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宮院里,沒有人的地方更似野渡寂寥,讓葉嬪生出孤寂。為了擺脫這種孤單,她總是加快步子,而且長長的出著氣,像這樣就生出有人陪伴感,能解她的難過。
有時候,她很害怕一個人。也知道在她的潛意識里,她害怕的其實(shí)是冷宮冷殿。她害怕的,是不得寵。
就現(xiàn)在來看,由宮女而升為嬪,也和不得寵沒有區(qū)別。
所以她愿意答應(yīng)蕭儀,總要為自己著想是不是?
有一天白頭宮嬪了,回首往事,總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過……就像不遠(yuǎn)處的那個人。
春天新發(fā)的碧綠蔦蘿,柔絲曼妙纏繞在欄桿上。柔柔小小的,像極她。她站在欄桿下面,咧著個小嘴兒,看到開心的地方,晃動著腦袋上幾個朝天辮子,每個辮子上面,都有一個指甲大的紅寶石。
葉嬪撇嘴,也不怕累到你的小脖子。
這個就是袁家的小加壽姑娘,正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人。
說起來她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讓不明就里的人都摸不著頭腦。好好的,她就討人喜歡了。好好的,她就一直討著皇后娘娘喜歡。
在葉嬪來看,袁加壽只有這一場,都算是一生得意的事情。更何況她許給英敏殿下,將要一生得意。
真是讓人不服氣啊,她到底有什么好?
和用盡心機(jī),擺開聰明的嬪妃們相比,袁加壽的出現(xiàn),注定是件傷人的事情。
不遠(yuǎn)處有個月洞門,葉嬪走過去,果不其然見到幾個宮女站在里面,悄悄正談?wù)撝?br />
“今天她的首飾還是沒見過的?”
“不是娘娘的首飾吧?”
“那就是公主殿下的首飾,”
嘴角都撇得可以到半天高,見到葉嬪過來,都是背后常議論過的,也就沒有人停下話語。
葉嬪也插話,把不屑放在眼底:“公主給她梳辮子來著,可不就用公主的首飾,明天帶的是祖母綠,今天就成紅寶貝,昨天的呢?難道她還會還不成?她再在宮里住上一年,滿宮的首飾就成她的了。”
總是讓人不快的,憑什么她過得這樣的好?壓根兒就不費(fèi)任何心思。
“快別提了,昨天擺上飯,滿桌子御膳,她說不好,又要吃什么湯,娘娘是聽到她說要什么,比侍候皇上還要殷勤,嚷著現(xiàn)做去,可不重新做了來,又只吃兩口,就丟下來。”
“唉,和她一比,我們?nèi)悄嗬锎糁摹!?br />
皇后宮中侍候的人中,總有這樣的話語出來。
但那邊的加壽繼續(xù)開心,誰又敢說到她面前去?她的身后,一般是有安老太太在,一個女官在,兩個教養(yǎng)嬤嬤,兩個宮女在,花團(tuán)錦簇的圍著她。
此時,正小手指著花,加壽奶聲奶氣,離兩周歲還有兩個月,道:“花落知多少?”老太太喜笑顏開:“說得好。”
女官笑盈盈:“小姑娘真是聰明,公主昨天才教過,今天就會了。”
加壽認(rèn)認(rèn)真真的回頭反駁她:“是娘娘教的,姑姑只教一句。”
“是嗎?”女官掩面輕笑:“那我說錯了。”再看加壽,扭轉(zhuǎn)小身子跑進(jìn)去,中宮正和淑妃在說話,見加壽跑來往懷里一栽,笑嘻嘻:“會背了,”
中宮抱起她在膝上,同她笑嘻嘻:“那去找姑姑,讓她再教一首。”
“好。”加壽站回地上,退后一步,對著中宮行了一個禮,起身,又對著淑妃行了一個,再站起身時,就耐不得,孩子天性發(fā)作,“噔噔噔”跑去找瑞慶殿下。
對著她的小身影,淑妃笑道:“加壽越來越有模樣,娘娘手里調(diào)理的,還能錯得了。”中宮也有得意溢出,隨即,又把臉一沉:“昨天皇上也說這孩子從進(jìn)宮里就懂事體,你又這樣說,但架不住她的爹,”
陰陽怪氣起來:“他還覺得不好吧?”
