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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紀(jì)事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這般作為是為誰?

作者/淼仔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 z)春光里府門內(nèi)盡皆翠色,這本是王孫公子悠游的好天氣,那一騎卻像中了箭的兔子,到家以后,還馬鞭子往后甩出,看勁頭兒是狠抽上一鞭子,像是馬上要狂奔去天邊。『』.

    順伯是在寶珠暈倒后,他才趕到。他趕到后,回過郡王妃就套車去大同。他還不知道后面二太太讓發(fā)現(xiàn)在馬棚里的事,順伯難免擔(dān)心:“家里又出大事不成二爺在任上怎么也回來了。”

    “哈欠,這有什么奇怪,郡王不在家,當(dāng)爺們的不回來看看嗎”小賀醫(yī)生車?yán)锾匠鲱^,右手握成虛虛的拳頭,反手捶著自己的腰,一眼看到影壁在另一邊,有幾枝青翠藤蔓沿著上面,在日頭下面熠熠放光。

    小賀醫(yī)生歡呼,身子一拱,就跳下車。深吸一口青草氣,他舒暢地伸展著筋骨:“總算到了這幾天把我顛的,”又想到什么,轉(zhuǎn)臉兒對著順伯,這幾天吃沒吃好睡也不足,馬車奔得東撞西歪的,心氣兒也就不好。

    小賀醫(yī)生直呼名字:“老順頭,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奶奶出了什么事,你沒命的把我往這里帶,你活的足有一輩子,你不要命不打緊,我可還沒活夠”

    喃喃抱怨:“有你這樣趕車的嗎”

    肩頭一緊,又讓順伯揪起來,往車?yán)镆蝗,就聽到外面馬鞭子又響。小賀醫(yī)生抱住藥箱子嘲笑:“顯擺郡王府大,還是怎么回事到了家也不讓人從容,這老頭子怎么了”

    小賀醫(yī)生想我可沒有帶著治瘋病的藥。

    馬車往內(nèi)宅里駛?cè)ィ是飛快的。

    桃花開在兩邊,把白石路徑掩映出幽靜。除去樹上的鳥兒依然啁秋以外,家人們走過都是靜悄悄的,輕易不敢發(fā)出任何響動。

    匆匆而來的急促腳步聲,就驚動一直到房中。

    陳留郡王妃放下手中的信,滿面愁容。往外面看去,恰好腳步聲進(jìn)來,一個面目俊美,讓人眼前一亮的青年手扶住門邊,快馬和焦急讓他氣喘:“大嫂,家里出了什么急事”

    這是陳留郡王蕭瞻載的弟弟,二爺蕭瞻峻。

    蕭瞻峻和陳留郡王一樣,也有一副好容貌,內(nèi)在也有,武是家傳,文是自己中的科舉,陳留郡王把他留在家里管軍需,就是對他也信任,兄弟感情不錯。

    因為兄長的信任,蕭二爺更表現(xiàn)出凡事不敢馬虎。陳留郡王一出門打仗,他基本不在家里。在任上所管轄的驛站路線上來回的巡視,生怕出一點兒錯,他的兄長在外面就要受苦。

    陳留郡王什么時候回來,蕭二爺在那個時候的前后,才會進(jìn)家門。

    就是陳留郡王妃也在心中記住他的辛苦,把二弟當(dāng)成可以商議的人。而這一回事情出在他房里,更要把二弟叫回來才行。

    見蕭瞻峻風(fēng)塵仆仆,陳留郡王妃先就有幾分安心。和二弟妹雖然有隔閡,二弟卻還是能實話實說的。

    皇帝不差饑餓兵,辦事情也要體貼憂慮的人。

    陳留郡王妃自己就是滿心憂愁,更不愿意讓蕭瞻峻心急火焚似的辦事情。強(qiáng)打笑容,和氣地道:“二弟坐,沒什么大事,就是母親說你足有一個月不在家,怕弟妹想著,讓你回來看視與她!

    蕭瞻峻也聰明,知道大嫂不是亂開自己夫妻玩笑的人,又能看出她眼底藏有憂愁,蕭二爺也知道自己太擔(dān)心,不僅不能起作用,反而把大嫂也帶著心情不穩(wěn)。

    他穩(wěn)住身形,輕呼出一口氣,不緊不慢地輕施一禮:“見過大嫂,”走到下首椅子上,再請陳留郡王妃坐下,自己才坐下來。

    丫頭送上茶來,蕭瞻峻用兩根手指拎開碗蓋,見堆尖翠綠的一汪茶葉,還笑了笑:“好茶,這是上好白毫,去年給我的,我早沒了,大嫂這里還有多的,找點兒給我。今年新茶就要下來,橫豎再過幾個月,就有新茶喝!

