個人在房中發(fā)怔。好好的孩子,為了親事眼看就要發(fā)瘋?他是想去找孫女婿理論?

    他敢嗎?

    ……

    阮梁明正在家里坐著,見有人回余公子來了,阮梁明才說一個“接”字,見余公子已進(jìn)來。那勢頭,用一個字形容:躥。

    像猛虎亂躥。

    阮梁明奇怪且覺得可笑,他對余伯南印象不壞,又年紀(jì)都相仿,太子又大肆招攬人才,皇上也是默許的,阮梁明等人,見到有點(diǎn)兒出息的人,都不介意相交。

    可今天他暗想,難道我看錯這個人?

    他竟然不是個形式俱佳的人嗎?

    余伯南卻劈面問出:“袁訓(xùn)家住哪里?”

    阮梁明比他腦子轉(zhuǎn)得快,雖溫和又敏捷的回:“你找他?”

    余伯南這才察覺自己失態(tài)直到阮家,竟然原地怔忡。

    阮梁明眸子微閃,竟然誤會到另一個方向去:“你從哪里聽說的他?”余伯南心不在蔫,也就沿著阮梁明的思路回:“我見到你們五個人在一起,獨(dú)他像是個出主意的。”這話一出來,余伯南自己先驚恐萬狀,這話不是得罪了小侯爺阮梁明?

    小侯爺卻不惱,默默一下,重新展顏笑笑:“有理。”起身拍拍余伯南,很是贊賞的樣子:“走吧,小余,我沒有看錯你,我?guī)闳ヒ娝!?br />
    余伯南還沒有明白過來,人已隨著阮梁明出了門。他騎馬原本不行,經(jīng)過結(jié)交阮梁明等人,心中羨慕他們馬上射箭,這半年里也暗下功夫騎馬,他騎馬去的安家,此時馬在外面,大家上馬,緊緊跟上小侯爺。

    阮家是數(shù)代以前賞下來的府第,位置不錯。從這里到太子?xùn)|宮居所,沿途全是繁華街道。阮梁明以馬上有心事,他倒不是不服氣袁訓(xùn),而是想不通以自己小侯爺身份,氣度風(fēng)華,一個外省人余伯南,是怎么看出來袁訓(xùn)才是為首的。

    這與袁訓(xùn)深得太子信任,他們本就是很近的親戚,又中宮對袁訓(xùn)母子刻意加好,太子自然不會怠慢。

    換成余伯南是京里人,阮梁明不會奇怪。如今他納悶的心頭像蒙著一層紙,又有欣喜又覺得自己走眼。

    欣喜是余伯南眼界不差,以后得太子賞識,阮梁明將推薦有功。覺得自己走眼的是,余伯南既然把袁訓(xùn)當(dāng)成知己,小侯爺在這個地方上才真的是看走了眼,余伯南那臉上的急切,是打算惹事是非,不是像阮梁明想像的,急于抱太子大腿。

    既然小余拿袁訓(xùn)當(dāng)成知己,那他來找自己帶他進(jìn)見……這個家伙,拿小侯爺當(dāng)墊腳石?

    阮梁明覺得要教訓(xùn)他幾句,讓他知道知道自己才好。

    就回頭不悅:“小余?咦,小余,你魂去了哪里?”

    街上的熱鬧,更襯出余伯南的魂魄估計都不在家,他無有精神的垂著頭,面上一點(diǎn)兒血色也沒有。讓阮梁明叫醒,余伯南奄奄一息狀,心想讓母親說對了,這五個人過年去安家,不是事先去和安家祖母商議進(jìn)京的事。

    這個原因,是安家走后全城的猜測。

    他們五個人去,全是為寶珠而去。

    余伯南痛苦的這樣想,這五個人都不懷好意的去了,而自己還不放上心上。

    他指責(zé)阮梁明:“你怎么不早說?”

    阮梁明更誤會,微笑道:“你自己就不會看。”再道:“不過你也算聰明,竟看出是小袁。”余伯南怒得全無一絲力氣:“他果是與別人不同!”貪心貪婪,敢偷我的寶珠!