淑妃掩面忍俊不禁:“娘娘,加壽是小孩子,正是越來越懂事的時候。”中宮也笑:“那依著你說話,皇上夸獎,我要這樣的回他?”
“我是說袁將軍現(xiàn)在看不到好處,也有他的想頭不是。”
中宮哼上一聲:“他的想頭他自己揣著吧,反正這孩子越來越懂事,全是我的功勞。”她在加壽的事情上,從來是蠻橫和不講理的,這話又惹得淑妃笑上一陣子,旁邊有茶碗,和中宮一同端起,呷了幾口。
“那娘娘幾時處置那些閑言閑語的人?”放下茶碗,淑妃笑道:“我都等不及了,從我得娘娘大恩典,進(jìn)宮以后,見過娘娘許多手段,這一回啊,又可以好好的看看熱鬧,看看那些不知天高和地厚的人。”
中宮微微一笑:“不知天高和地厚形容她們,還不貼切。要說她們,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才對。”
重掂起茶碗蓋,把里面的茶葉給淑妃看。
“這是極品的云毫,跟我們昨兒喝的大紅袍不一樣。要是錯拿大紅袍當(dāng)成云毫泡成我,是對我說云毫是大紅袍呢,還是大紅袍是云毫?”
淑妃嫣然:“大紅袍是大紅袍,云毫是云毫,這是不能錯的。”
中宮慢慢地再道:“你看窗外,這天氣暖上來,蔦蘿也發(fā),朝顏也發(fā),還有凌霄,數(shù)不清足有十幾種吧,全都是藤蔓。但把朝顏當(dāng)成凌霄,就要急這花怎么夏天才開?把薜荔當(dāng)成薔薇,更要想竟然不開好看的花?”
似笑非笑凝結(jié)在唇角,中宮淡淡道:“沒認(rèn)清她們自己是誰。”
“是啊,該當(dāng)宮女的,使盡心機(jī)手段往上爬,也是要摔下來的。”淑妃搖頭。
“記得那年我對你說過的話沒有?我說我們僥幸能進(jìn)宮,到這見不得人的地方,就算是墻角一株子草,也想往上爬。但爬不上去,就得認(rèn)命。”中宮對窗外行走過的宮人們隨意看一眼,她們都有姿容不俗的風(fēng)姿,也都有一定的野心,都像當(dāng)年的她。但又能怎么樣呢?
這話把淑妃的回憶勾上來,淑妃濕了眼眶:“回想那一年,要是沒有娘娘來接我,我唉,現(xiàn)在只怕是比墻角的草也不如呢。”
“所以我們,我是想早見家人,你是想安穩(wěn)一生。這是我們的想頭。再看看別人,信妃是想只住她們家的圣眷,才降下去的敬嬪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她們想的并不是皇上的情意,想的只是長久霸住皇上的情意,哼,”
嗤笑一聲,中宮道:“就以為把我拉下馬,她們坐下來,就能長久安穩(wěn)嗎?”說到這里,更是不屑一顧:“我坐在這里,她們這樣想。她們坐在這里,別人也和她們一樣的想才是。”嗓音放輕,似鵝毛般落地,輕柔的嗓音,代表主人的不悅,但也許是主人的內(nèi)心。
“到底的,沒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冠寵六宮,想來受到無數(shù)嫉妒眼紅的中宮,輕描淡寫地評論:“就得先想明白這一條才行。”
淑妃欠身子,表示贊同。
外面的月洞門后面,不知道里面有這樣一通談話的宮人們,還在說著袁加壽姑娘。年青的少女進(jìn)宮,她們以為自己要的,就是當(dāng)皇后當(dāng)皇后當(dāng)那第一人。
……
太子放下手中公文,把上面的意思再在腦中回味一遍,輕瞇起眼。
柳家的官員已經(jīng)撤下一大半兒,替換的人,也有人選。殿下看似應(yīng)該放心,卻還不能放心。
他需要忠心的人,需要更多忠心的人。
像表弟……
袁訓(xùn)已經(jīng)讓他教訓(xùn)好幾回任性不懂事體,但太子殿下對表弟是相當(dāng)滿意的。表弟不管是不是在京里,都完全按殿下的意思辦事,有時候超常發(fā)揮,比殿下想要的還要好。
太子殿下曾想過,國舅為什么沒多生幾個?當(dāng)想到這里時,太子就要失笑,笑自己不知足。而且國舅要是多生幾個,母后還和誰生氣去呢?