    “還有,”郡王妃見他安定下來,心也放下來,往外面喚人:“蘭香,去把茶葉給二爺包上。”蘭香答應(yīng)著,扭動小腰身走了。

    桃花廊影下,俏婢嬌俏可人,先不管家中發(fā)生什么事情,在這里,蕭瞻峻先把任上的疲倦解開不少。

    含笑飲茶,眼角兒追著蘭香背影。蘭香拐彎,二爺再也看不到,他也有辦法,他的眼光也似一轉(zhuǎn),心神兒就跟著拐走。

    陳留郡王妃察顏觀色,心頭憂愁讓這種居家的小插曲更消散不少,她撲哧一笑:“二弟你喜歡喜歡你就接到你房里去”

    蕭瞻峻是得意的,人人都知道蕭二爺與王爵之位無緣,但長兄長嫂都關(guān)心他,在這樣的小事上也能注意到他的眼風(fēng),蕭瞻峻感激之外更加有禮,起身來作了個揖道謝,坐下后卻笑道:“在任上看多當(dāng)官的齷齪事,回家里就處處清新。我不過就看一眼,再說大嫂房中的好丫頭,是給大哥留著的,我就不貪這個心了!

    “你大哥才不領(lǐng)我的情,”陳留郡王妃含笑:“他上一回有信回來,還責(zé)備我房中又要多開一桌牌,說我亂花錢,養(yǎng)閑人了,”

    蕭瞻峻忍不住一笑,笑還沒有收住,二爺就想我完全明白大哥的意思。我這位大嫂,治家是沒的說,銀錢上出入也謹(jǐn)慎,就是給大哥納妾這上面,簡直是全山西,不,放眼全國,估計都是一個大賢人。

    但她“賢惠”的專房專寵,別人輕易難沾大哥半點兒邊。

    這話是有出處的,而且出自陳留郡王口中。有一年陳留郡王從軍中回來,那一回算時間久,在家里呆的有三個月。

    兄弟們喝酒,蕭二爺是隨便問了句:“大哥房中倚紅偎翠,看的兄弟我好不眼熱。大哥,你弟弟我也和你一樣,也愛新鮮。就是你家弟妹酸性太重,能請大嫂教導(dǎo)教導(dǎo)她就好了!

    陳留郡王當(dāng)時就笑了:“二弟你說糊涂話,我就沒見過女人不吃醋的!笔挾斣谶@個時候,還為郡王妃說話:“大嫂就不是那樣的人,大嫂為大哥年年納新人,城里城外到處選良家女子,這是全城都有名的!

    “是啊,多得我現(xiàn)在有幾個妾,我自己都不知道。二弟對你說個笑話,我剛回來那天,我說園子里逛逛去,見有個美人兒,穿紅著綠的在樹底下站著。我說這不是我們家的親戚,看打扮婦人模樣,又不是丫頭,怎么無緣無故逛到園子里,我問了問,才知道是我三年前納的妾!

    “三年前的妾,大哥你倒不認(rèn)得”

    蕭二爺放聲大笑,把酒噴出去一半,手扶桌邊才沒有從椅子上摔下來:“佩服佩服”

    “這事情多別扭,我的人我不認(rèn)得,傳出去成了笑話。我統(tǒng)領(lǐng)大軍幾十萬,不敢說個個全叫得出來名字,但是我的人見過一面,以后再見到他們,我就能知道是我軍中的。這倒好,房里十幾個人我都弄不清楚。晚上我問你大嫂,有這樣的一個人,白養(yǎng)著當(dāng)姑娘小姐嗎,叫她上來侍候我。你大嫂回我說,病了,不能侍候!

    陳留郡王悻悻然,不知道是因為他的人他不認(rèn)得,還是因為沒讓那“姑娘小姐”般養(yǎng)著的妾侍候一回。

    這個笑話讓兄弟倆笑了半天,蕭二爺從那時候起,就對大嫂出了名的“賢惠”有了新認(rèn)識。但不管陳留郡王妃是真賢惠還是假賢惠,她持家有道,不讓陳留郡王操半點兒心,這倒是真的。