    “是啊,”阮梁明輕描淡寫狀,但步步緊逼:“你還知道什么!”小袁深受內(nèi)宮中照應(yīng),不是自己兄弟們,都未必清楚。、

    以阮梁明的小侯爺來看,他都沒能耐往宮門上一站,就有人跑來為他傳話進(jìn)內(nèi)宮。但阮梁明親眼見到內(nèi)宮的太監(jiān)對袁訓(xùn)很是巴結(jié),當(dāng)時,不得不說小侯爺是吃驚的。

    “等我見到他再說!”余伯南道。

    阮梁明有些吃味,你須放明白,是我現(xiàn)在帶你過去。他隱隱生氣,你倒還敢有話瞞我?當(dāng)下不再多說,悶頭把余伯南帶到太子府外。

    一座輝煌的府第,金字匾額潔凈異常。上面寫著:晉王府第。

    太子殿下,封的是晉王。

    對著門外兩個大銅獅子,余伯南張口結(jié)舌:“這是袁家?”

    “你白天找小袁,就在這里。”阮梁明心想你是要去袁家呢,還是要見袁訓(xùn)?

    余伯南噎住,在這里?

    他問:“這里是哪里?”

    阮梁明這才心頭異樣:“虧你還是讀書人,太子府上你都不知道?”你不是來找小袁鉆營的?

    “太……子……。”余伯南從聽到寶珠定親后,就嗡嗡響個不停。此時更是有巨大震蕩晃動著腦殼,讓他暈得不能再暈。

    踉蹌著下了馬,余伯南舌頭還沒有擼直,宛如打了十幾個結(jié)在上面:“這…。這這……這……。”阮梁明和跟阮梁明的人一起笑。

    跟的小廝打趣道:“余公子,您這上不得臺面的樣兒,可辜負(fù)我家世子爺親自帶你過來。”余伯南垂下頭,手中暗攥的拳頭也松開。

    他不是袁訓(xùn)對手。

    但當(dāng)時腦袋里沒想這件事,不是對手,又怎么樣?他想揍他,不揍他決不放過!

    然,這是太子府。

    顯然不是打架的好地方。

    他迷迷糊糊進(jìn)去,見經(jīng)過的不是好景致,就是好人物。全無心看的他,倒還能聽到別人說話聲。阮梁明和人打招呼:“見到小袁沒有?”

    “殿下讓他進(jìn)去說話。”

    “那事還沒有了?”

    “是啊,那群爛使者,非說是我們中間有人打的。偏又犯糊涂,指住小袁說他動的手。”

    阮梁明朗朗失笑:“小袁站女眷堆里,最后才出來。”

    “是啊,現(xiàn)在明擺著是耍賴,殿下讓小袁去,估計是說這事。哎,你帶的這是什么人,你表弟?”那人眼光放在余伯南身上。

    阮梁明湊過去低聲罵:“我有這樣表弟嗎?”

    那人也低聲回:“這種呆頭鵝,你看他呆頭呆腦模樣,你帶他來是送到廚房上,中午給我們好下酒?”

    阮梁明知道他說的很對,他不用回頭,就清楚余伯南這頭一回進(jìn)太子府的人,會是什么模樣。他一路上的醋意,借此發(fā)泄出來,低低的笑:“這呆子不找我,是找小袁,呆頭鵝們,全與小袁有關(guān)。”

    “哈!他今天讓人訛詐,正一肚子悶氣。聽到你這樣說,還不和你打起來。”那人說過,再揚(yáng)眉:“瞧,那不是他出來了,看他表情,活似吞了蒼蠅。”

    阮梁明也笑:“你說他吞蒼蠅,好惡心的話兒。我要告訴他,讓他揍你去!”回身,打算叫上余伯南去見袁訓(xùn)。

    目光才移過去,阮梁明愣住。

    余伯南的兩道眸子,早就死死的鎖住袁訓(xùn),像是袁訓(xùn)一出現(xiàn),他就已經(jīng)看見他!

    阮梁明更是不解,自己頻頻看了好幾眼。從他們站的地方到袁訓(xùn)出來的垂花門,有很長的距離,中間還有花叢柳樹松和柏,而附近還有幾道門。不是對袁訓(xùn)熟悉的人,而且知道他將從那道門出來,是不會這么早就能看出是他。

    這余伯南,竟然是個利欲薰心之人?