只就有這一個,又不是喜歡安居京中依附殿下的人,才惹得母后總是和他生氣,一氣就是好幾天。
他是不喜歡依著母后權(quán)勢,就能安然的人。
這一點(diǎn)兒讓殿下相當(dāng)?shù)男蕾p,于是,又對比性的想到柳丞相。
柳至是沒得說的,殿下也不拿妻弟柳至和表弟袁訓(xùn)相比。就像一文和一武,在建樹上沒有可比性。
他總是從表弟上面,就對比的想到另一門親戚,他的岳父家。
太子殿下對柳家是寄有一定的期望,外戚不能獨(dú)大他知道,但再不能獨(dú)大,身為親戚,也要比別人更能中用才好。
只一件親事就讓殿下悵然,把柳丞相的用心暴露無疑。這只是丞相一個人的心思,就是柳家有人和丞相想的一樣,也不是柳家所有人都這樣想。
另一邊兒,放著疊起的薄薄紙張,打開來,上面寫著兩個人的生辰八字,下面有推算過的批語。
推算的人,總是有名的大師,而且是殿下耳熟能詳。不能邊城外面的有命算師,就是能顛倒陰陽,太子不知道,送給他看他也不認(rèn)。
這是柳家送進(jìn)來的兩個女子八字,都是能生命好,而且具有一切優(yōu)點(diǎn)的人。
進(jìn)府已經(jīng)有好幾天,殿下一直忙碌,倒不是推托,是他雖沒有真忙到不能睡覺,卻是沒有空閑仔細(xì)來想想這件事情,所以還沒有去。
柳家是親戚,雖然借這個機(jī)會撤下好些官員,在外人眼里看來官場元?dú)獯髠渝搽x倒不遠(yuǎn),但太子殿下許柳家再送嬌女,又安撫了一把。
他需要用人,需要忠心的人。
以納妾來左右官場,在歷史上并不稀罕。對太子來說,也并不為難。
輕點(diǎn)手指,太子隨意的把太子妃想了一想。
就以往的了解來看,太子妃不見得對這件事很開心。但太子妃要的是柳家受到重視,太子也是一樣的并不肯輕易放棄柳家。
兩個人想的其實(shí)是一個目的,柳家還是太子殿下愿意使用的人。但過程呢,就不一樣。
太子想要官場上互相制衡,柳丞相卻只想獨(dú)霸親事。中宮既疼愛太子妃又疼愛袁訓(xùn),才定下親事。太子妃卻只想要一人獨(dú)寵,兒子占先。
他們中有任何一個人想拖累太子嗎?沒有。
他們中有任命一個人不想自己過得好嗎?柳丞相想的不是英敏殿下一直是向著柳家的嗎?太子妃不是一直想著她的兒子是皇太孫?
他們都想自己過得好,受重視,這和太子中宮想的毫無出入,但是,總是自己想的,與別人想的不同。
丞相和太子妃,只按自己所想的去想。
太子毫不猶豫的,開口吩咐侍候的人:“去,就說我晚上過去,候著我吧。”然后,提起筆,在六部里的官員名單上面,又劃掉一人,在后面寫上降職。
叫柳什么來著,太子也懶得細(xì)看。柳家和柳至一樣重要的人,太子是不會動的。余下的,盡可隨意。
劃掉,殿下還要皺眉,自語道:“柳家竟然這么多可用可不用的人?”耳邊有人回話:“南安侯府的老侯爺鐘老大人府外叩見。”
驚喜,涌上殿下面容。急切間,他站了起來,笑道:“好好好,快快讓他進(jìn)來。”回手,把劃掉的官員名單推到一旁,不想再看一眼的架勢。
南安老侯,這是個殿下和皇上都滿意的人。說起來老侯的圣眷好,話就長了。
……
“見過殿下,”老侯讓人引進(jìn)來,太子殿下看到他腳步穩(wěn)健,先就喜歡起來。讓人賜坐,再打量一下面容,雖有路上風(fēng)霜,但神采奕奕,精神抖擻。
太子微笑:“路上走了幾天?”