    郡王娶妻,不是為納妾用的,郡王妃能持家,就深得陳留郡王敬重,蕭二爺后來自然也不提這事。

    今天從外面回來,無意中多看蘭香一眼,當(dāng)大嫂的就又“賢惠”上來,她對二爺自然是真賢惠,但蕭二爺想到大哥的那個笑話,就笑個不停。

    說笑中,陳留郡王妃的憂愁,和蕭二爺?shù)膿?dān)心都穩(wěn)下來,蕭瞻峻就問出來:“家里好不好”他留意郡王妃的神色,是他收到的不是家書,他在任上正忙著,陳留郡王妃打發(fā)陳留郡王外書房留下的一個心腹,去叫他:“速回”

    就這兩個字,把蕭瞻峻嚇得魂快出竅,快馬加鞭往回趕,才有在大門上搶先在順伯前面進(jìn)家的事。

    他是一刻也不能再等。

    而現(xiàn)在,他的神色也是一刻不能再等,迫切地想先從陳留郡王妃面上看出內(nèi)幕。

    陳留郡王妃任由他打量,不掩飾的露出苦笑:“二弟,你和你大哥都不在家,說起來這事情,是我監(jiān)查不嚴(yán),是我對不住你!

    “是我房里”蕭二爺直了眼睛,迅速地把一個一個人從腦海中排出:“我妻子,不可能啊,我的妾。”

    見他亂猜,陳留郡王妃柔聲道:“你別著急,聽我慢慢的告訴你!

    蕭二爺定定神:“大嫂你說。”

    陳留郡王妃就說那天驚馬的事,說到七弟妹說閔氏到的晚,后面又有二老太太出來,蕭瞻峻面色難看起來,他并沒有辯解說閔氏不可能這樣做,而事實上閔氏在房里,一直有對大嫂不滿的話出來,蕭二爺只當(dāng)女人心眼子小,見到什么都有抱怨,他又經(jīng)常不在家,就沒重視。

    現(xiàn)在他有想重視也晚了的后悔腸子,他不但沒認(rèn)為妻子是清白的,反而鐵青著臉,是他也隱約猜出請二老太太出來的,應(yīng)該就是閔氏。

    聽到這里,他還只是臉色難看。往下面聽,驚馬蕭二爺眼角跳幾跳,想要插口又沉著臉聽下去。

    “我弟妹只受到驚嚇,這幾天看著倒沒什么。二老太太呢,也只是受傷,養(yǎng)養(yǎng)就會好。本來以為呢,這事情就是這樣,有人暗算罷了。卻沒有想到,”陳留郡王妃嘆口氣。

    蕭二爺?shù)男囊哺欢哙,他這個時候更鎮(zhèn)定下來:“大嫂有話只管說!

    “馬棚里隨地丟著刀劍,送到外面書房認(rèn)過,說是和去年朝廷行文上所寫的新制刀劍一模一樣,那印鑒不好偽造,京里才出來的,軍中還沒有收到,我們更沒有見過,卻在家里丟著,我趕緊的讓人收了,可來的女眷們多,有人早看到!标惲艨ね蹂謬@氣。

    蕭瞻峻雖然吃驚,也還能定住神:“本地衙門里有人來問過”

    “來問過的!

    “這個不妨事,刀劍運送歸我管轄,這是有人在軍需上不能發(fā)財,對著我來的。大嫂不要擔(dān)心,你叫我回來得對,衙門那兒我去回他。”蕭瞻峻先作這樣的猜想。

    “這是頭一件,我也是想你們兄弟在官場上招風(fēng),好似兩面旗子,讓人不看幾眼都不行?吹娜硕嗔耍匀挥屑刀适箟牡娜。我見到刀劍在,就讓人叫你去。然后,”郡王妃搖搖頭。“又怎么了”蕭二爺關(guān)切。

    “二弟妹,暈倒在馬棚外面。”

    蕭瞻峻騰地站起來,眸子里快要噴火:“什么”事關(guān)到自己身上,蕭二爺心亂起來。顧不得陳留郡王妃還沒有說完,一撩衣袍:“我找她去”

    “二弟,聽我說完”陳留郡王妃喝住他。

    蕭瞻峻漲紅臉,好一會兒才忍下來。但一旦忍下來,他仰面對天,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神色便即定下來。

    一抬手,把蘭香送上的那碗茶一氣飲干,蕭二爺重新從容,肩頭微晃,又自坐下。這一回坐得大馬金刀,不再是剛才回家后放松身姿。

    他的語聲更沉著:“我聽著呢!