    只有大*的人,才能有這么準(zhǔn)確的靈感吧?

    阮梁明打心里嘀咕,以前怎么就沒看出來。還當(dāng)他有才情來著?

    既然余伯南自己都看到,阮梁明就不多話,原地站著,心想我就不走,我要聽聽這小城的才子,有什么好的條程,一定要給袁訓(xùn)。

    來鉆營的人,總得有些建議啊,民事上的獨(dú)家見解啊,阮梁明想,我偏要聽,看你倒能把我攆走?

    余伯南直直盯住袁訓(xùn),手在袖子里捏了又緊,緊了又捏。

    見袁訓(xùn)目不斜視大步而出,微沉著臉才一過來,兩邊廂房中走出幾個老公事迎上。“小袁,今年多省發(fā)雨水,這救濟(jì)的錢數(shù)你可看過?”

    “雨水過后又發(fā)瘟疫,藥局發(fā)藥材往各省,押送的路線昨天有給你吧?”

    “殿下昨天說凡上折奏請皇上祭天免災(zāi)的,都要處置,殿下今天又沒給吩咐,這事情要怎么問才好?”

    ……

    十幾句問話,旁邊的人都聽成習(xí)慣。太子倚重小袁,老公事們遇事問袁訓(xùn),就少碰釘子。而余伯南,則又一次面無血色。

    他是準(zhǔn)備做官的人,自然聽得出這些問話的分量。

    袁家不是一般的人。

    不是像他在安家所說,父無出仕,家獨(dú)有寡母的單薄人家。

    余伯南憤然,頓時和寶珠曾有過的憤然也差不多。

    為什么騙人?

    蒙人為蒙親事?

    他指尖顫抖,很想指上去大罵:“你這個騙子!”你騙了我……。的寶珠!

    憤怒疊加,層層如云上堆山時,袁訓(xùn)偏在這種時候過來,并不詫異,只拱手:“原來是伯南兄,你幾時進(jìn)的京?”

    余伯南的怒火攢聚起來,瞬間縮小成針尖般模樣,在他內(nèi)心中扎出一個口子,怒氣奔涌,就要發(fā)出。

    “哈哈,小袁,”一個宏亮嗓門兒過來。隨著嗓門亮,沉重的腳步聲從青石板上踏來。幾個披著盔甲的大漢,神氣的拎著馬鞭子過來。

    余伯南先一怔,敢在太子府上走得神氣活現(xiàn),還敢拎著馬鞭子進(jìn)來的人,這應(yīng)該是將軍吧?

    “我說小袁,你小子是暈了頭吧?內(nèi)宮里當(dāng)值的人說,神武軍的調(diào)防,是你的主張?你把神武軍調(diào)開,我可一萬個不喜歡!除了神武軍,別的全膿包,你弄別的膿包給我用,欺負(fù)我沒給你酒喝?”來的這位,是負(fù)責(zé)宮門守衛(wèi)的鄒明將軍。

    他帶的還有神武軍的幾個人,大家都愿意守宮門,能時常見到天顏和貴人,都當(dāng)是個美差。

    余伯南聽到他的話,怒氣少了一大半,沮喪的想,這還比什么比?聽也聽得出袁家不一般。

    袁訓(xùn)回罵:“你是昏了頭!這按時間換防,是前朝留下來的祖制!到你那里,你就饅頭吃了,敢忘記?還有,別總說別人膿包!我看你最膿包!”

    “這小子怎么了,火藥庫的藥他全吃了?”鄒明問周圍的人。

    就有人告訴他:“他讓人訛詐,正不自在。殿下才找去開解他,鄒將軍你真是暈了頭,跑來給他出氣!”