“回殿下,正月里動的身,按殿下吩咐,幾處地方都看過,但不敢耽誤進(jìn)京,春天又順?biāo)橈L(fēng),只走兩個月。”老侯看看身上的衣裳,厚了。這還是出山西時的夾衣裳。
因沿路要巡查,為輕裝上路,大厚雪衣一裹。等到熱起來就去了雪衣,直到京里。替換來替換去,也就只這幾件。
太子也看到老侯的衣裳舊了,叫個人進(jìn)來:“取件春衣來給老大人,換下這件風(fēng)塵仆仆的,也免得等下進(jìn)宮不好看。”
那個人就取一件深藍(lán)色宮緞面繡五福團(tuán)云的春衣過來,進(jìn)來的時候,老侯正和太子殿下在說話,讓打斷,就此到另外房間里換過,重新來道謝。
接著剛才的話回:“這竟然是大手筆,幾處庫銀盜取一案,都與混混們有關(guān)。這些市井之徒,街上能趁錢的時候,就在城里無所不為。等到庫銀運(yùn)送出來,就化身為盜。”
太子聽得極認(rèn)真。
“沒過幾年,就丟失一批庫銀,又不是年年都送,而且不是運(yùn)送中,全部都丟。但這些年累積下去,也就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老侯眸子因嚴(yán)肅而深下來:“官員勾結(jié)強(qiáng)盜,強(qiáng)盜化身為民,一省地方官,只能查本省的,所以也就難查難抓。”
“這么多銀子,又都用在買官,和購買違禁物品上面。”太子不易覺察的眸子微緊,對老侯靜靜地道:“你來的信我仔細(xì)看了又看,證據(jù)到今天為止,還不能算足。”
老侯斬釘截鐵:“殿下,證據(jù)已經(jīng)足夠!”
太子微怔住,老侯目光銳利:“殿下就沒有聽說過蘇赫已經(jīng)進(jìn)京。”
“蘇赫?”太子想上一想才想起來,皺眉道:“為袁訓(xùn)來的,他怎么敢到這里來?”
老侯更吃驚:“袁訓(xùn)……竟然沒有回殿下!”
“太大膽了!”太子是一點(diǎn)就明,就知道表弟刻意隱瞞這個消息,打的主意自然是他想擅專。就要叫表弟過來,但還是停下,先聽老侯說話:“你從哪里來的消息?”
“這消息是軍中猜的,都說有好長時間沒見到蘇赫。國公這樣猜,陳留郡王也這樣猜,梁山王是不是這樣猜測,我卻不知。但想來沒有證據(jù),王爺是不敢往京中呈這樣的公文。殿下,老臣我敢說證據(jù)已經(jīng)足夠,就是以蘇赫對袁訓(xùn)的仇恨來說,見不到袁訓(xùn),他進(jìn)京確有可能。而他進(jìn)京后,落腳點(diǎn),”
福王府!
太子和老侯同時心中閃過這句話,也同時想到一個人。
那死去的,曾經(jīng)風(fēng)光無比的太妃。
太子嗓音沉沉:“父皇,并不愿意蕭墻血光,而福王殿下也算約束自已,隨他當(dāng)個太平王爺。沒想到,生個好兒子。”
老侯眼神空遠(yuǎn),有一剎那的失神。
他為什么圣眷高,就是他的親事由太妃強(qiáng)壓,而一直夫妻失和。文章侯府為什么以侯爵身份,總過得不如別人,這其中并不完全是老侯官職漸高,文章侯府不占道理,還有一個理由就是文章侯府是太妃一族。
就表面上來看,福王殿下不受猜忌,文章侯府也就沒把數(shù)十年,一年不如一年,算在太妃身上。
幾十年,一心一意的和親戚作對去了。
就是老侯的明白,也是在中年以后,在太妃去世以后好些年。
只要他有政績,他就升得很高。他越升官職,就越有政績,就升得更快。有一年厚賜福王,老侯就是那一年初登一省大員,在外官里算一方的土皇帝。隨后,一直大員,一直沒落下去過。
福王殿下如今還是四平八穩(wěn)的王爺,老侯能轉(zhuǎn)到明白,也算聰明。
直到辭別太子,老侯的心還半沉半浸在舊事里面。門外候著的那個人,讓老侯見到就醒。老太太跟進(jìn)宮的丫頭,叫壽英的。悄聲嘻嘻:“老太太又讓我回宮一回,還是交待您扳指可不能戴著,又問您看到什么沒有?”