    陳留郡王妃心中滿意,不枉郡王對他信任,也肯花功夫栽培他。郡王不在家,真的有事情,二弟果然是個臂膀。

    她接下去不再停留,一氣說完:“你我都相信二弟妹不是內(nèi)奸,我想她是看到什么才是。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讓驚馬嚇暈的。但現(xiàn)在不管她是有嫌疑,還是她只是人證,我都得保證她的安全,家里有地牢,我讓人送她到那里,錦被茶水都有,就只看管住她這一條,讓她受委屈!

    “有什么委屈”蕭瞻峻硬聲道。

    “是,二弟肯體諒再好也不過。隨后我不敢擅專,我去問她,她不肯說。請母親去問她,她也不肯說。沒有辦法,只能等你回來!

    就在蕭二爺以為全說完的時候,陳留郡王妃按住額角:“幸好叫你早回來了,下面一件事,才更不得了!

    蕭二爺覺得現(xiàn)在就是天崩地裂他也能接受,還有什么比妻子受到嫌疑更讓他痛心的事。他誤以為還是他房里的事,沉痛地道:“大嫂,我在聽著!

    “要說我能及時發(fā)現(xiàn)這件事,還要夸夸我的弟妹安氏。說起來,我以前小瞧了她,真的沒想到,她在那天遇到驚馬,還能躲過去。就差一線,她就能讓馬給撞到,可老天保佑,她竟然只是擦碰幾下!

    在這焦急得讓人不能喘氣的時候,陳留郡王妃絮絮叨叨說起她的弟妹來。

    蕭瞻峻心頭發(fā)涼,這說明接下來要說的事,該有多讓人揪心。

    因為揪心,大嫂才先在前面啰嗦這么多話,她是怕自己猛地聽到,會不能接受才是。蕭瞻峻很想立刻就問個明白,可他還是忍住。

    默默的緩一緩焦慮心情,以便平靜的接受郡王妃要說的話。

    “弟妹對我說,刀劍是用來什么的,好好的有人送我們刀劍不成而家里可沒有死傷人!标惲艨ね蹂c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茫然:“她說的話把我提醒,我讓人查遍山西有沒有死傷重要的人,”

    在這里,她嗓子一啞,說不下去。

    蕭瞻峻不用聽完,已經(jīng)心中有數(shù)。他竭力地用平平的口吻道:“誰死了”

    “就在你進(jìn)門前我收到的信,死的人在大同,叫張辛!

    蕭二爺眉目一寒:“張辛跟我大哥的,有一個叫張辛”

    “就是他而且信上寫得明白,我拿給你看”陳留郡王妃取來信,送到蕭瞻峻手上。接信在手,蕭瞻峻認(rèn)認(rèn)真真看了起來。越看,他眉目越寒冷。

    直到把最后落款也掃了好幾遍,確定再也沒有別的話沒看到,蕭瞻峻拍案大怒:“猖獗到如此地步哪個黑了心敢污陷到我們兄弟頭上”

    “二弟,張辛是你大哥用叛變的罪名押到大同,傷得動也不能動的人。你大哥要殺他,在軍中不就殺了。既然留他的命往京里押,張辛一定是個人證!标惲艨ね蹂逦辛Φ姆治。

    蕭瞻峻冷笑:“現(xiàn)在他死了,我們家里出現(xiàn)運送在路上的新制刀劍,而殺張辛的人還死了一個在那里,現(xiàn)場留下的也是新制刀劍這事情辦得周密,要是殺張辛的全死了,可上哪里能發(fā)現(xiàn)新刀劍我又管著這一方的驛站,這事情我和大哥還能跑得出嫌疑”

    這就惱火上來,這不是一件小事

    擅自動用軍需,還殺人

    而大哥呢,將成謀殺將軍的罪名

    蕭二爺再把桌子一拍,怒道:“家里還有一個有嫌疑的在我先問她個明白。再不開口,我宰了她”

    一扭身子出去。

    “二弟,你不要暴躁行事。”

    陳留郡王妃跟后面勸,也沒有勸下來,打發(fā)二門外找兩個府兵跟上二爺,別真的把二太太傷了。

    看著蕭瞻峻身影消失在門外,陳留郡王妃還不能松口氣。她適才見到小賀醫(yī)生往寶珠房里去,因為她房中有二爺在,順伯又著急讓小賀醫(yī)生去看寶珠,就沒往正房里來。

    郡王妃再趕到寶珠房里,見小賀醫(yī)生已經(jīng)看完,正在寫藥方子:“受驚嚇的事可大可小,這真沒辦法,我得住兩天了,可我大同丟下的還有病人,唉,當(dāng)醫(yī)生難吶!