    鄒明一聽,即刻抱住頭:“我們走我們走,改天他高興,是兄弟的知會我,我再來尋他事!不是對你說過,讓你進(jìn)言,今年不調(diào)換,凡是調(diào)換出來的,我只找你。”

    他鼠竄而去。

    對著他的背影,袁訓(xùn)狠狠白一眼,余怒未息,勉強(qiáng)壓住,再問余伯南:“中午有約沒有?我們給你接風(fēng)去。”

    余伯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再沒見識,也知道自己招惹不起袁訓(xùn)。而袁訓(xùn)又這么客氣,余伯南很想有骨氣的說拒絕,又身處太子府上,見來往的人都不凡,他本為結(jié)交人才早進(jìn)京,本能的是不能拒絕。

    他一個字不回,袁訓(xùn)就當(dāng)他答應(yīng)。也不看經(jīng)過的仆從,隨意吩咐:“去個人,尋董仲現(xiàn),再去南安侯府上,找鐘三鐘四去同聚酒樓,老地方我們等他。”有人答應(yīng)下來。

    阮梁明還在酸溜溜:“今天你請客,別對我說你受了氣,你受氣我不管。小余千里進(jìn)京只為找你,這帶路銀子,我還得管你要呢。”

    袁訓(xùn)不理他,讓阮梁明的小廝先送余伯南外面上馬。扯住阮梁明后退一步,問:“他一臉的難過,是怎么了?”

    是個人都看出來余伯南精神頭兒明顯不對。

    阮梁明就把自己誤會出來的說出來:“他來見我,簡直是氣憋足了到我面前。到了就問你,我想是打聽到鉆營得找你,他反而氣我們沒說吧。你說,我們是不是看錯了他?”

    “不知道。”袁訓(xùn)若有所思,淡淡問:“他應(yīng)該是拜會過我岳家了吧?”阮梁明搖頭:“他找我要地址,去沒去,我可沒問。我讓他一臉的惱嚇住,又氣他責(zé)問我,我這兒正酸呢,誰有功夫問他拜不拜客。他不能拜嗎?沒有姑祖母,誰認(rèn)得他是誰?”

    兩個人往外面走,袁訓(xùn)道:“管看錯不看錯,且看他明年考得好不好再說。殿下昨天還說,小吏要狡猾,公事要精細(xì),沒說要十全十美那人才。他既然來找,看他福氣吧。殿下相得中,你我說看錯又何妨。殿下相不中,你我看他是鳳凰也飛不上梧桐樹,”

    “別說他了,等下喝酒再問。你先告訴我,老鄒來發(fā)火又為什么?”

    “他才吃了火藥庫的藥!他和神武軍的林同才結(jié)親家,想為女婿謀官職。神武軍今年出京去西山大營,他又早得到消息,明年西山大營調(diào)一部分去陳留郡王手下,他怕調(diào)走他的女婿,成天歪纏。”

    阮梁明哦一聲:“原來是這樣的內(nèi)幕。”他扼腕嘆息:“我倒想去陳留郡王那里呆一年半年,只恨我空有一身功夫,卻是金絲籠子關(guān)著,我敢說一個走字,祖母哭,母親要上吊,父親說我不孝,弟妹怪我攪和。這能去的人不想去,我和他換一換該有多好。”

    見阮梁明又為離家想展翅飛而發(fā)感慨,袁訓(xùn)笑得不懷好意:“我是要走的,我明年一定走,你信不信?我姐姐也一樣要哭鬧,幸好母親讓我說服,我說父親若在,也一樣明白我的壯志,如今就是……”

    他躊躇,如今就是內(nèi)宮里不答應(yīng),只這話不好說出來。阮梁明自己接上:“如今就是宮里不答應(yīng)是嗎?我就不明白,淑妃娘娘怎么能管這么多?”

    阮梁明一臉嫉妒,又滿面的打聽。

    他和袁訓(xùn)走得很近,又出身貴族,早就明了只憑淑妃是不能管這么寬。但隱約猜到,和袁訓(xùn)說出是兩回事。袁訓(xùn)不說,阮梁明知趣不問,但幾時提到,幾時又想打聽。

    說話間,已到門外。見余伯南還是呆傻模樣,袁訓(xùn)阮梁明只自己說話。袁訓(xùn)皺眉想上一會兒,再笑得很歡暢:“小阮,不管怎么,我明年一定如愿。把你們眼饞死,再管保接我一封信,就氣得像女人一樣淚雙流。”