老侯摸摸袖子,扳指在那里面。嗔怪道:“有話就明說,我一下船,應(yīng)該是先面君。還沒有見君王,就見到一個你,說見太子不許帶白玉扳指,為什么,偏不說。這又交待來了,這宮是好出的嗎?你左一趟右一趟的,回去吧,告訴她我記性好使,我已不戴,但是也沒有見到什么。”
說得壽英站立不住,回身走了。
老侯又去面圣,面圣出來,外面有個小太監(jiān)迎上來,滿面笑容:“您跟我來,”老侯也不多問,跟著他走過幾道宮門,按距離上算,應(yīng)在內(nèi)宮里面。
一個年老的婦人,白發(fā)蒼蒼,帶著一個小孩子在那里。垂花宮門上的綠色紅花,把她們身影掩映。
乍見到兄長身影拐過來,老太太歡喜不盡,對加壽道:“壽姐兒,你還記得他不記得?”加壽晃晃腦袋,掙開老太太的手,撲上前去,脆生生道:“太爺爺。”
清脆的小嗓音,把老侯喜歡得路上疲倦全都沒有,再看加壽一跑過來,幾個宮女幾個太監(jiān)都跟在后面叫喚:“仔細(xì)摔著。”
老侯樂了,左右看看,這是什么地方?紅墻琉璃瓦的,這是九五至尊居住的地方,小加壽依然如意。
把加壽抱起來對上一眼,老侯更樂:“你這腦袋上,倒有這么多的辮子?”他笑容可掬,加壽得了意,更把朝天辮子晃個不停,上面的寶石就跟著亂晃:“姑姑給我扎的,好看吧?”
“好看,”老侯才回來,是弄不懂誰是“姑姑”,沒準(zhǔn)還以為是個年長的女官。和加壽逗著玩:“你這腦袋,就得這幾個辮子才配得上。”
加壽眉開眼笑:“那我去告訴公主姑姑,說太爺爺夸呢。”老侯嚇了一跳,把加壽抱得更穩(wěn),把加壽小辮子更謹(jǐn)慎觀望,肅然起敬,發(fā)自肺腑:“好辮子!”
加壽格格笑著,踢著小腿:“放我下來。”等放下地,一溜煙兒的就跑了,自然的,后面又跟上宮女和太監(jiān)。
門上只剩下兄妹兩個人,安老太太上前見禮,看了看老侯的臉面兒:“氣色還好,不像我們走了以后,就見天兒哭去的。”
“我哭也是想加壽,二妹,一定不想你,你可以放心。”老侯一本正經(jīng)回答。
老太太笑了:“哪個要你想著,”湊近前,嗓音壓低,帶著神秘:“見到?jīng)]有?”
“見到什么?”老侯還是這一句。
老太太奇怪:“你竟然眼神兒不好,我在宮里,凡我看到,都是戴著的,”老侯打斷她,笑問:“誰戴著什么,又讓你看到?”
老太太語塞一下,隨即失笑:“哥哥你把我也誆,你見到,我就放心。”
“從你讓人告訴我這話,我就明白。不用你一回一回的交待。”老侯重取出扳指,端正的套上手指,端詳一下,喜笑顏開:“別說,這東西一給我時,就是我心愛的,現(xiàn)在吶,我就更心愛它了。”
“你不吃驚嗎?”老太太死命的要從他面上看出點(diǎn)兒叫驚奇的東西。
老侯斜睨她:“你當(dāng)我,和你一樣的沒見識。”老太太氣結(jié):“好吧,有見識的回來了,我的信你看到?jīng)]有?總算你回來了,我的加壽啊,又有一個人幫了。”
“包在我身上,你等著,我這就給你,給加壽出氣去。”老侯把胸脯一拍,就是要走的姿勢。老太太叫住他:“不多說幾句?”