    郡王妃和寶珠房里人都松口氣,齊齊對小賀醫(yī)生行了個禮:“有勞先生了。”

    天底下所有的地牢,貌似都沒有燈。能從地面透下光線來的,像都只能叫地窖。

    關(guān)押閔氏的這個地牢,也是一樣毫無日頭,幽幽的燭光在青銅油燈里,是鑄死在墻上的。兩邊墻全是整塊青石壘起來,青石全厚約一尺左右,先不說外面不容易攻進(jìn)來,就是里面的人想出去,也就不容易。

    閔氏幽幽抬起眼眸,幾天的關(guān)押讓她的眸子失去神采。從那天起,她就讓送到這里,頭兩天陳留郡王妃還下來看過她,后來老王妃又過來一回。

    閔氏凄涼的冷笑,她們像是都認(rèn)為自己與驚馬的人有勾結(jié),她們像是都認(rèn)定自己是個奸細(xì)她憤然把身上蓋的被子用力揭到地上,這被子是她房里的,百合花配上五福祥云,是她平時蓋的那床。

    對著這被子,閔氏呵呵地放出幾聲狂笑。笑聲在青石墻上撞出回聲,好似有鬼在跟著她回話一樣。

    閔氏可以不怕家里的人,對神鬼魔怪卻還是怕的。被子讓她踢走,她手忙腳亂地亂扒位著東西掩蓋自己的人,又把身下的褥子扯成一團(tuán)。

    看一看,閔氏淚流滿面,這也是她房里的。她恨聲凄慘地道:“你們好狠,好狠”好歹我也是這府中的二太太,只因為有點兒嫌疑,就把我關(guān)在這里。

    撕破臉也就撕破了,又裝得一個一個人模人樣,為我送來被褥枕頭,你們外面的面子是都有了,我讓你們關(guān)了,我的面子在哪里

    回想陳留郡王妃過來,帶著嘆氣,像是滿心里還憐惜自己,閔氏又怒上來,嘶聲罵道:“要是你那安氏弟妹,你肯這樣對待她嗎”

    還有老王妃,老王妃過來是板著臉,嚴(yán)肅地讓閔氏把那天在馬棚外面看到什么都看出來。閔氏罵道:“換成是你的親兒媳婦,你會這樣對她嗎”

    地牢里,響起閔氏的盡情罵聲,在燭火下碰撞在石墻上。拐角處往上的樓梯上面,下來一個人,靜靜的看著她。

    看守的人跟著在他身后。

    不得不說陳留郡王妃心思敏銳,她派來的看守閔氏的人,是蕭瞻峻的自幼奶公和奶媽。別人說話蕭二爺還可能不信,會認(rèn)為大嫂虧待自己妻子。

    這兩個人看守,蕭瞻峻一面佩服大嫂的謹(jǐn)慎,一面心里痛起來。

    “就是這樣,”他的奶公也知道他心里難過,但話還是要告訴他。奶公嘆氣道:“從把二太太送到這里,她沒有一天不罵的。二爺,我都覺得沒臉見你,你不在家的時候多,我和奶媽竟然也沒發(fā)現(xiàn)二太太對這個家有那么的恨,唉,要是我們早看出來就好了!

    蕭瞻峻木著面龐:“不用管她”

    這說話聲大了,在地牢里有不同的回聲出來。閔氏一驚,罵聲停。骸罢l”停一停見沒有人說話,閔氏更害怕起來。家里的地牢是從有王府的時候就建成,前幾代關(guān)叛亂的人都是在這里,據(jù)說這里關(guān)死的人不少,也處決過人,只怕有不少鬼魂還在這里飄蕩。

    “誰,我看到你了,別在那暗角里盯著我,我不怕你”閔氏大著膽子又叫上一聲,拐角的地方有一個人影子先露出來。

    隨后,有一個人暗青色錦衣,面無表情,緩步走到閔氏面前,

    地牢分很多間,用粗大的木欄隔開。中間的空隙里又伸不出來一只手,人在里面很難出來。閔氏是驚喜的,撲到木欄上:“二爺”她痛哭失聲:“你總算回來了,你不在家里,這個家沒有人當(dāng)我是個人。”

    外面放著小木桌子,是以前有人看管這里時,供他們坐的地方。

    蕭瞻峻走過去,默默坐下來。閔氏見他沒有為自己開牢門的意思,也完全沒發(fā)現(xiàn)蕭瞻峻的神色和以前不一樣,她焦急的催促:“你怎么了你是沒有鑰匙嗎”她惱恨地道:“什么母親,什么大嫂,都是。”