    阮梁明氣得給了他一馬鞭子,袁訓(xùn)低頭躲過,一個人在馬上笑。阮梁明拉著臉直到酒樓下,都沒再說一個字。

    他們的笑鬧,對余伯南恍若隔世。余伯南別說聽不懂,就聽得懂,也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么。在酒樓下面,又遇到才到的董仲現(xiàn),說鐘三鐘四不來,又問袁訓(xùn)笑什么。阮梁明還沒有說,袁訓(xùn)大樂:“我說我,明年如愿,把你們?nèi)珰馑溃 ?br />
    董仲現(xiàn)即時給了袁訓(xùn)一腳,袁訓(xùn)大笑跳上樓梯,先揚(yáng)長上樓。他的笑聲如晴朗的云彩,透著歡快;他隨風(fēng)飄揚(yáng)的長袖,又如時時拂在余伯南心中的陰霾。余伯南跟上樓來,更加的面色古怪,而且丟三落四。

    直到董仲現(xiàn)提醒他:“小余,你連吃三塊姜,沒挾錯吧?”

    余伯南一看,可不是筷子上是塊配菜的姜。他黯然:“我愛吃的。”填進(jìn)嘴里一條火線到肚子里,余伯南才覺得還有生氣。

    有心來理論的他,面對袁訓(xùn)無意中的展示,余伯南恨不能自己死了。沒有寶珠,還有什么意思?

    失魂落魄中,他又把筷子伸到酒水中。

    對面三個人互相對看一眼,更加的狐疑,他有什么心事?當(dāng)下閑閑的談話,再就打量余伯南,看他有心事而來,說還是不說?

    余伯南吃到第五塊姜時,肚子里實在難過。他苦笑:“我有了酒,我去走走就來。”另外三個人瞄瞄他面前滴酒未動的酒杯,都體諒的沒揭穿。

    余伯南起身來,步子似醉了一般半軟,“哧啦!”外衣勾在桌邊,扯開一道裂縫。一個精致的荷包露出來,上面彩線又勾在桌尖上,“啪”,落在袁訓(xùn)腳邊。

    余伯南大驚失色,看他臉上的表情,一般人會以為他先去撿荷包,可他沒有,他直直盯了袁訓(xùn)一眼,再往前一撲,打算用身子蓋住那荷包。

    他身子剛動,另一只手更快,袁訓(xùn)一俯身子,閃電般把荷包握在手中。眼前隨即一黑,余伯南整個身子都撞過來,距離太近,饒是袁訓(xùn)身手敏捷也沒避開,讓余伯南一頭頂?shù)乖诘亍?br />
    幸好他們在包間里,沒有引起大的哄動,就是樓板亂響,摔倒兩個人。

    掌柜的在樓下叫小二:“上去看看,吃醉了打碎家什要付錢的。”

    而樓上,余伯南壓在袁訓(xùn)身上,眼睛早紅了,雙手去揪荷包,牙咬得格格作響。

    董仲現(xiàn)和阮梁明早跳開,兩個人更疑心大作,董仲現(xiàn)就問:“小余,你那荷包里有什么怕我們見到?”

    余伯南回了一句話:“不是你們!”手指和袁訓(xùn)還在拼力氣。

    袁訓(xùn)就冷笑:“是怕我見到?”他一翻身子,把余伯南壓在下面。手指微一用力,余伯南手上疼痛,無力再用,荷包到了袁訓(xùn)手中。

    袁訓(xùn)跳起,就去開荷包。腳底下樓板一響,余伯南又一頭撞將過來。阮梁明也道:“你和小袁有仇氣嗎?”

    余伯南咬牙不回。袁訓(xùn)卻接上話,冷笑道:“當(dāng)我不知道!仇氣,我們還是有幾分的!”這話好似一道閃電,把余伯南擊得僵直,整個人如泥胎木雕,蹲在樓板上尖聲反問:“你知道!”

    “知道!”袁訓(xùn)越發(fā)的冷笑,從荷包中取出一張紙箋。

    紙箋一取出,只在面前掃上一眼。袁訓(xùn)驟然大怒,重重給了余伯南一拳。

    “小袁!”阮梁明和董仲現(xiàn)齊聲喝止。

    他們?nèi)侨堑闷鹗碌娜耍瑓s不是紈绔一流,而且家教甚嚴(yán),并沒有欺負(fù)人的習(xí)性。

    袁訓(xùn)的第二拳,讓阮梁明攔住。隨即袁訓(xùn)把阮梁明揍了,董仲現(xiàn)上前來攔,又讓袁訓(xùn)一拳打開。

    他手里緊捏住荷包內(nèi)取出的那紙箋,對余伯南憤怒:“我全都知道,我只是不想理會你!你找我辦事,可以!再生事情,我殺了你!”