老侯微笑:“二妹,你知足吧。宮門不是你久站的地方,宮也不是你想出就出的地方,還有加壽呢,你是看著她的,還不去陪著,宮里人多,就有心壞的人,我回來了,你也只能松一小口氣兒,不能肆意放心才好。”
老太太又要皺眉,又要笑:“有理的話全讓你一個人說完,我厚著面皮賴在這里陪著的緣由,也說得干凈。既如此,下回再見吧。”
“厚著面皮就能住下,明兒我也想厚一回。”老侯和她取笑著,看著老太太消失在春光里,嘀咕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二妹精神又好許多。也是,這里不是能安居養(yǎng)老的地兒,不打起全部精神來還行。”
想著,直到宮門上,見幾個人過來,是三個兒子和四個孫子,知道消息后,在這里接。隨同回來的家人送上一根竹杖,讓兒孫們駭然不已。
侯爺鐘恒沛頭一個走上來,抱住老侯有了淚水:“祖父,不是說腿腳還好嗎?怎么倒用起這個東西來了?”
對著他的淚臉兒,老侯無奈:“放開我,我才走出來,你就看到我有多精神。”把鐘恒沛推開,老侯原地走上兩步,衣衫飄飄,頗為得意:“看看,我這年紀(jì),有這體力,我是從船上下來,就見太子,見過太子就進(jìn)宮,又內(nèi)宮門上見過你們的姑母,依然是神清氣爽,誰能比得我?”
他的長子,鐘大老爺聽過納悶:“那父親怎么還備下竹杖?”
接過竹杖,老侯挽挽袖子,架勢扎好,面有獰笑:“這個嘛,是為柳家老兒準(zhǔn)備的。”把手一展:“你們備的有轎子,抬過來,跟著我到柳家去!”
他的兒子孫子明白過來,嘻嘻一笑,簇?fù)碇虾钌限I,他們上馬,跟在后面直往柳家。
……
春風(fēng)和暖,是打盹兒的好天氣。柳家最近背點(diǎn)兒,進(jìn)進(jìn)出出來商議的人很多,家人累得不行。只要閑下來,就歪腦袋犯會兒迷乎。
剛閉上眼,就見有人過來。家人打個哈欠,才有了精神。困著眼睛半睜半閉:“哪位大人上門來了?”
“鐘家的,和你們老丞相是認(rèn)得的。”一陣風(fēng)似的,不知道進(jìn)去十幾個人,家人也完全醒過來:“鐘家的?”
守門的有兩個,相對著睜大眼,互相問道:“哪個鐘家?”忽然一聲驚呼:“南安侯府?”再看進(jìn)去的人,已經(jīng)早過影壁。
柳丞相才見過人,對于子弟們官職更換正煩惱,又沒有主意時,還沒有回房,在正廳后面的游廊看下面的魚戲水。
腳步聲在走廊上面回聲很大,老丞相抬起面龐,見一行人過來,走在前面的一個人很是面熟,認(rèn)著他,道:“這是哪位?…。鐘老大人?”
這不是在山西的南安老侯爺嗎?
碧綠色一閃,迎面一根竹杖帶著風(fēng)聲打下,重重?fù)舸蛟诹┫嗟募绨蛏稀@虾盍R道:“老狗,讓你眼里沒人,老狗,非得我痛打你一頓才行,老狗…。”
第二下第三下都敲在柳丞相額頭上,打得他頭一懵,可以叫人也忘記,拔腿就逃。老侯從后面追上去,“啪啪”,有幾下子竹杖打在地上,空空的動靜,更讓柳丞相魂飛天外,呼救也想不起來,只握緊袖子,發(fā)力奔逃。
在他后面,老侯緊跟著不丟:“老狗,你往哪里跑?”
“啪!”
竹杖擊打到欄桿上面。
“老狗,你給我站住,我不在家,你欺負(fù)小孩子,不要皮,老東西……”
“啪!”
竹杖打亂掛著的鳥籠,里面鳥叫嘶鳴一片。
鐘大老爺在后面看著笑:“父親這根竹枚倒是結(jié)實(shí),敲在石墩上也沒有斷。”跟隨回來的家人樂了:“大老爺,您不知道,這是老侯爺從山西動身的時候,精心挑選的竹杖,買它就為的是結(jié)實(shí)。”
鐘大老爺?shù)热藝W然笑了,原來這是從山西時就備下的東西,從山西時就準(zhǔn)備來柳家,可見父親雖然不在京里,也早生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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