    “住口吧,”蕭瞻峻淡淡。他覺得心里灰蒙蒙一片,他甚至發(fā)怒的力氣也提不起來。

    閔氏心頭大震,本就神思不太明白的她更糊涂上來。她的面容扭曲著,大喘著氣:“你也不信我”

    蕭瞻峻的語聲,像劃破多年情意的利刃,夫妻有好幾年,總有過歡笑的時候,總有過恩愛的時候。

    此時他覺得虛假上來,冷漠地道:“我信你什么”

    “我不是內(nèi)奸”閔氏叫道。

    “那你在馬棚里看到什么,你可以對我說說吧”蕭瞻峻平靜的嗓音全無波瀾。

    閔氏暴怒,用腳在木欄上踢了幾腳,嘶聲怒道:“我們是夫妻啊,你怎么能跟著別人一起懷疑我”

    她忽然一臉的明白:“是別人對你說了什么是大嫂是不是”她恨恨地道:“只怕還有母親她們都見不得你好,你不是她親生的”

    蕭瞻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深深后悔的是,自己竟然早沒有看出來。閔氏聲聲怨毒,把郡王妃和老王妃以前對她的不好都說出來:“凡是有功勞的,全是他們的,你的功勞有沒有人看到凡是出彩露臉的,全是她們的,我呢,這太原府里官場上,知道有二太太的人有多少。”

    蕭瞻峻用手覆住額頭,面上痛心的有了滿把淚水。他微微顫抖的肩頭,看在閔氏眼里,還以為自己的話打動他。

    閔氏為了早日出去,又添上一句:“這個王爵,你也有份是不是”

    “你說吧,你慢慢想吧,”蕭瞻峻緩緩起身,嗓音里強(qiáng)壓住哽咽:“我先走了!遍h氏大吃一驚:“你,你真的不救我”

    見那身影真的邁開步子,后背離自己遠(yuǎn)了幾步,閔氏急了,大叫一聲:“蕭瞻峻你真的不管結(jié)發(fā)妻子嗎”

    “我愛你,我喜歡你,你還記得嗎你病了,我日夜不睡的守著你,你都忘記了嗎你說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就是我”

    絕望的呼聲在后背后迸發(fā),蕭瞻峻踉蹌著停下,慢慢地回過頭。他面上的淚把閔氏嚇住,閔氏急急道:“二爺,你怎么了,是讓家里人逼迫了是不是”

    擺一擺手,蕭瞻峻痛心地道:“你別再說了,你要想說,等我走了你自己說個痛快,說給你自己聽個足夠。我是不想再聽任何一個字。”

    閔氏目瞪口呆,哭道:“我還不是為你打抱不平”

    “你為你自己為你自己不安分”

    墻上的青銅油燈都讓這指責(zé)聲帶著閃動不停,閔氏的心就更激蕩不安。她不敢相信這是她這幾天里做夢也盼望回來的丈夫,這是他所發(fā)出的聲音。

    有那么一刻,閔氏認(rèn)為這里還藏的有郡王妃或老王妃的人,而蕭瞻峻這番話是假撇清,而說給他們聽的。但就在這想法出來以后,人的自覺占住上風(fēng)。

    這是她的枕邊人,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受逼迫,閔氏還是能聽得出來的。但因為他說的是真心話,閔氏的面龐精彩起來。她的面上有幽怨、有哀怨、有不理解、還有不明白。她望向蕭瞻峻的面龐,他的眸中還留有水氣,這是他剛才流下的淚。難道他不是為自己受到不公平才有了淚

    閔氏泣淚而下:“二爺,我是為了你才落到這般地步,你怎么還能說這樣的話再來傷我的心”一句話說完,蕭瞻峻也目瞪口呆。他看著這個糊涂到南墻上,還不知道拐彎的人,原來你自認(rèn)為是為了我,你才這樣的大膽和執(zhí)拗

    蕭瞻峻長嘆一聲:“我沒有讓你這樣做過!

    “可是,”閔氏焦急上來。她的心頭似劈倒一萬株大樹,再砍成柴禾倒上油燃燒起來。數(shù)天里的不安和煎熬和這個時候相比,都成了云漸風(fēng)輕。只有這一會兒的火燒火燎才真正的灸燒著她的心。把她自認(rèn)為一片籌劃為丈夫的心、一片爭風(fēng)為丈夫的心,都撕成碎片,再空落落的無處可依而落下來。

    她正要分辨,正要解釋,正要在說她的原因和道理。蕭瞻峻鐵青面龐舉起一只手,拒絕地道:“你的這般好,我消受不起!