    阮梁明和董仲現(xiàn)顧不上驚奇,怕袁訓(xùn)說到做到,真的打傷余伯南,忙雙雙上前來攔,且問:“為著什么?”

    袁訓(xùn)惱怒的瞪了他們,一撩衣角,大步走下酒樓。

    在樓下,他展開那紙箋。上面龍飛鳳舞一手好字。

    字寫滿信箋,橫的斜的直的歪的,竟然是主人想怎么寫,他就怎么插進(jìn)空隙去。字不少,但只有兩個字。

    字字,全是寶珠!

    ……

    “姑爺來了,”紅花一聲喚,寶珠還奇怪。這天才中午,寶珠才用過午飯,正打算歇息,表兇又來有事?

    寶珠還想和平時一樣,對簾子外面看他神色。卻見衛(wèi)氏一聲驚呼,簾子讓人拂開,表兇一頭扎了進(jìn)來。

    寶珠也一驚:“你!”站了起來。

    袁訓(xùn)怒氣沖天,走到寶珠坐的榻上,在小幾對面坐下,鐵青著臉只看地上。

    衛(wèi)氏又驚又懼,戰(zhàn)戰(zhàn)兢兢跟進(jìn)來:“姑爺可是有話對姑娘說?”她只能這樣想,別的也想不起來。

    大中午的,姑娘就要午休,幸好還沒換衣服,還是衣著整齊,可以見客。

    袁訓(xùn)抬眸,冰冷冰冷的:“奶媽出去!我有話單獨(dú)對姑娘說!”

    衛(wèi)氏僵在原地,為難地她也看出有什么事情出來,她就更不能走,小心翼翼地道:“姑爺有話,想來是要緊的交待,我也聽聽可好?”

    寶珠卻早把表兇從上到下看過,還不知道原委的寶珠撇嘴:“奶媽您不必聽了,看他衣領(lǐng)歪斜,是哪里和人打了架來的。想必有了氣,對著我來出。”

    袁訓(xùn)狠狠一眼,瞪在寶珠面上。

    寶珠和他爭過幾回,不算完全落在下風(fēng)。乍一見有些怕,接著不服氣上來。她掛上冷笑:“表兇這氣,看來不一般,只怕又是收了什么有關(guān)。”

    袁訓(xùn)也冷笑:“你真聰明!知道我收的是什么!”

    寶珠看不慣他的兇樣子,拿團(tuán)扇遮住臉不看他:“你好意思收,我難為情說!”

    “你今天不說,我決不放過。”袁訓(xùn)怒道。

    “自家收,自家清楚!就是勸你,別再鬧到我這里來,不然,哼,我也不放過你!”

    爭吵中,衛(wèi)氏站著實在尷尬,只能出去,且?guī)С黾t花,在簾子外面一刻不放的盯著。

    她一出去,袁訓(xùn)嗓音就小下來,就是兇狠還依就:“你說吧。”

    “情意!”寶珠也軟了嗓子,軟軟地小聲回答:“你說話不算!說過不納妾,現(xiàn)在就勾三搭四!勾就勾吧,還敢縱容她們來找我。我告訴你過,我可不好哄騙。好不好的,看我拿大耳括子打你!”

    寶珠說著,就哭了:“沒廉恥,沒情意,不守信。不守,你為什么要說,既說了,就得做到!我來問你,既有王府的姑娘尋你,你為什么不自重,一定找我這外省的姑娘?甜言蜜語的會哄人,哄了多少個,你敢不敢全招出來……”

    “你倒找我事情?”袁訓(xùn)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敢罵我?你拿大耳括子要打我?”他盛氣而來,在寶珠罵聲中啼笑皆非。這不是掉了一個過兒,反過來了吧?

    寶珠還在團(tuán)扇那邊小聲哭罵:“無情無意就會欺負(fù)我,冷臉子你只給我看!你既然沒有情意,為什么要定親,為什么要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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