    “不”閔氏悲呼出來,心頭一片寒涼,讓她知道說什么也沒有用。她搖晃著自己,搖晃著手抓的木欄,搖晃著自己讓撕裂的好心。

    蕭瞻峻對她擺擺手:“夫妻一場,有話也應(yīng)該對你說個明白。以前我以為你是個明白人,妯娌們說幾句閑話,在哪一家里都有。我就沒理會,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心思,還想的很深!

    “二爺,”閔氏是急切的面容。

    蕭瞻峻繼續(xù)擺著他的手,沉痛地道:“你不必說,你聽我說!彼抗馊珉,帶著從來沒有過的陌生,似能穿透閔氏的內(nèi)心:“二老太太是你找來的”

    “是我,可我是。”

    “你知道常和走動的呂家三爺”

    “知道,”閔氏輕泣:“我就是不想你像他那樣,在家里不受人待見,我才幫你籌劃!

    蕭瞻峻心如死灰:“你就是有翻云手,能裂乾坤,也請別家去費心思吧。你不是傻,不是不聰明,你是太聰明了,聰明得眼前的事情看不到,就想無關(guān)緊要的!

    手指住閔氏拋在地上的被子,和一張簡陋木床上讓她卷得亂七八糟的褥子。蕭瞻峻輕聲道:“這些東西,是你送到這里的當(dāng)天,就送來的吧”

    閔氏悲憤:“是可這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那你也知道這不是囚犯的待遇”

    閔氏的語聲嘎然而止。

    “我沒回來的這幾天,有沒有人對你動刑”

    閔氏又激動了:“這是怕讓外面的人知道她們不講道理。”

    蕭瞻峻冷笑:“你沒嫁進(jìn)來以前,就沒聽說過嗎我家陳留郡王府上,跟誰講過道理別人要和我們講,還得看我們心情好不好”

    在這里,他想到莫名的兄弟二人同時讓栽贓進(jìn)去,牽扯到他,蕭瞻峻想我還能應(yīng)付,可把大哥也牽扯進(jìn)去,這件事實在棘手。

    他就怒了,怒目而視妻子:“對你好不好,對你不好,你才認(rèn)為那叫真實,那叫本心對你好的,全是虛假不成”他冷冷淡淡:“剛才對你說呂家三爺,他和我關(guān)系最好,他的事情你最清楚。他和我的身份一樣,他家的父蔭也與他無關(guān),他在家里比跟我差得太遠(yuǎn)。是我勸他的,家里對你不好,你又不是不能自己掙一份家業(yè),你走吧,遠(yuǎn)走高飛,他年衣錦還鄉(xiāng),我等著你”

    “我為你也是這樣想的”閔氏泣不成聲。

    “可你聰明的沒有看到我在家里,跟他不一樣”蕭瞻峻冷笑連連:“我不到二十歲,就出任山西這一省的重要官職,我上任頭一天,就有人當(dāng)面對著我說,小娘養(yǎng)的扶不起來。你太糊涂了我不是這個家里可有可無的人,你閑在家里看花弄草還嫌不足,說點兒閑話也就算了你為我這樣想的,我去哪里平時聽你說話,對外面官場上也多少懂得一些。你自己想想,我去哪里,還能有現(xiàn)在更好”

    這一段話說得閔氏啞口無言,她真的按蕭瞻峻說的去想一想。蕭瞻峻雖然是自己中的科舉,但他那一科中狀元的人到現(xiàn)在也還是翰林院的閑散官職。

    翰林院相當(dāng)于天子的秘書機(jī)構(gòu),對外面說是好聽,天顏歡喜,升官就快。但三年出一科狀元,后浪不把前浪拍死,他可怎么出頭

    在翰林院也不是個個都升得高升得快。

    小袁大人都說文也來得,武也來得,別人卻說他的是,圣眷高。都知道他是文武雙全,但沒有人面對袁訓(xùn)的升職,說的是小袁大人,這完全是你自己的能耐。

    蕭瞻峻今天的提醒來得雖然晚,卻讓閔氏頭腦清醒了一大片。她緊咬住唇,如果他的丈夫不在這個家里,憑他自己出去混,不到三十歲想有現(xiàn)在的這個官職還是為難的。

    閔氏依然心不死,認(rèn)為自己做什么都有道理,自己就是拿把刀殺人,也要把錯安在對方身上。她顰眉苦思著有什么能勸說蕭瞻峻的話:“二爺,這個家你也有份!

    蕭瞻峻不說他現(xiàn)在一直有份,他索性直接回答:“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孩子,如果有兩個以上的兒子,都要老子的官職,你這么聰明能干,你分成兩半的給個我看看”

    這話多么的實在

    實在到閔氏想裝糊涂,想在每件事上都拿自己為中心,用自己的心思去考量別人都不能。

    這種看也不看,不看現(xiàn)實,認(rèn)人不清,拿大象當(dāng)堵墻,還死鉆到底的人,自己不認(rèn)為自己有錯,誰也不能完全的點醒她。閔氏是心里大約的明了,但她想她沒有錯啊,她為來為去,為的還是自己一片好心為丈夫是不是

    可見人錯了不回頭,眼睛看錯了,還認(rèn)為自己看得對,白的才是黑的,真可怕。

    蕭瞻峻看上一眼,就知道妻子還在亂想。他把心里的話合盤托出:“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哪個字嗎”他問的是哪個字,只是一個字。

    他的姓是蕭,國姓不用再問。名字中的瞻字,是輩分上排下來。余下的一個字,才是他問的。

    閔氏遲疑道:“是峻字不是嗎”

    “你會寫嗎”

    閔氏囁嚅道:“峻嶺的峻字!

    蕭瞻峻點頭,想立即就說出來,又輕輕吁一口氣,先換個別的話題:“還記得有一年,春末夏初,花開得好,我和你夜里挑燈去看花,你對我說,這個季節(jié)最好,就是水里有荷花,曲欄里有芍藥,樹上有桃杏梨無數(shù)。你說冬天不好,不是因為冷,是因為冬天除了花房還有其它的花可看,外面就只有梅花。”

    他說這些讓閔氏心頭一暖,淚眼汪汪起來,心中頓時浮出一個心思。二爺還是重夫妻情意的。

    “現(xiàn)在我再來告訴你吧,父親為我起名字的時候,本來不是這個字,是駿的駿字。這是他臨終前告訴我的,也告訴我這字的含意,他希望我輔佐大哥,是大哥的最中用的一匹馬。說到這里,你可能又要笑了,以你這樣的聰明人,認(rèn)為這樣的意思不好?勺屛以俑嬖V你吧,有的人是片荷葉,他不是荷花。南桔北橘,離開遠(yuǎn)來的地方,再也成不了桔子!

    “家里現(xiàn)在依然鼎盛,大哥戰(zhàn)功赫赫,拿命在戰(zhàn)場上拼殺。大嫂管家沒有過錯,我執(zhí)掌軍需,也深得他們信任。信你的主意,是把這個家折騰散也好,一個破爛不堪的家,對我又有什么幫助再或者你想讓我離開這個家,這真是笑話了用你的聰明腦子想想去,離開這里,換一個地方,別人信任你,給你官職就這么容易再換個地方,不一樣是為衣食住行奔波”蕭瞻峻冷笑:“可能以你能力可以上天,見諒,我這輩子就是個綠葉子,再不然就是墻角里開著的小花,老天是公平的,小花也好,牡丹也罷,風(fēng)雨露水并沒有我少他多。再換個地方,依然是爭不過別家的牡丹,不如當(dāng)我自己家里的葉子!

    他后退一步,對閔氏輕施一禮,儼然就是一對陌生人:“多謝你為我的好意,可我已經(jīng)很好,不勞你費心!痹侔逡话迥槪骸爸劣谀阈睦锊氐脑,你愿意說也好,不愿意說也罷!彼翚獾氐溃骸坝姓l想扳倒我們兄弟,我們還不怕”袖子一拂,轉(zhuǎn)身就走。

    閔氏對著他的背影欲哭無淚,見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地上的影子也消失后,她打個寒噤:“不是我不說,是我說了,你們也沒法有人信我啊。”

    她在馬棚里見到的那個人,她只要想一想,就清楚把他說出來,全族的人都不會相信。

    既然如此,又說她做什么

    而你們?nèi)遥銈兪捈胰遥紝ξ也缓茫覟槭裁匆f

    又過兩天,寶珠才知道這件事。紅花是在安家訓(xùn)練出來的,打聽事情很有一手。這一天晚上,寶珠睡下來,房中大小丫頭都不在,紅花過來回話:“二太太不肯說,偏偏家里人都認(rèn)為她看到什么,現(xiàn)在二爺都不愿意再見她,她還在地牢里關(guān)著。二爺今天又忙上來,更沒有心思去管她!

    “二爺在忙什么”寶珠問道。

    “衙門見天兒有人上門,全是二爺應(yīng)付。說馬棚里的丟下的刀劍,是二爺自己管著的,問是怎么會拿回家里來”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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