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最好朋友

    話說安然與陳遠陌冷戰的這些年過得風生水起，作為為皇帝辦事的司禮監外差, 安然已經頂替了大哥安道的位置, 甚至比他做得更好。如今大楚國境內, 乃至鄰國都知道皇帝身邊有一個雌雄莫辯的貌美宮人, 他為人圓滑, 處事滴水不漏, 是皇帝身邊的得力助手，安然不管到哪里，都被人恭敬的喚一聲然公公。

    這些年來，安然到處奔波, 已經不經常住在宮里了，他為自己在京都安置了一處宅子當家。安然在外面購置宅子的原因和安道不同，安道是娶媳婦過日子的, 而安然只是想要個落腳的地方, 他有時候辦事回京都, 那時候宮門已關，只能找家客棧住下, 這種事情時常發生，安然干脆直接住在外面了。

    安然一個人住，所以買了個一進出的小院子，從宮里帶出幾個宮女太監打理，夏天院子里種著些花花草草，還搭了個葡萄架，看著也蠻溫馨的。

    不過安然也有苦惱的事, 就是那張死人臉韓刀不知從何處聽到自己在外購置宅子的事，居然臉皮厚得也跟著住了進來，就在自己旁邊的廂房。

    安然不是沒想過把韓刀趕走，可人家也為皇上做事，是大忙人，比自己還忙，平日里神龍見頭不見尾的，根本見不到人影，好不容易有一次被安然逮到了，居然身負重傷著回來，出于大家朋友一場的交情，安然當時就沒把人趕出去，還給他請大夫療傷，可誰知那貨傷剛好人就不見了，連句謝謝都不說。后來韓刀在安然府上進出自由，安然都習慣了，平日里韓刀回來，還給他多做一份飯，頗有點搭伙過日子的感覺。

    這日安然閑暇無事，安壽阮見他這段時間奔波太過勞累，就讓他在府上好好休息，不用進宮請安了。安然在府中睡個大頭覺，直到太陽曬屁股了才起身，他洗漱完出屋，外面的太陽異常毒辣，安然用完午膳后就躺在葡萄架下的貴妃椅上乘涼，看著葡萄架上結著的一顆顆綠油油還未成熟的葡萄發呆，這葡萄種子是西域那邊的胡商送給他的，西域的葡萄多汁齁甜，在大楚國都是貢品，因氣候緣故，西域葡萄的種子在大楚國境內很難存活，安然專門找了兩個西域人來自己府上種葡萄，運氣比較好，成活了，而且第一年就結了好幾串小葡萄，安然打算，等秋天葡萄熟透了，就請林淼來自己府上摘葡萄，他那么喜歡吃，應該會很高興吧。

    安然剛還在想林淼的事情，那邊小廝來報，說有個自稱是林淼的人前來找他，安然一聽是心念之人來了，立刻從貴妃椅上起身，讓小廝把人帶進來。

    沒過一會，林淼在小廝的引領下來走了進來，安然何許人也，遠遠的就看看林淼心事重重的樣子，當林淼走到安然的面前時，安然裝作什么都沒看出來的樣子，笑著道：“林淼，你怎么有空來找我？”

    林淼不是個能忍得住事的人，可面對陳遠陌他居然忍住了，沒有直截了當的站在陳遠陌面前，質問他關于皇甫恒說的話，因為他沒有那個勇氣。可林淼又是個眼里容不得一點沙子的人，任何人都對自己的另一半有控欲，林淼也不例外，在這方面他和陳遠陌很像，他不希望對方有事情瞞著自己，他要知道對方的一切！

    林淼不是沒想過去詢問大哥，他跟陳遠陌有何協議，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被故意派去的？可現在的林焱除了念經外，對以往的事情閉口不言，林淼想撬開他的嘴比登天都難，在兩難之下，林淼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安然！

    林淼私下考慮，安然以前跟陳遠陌的關系，現在跟自己走得更近一些，而且安然是替皇上做事的，應該了解很多內.幕，向他打聽一下，他應該會告訴自己吧？

    “我……我……”林淼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可站在安然的面前又說不出來了。

    安然笑著請林淼先坐下來，然后為他倒了杯茶，道：“是遇到了什么困難嗎？沒關系，你可以告訴我，我能幫你解決。”

    “我……”林淼接過安然接過來的茶杯，一口將茶水喝下肚，鼓起勇氣，看向安然道：“安然，事先聲明，我絕對沒有讓你出賣遠陌的意思！”

    “嗄？”安然眨眨眼，這是什么意思？見林淼為難的樣子，安然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坐在林淼的對面，問道：“你想知道什么？”

    林淼抬起頭，與安然直視，“安然，告訴我，當年是不是遠陌私自安排我大哥去黎州的？”

    “……！！”林淼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林淼在問話的時候，由始至終都盯著安然的臉，倘若他面上出現一絲松動，都能被林淼捕捉到，可惜安然和陳遠陌是同一種類型的人，喜怒不限于色，他即使再吃驚，再發生了什么難以置信的事，受再打的打擊，也不會將其表現在臉上，心里反應和面上表情會出現截然不同的兩種狀態，所以此時安然的面上呈現茫然的狀態，“你怎么會這么問？”

    林淼追問道：“你不知道這事嗎？”

    “我不知道啊，這中間是有誤會吧？”安然第一時間否認了，其實他是知道的，早在他與陳遠陌沒吵架前，他就知道陳遠陌私自做主把林泉調回，再將林焱派過去，當初陳遠陌沒解釋自己為什么這么做，安然也就沒問，只是后來黎州大案爆出，楊家被滅，安然才意識到這中間的聯系，可這與他也沒什么關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做不知道就好。

    安然不知陳遠陌那邊出了什么岔子，居然大意到能被林淼發現，但現在看來林淼只是出于懷疑階段，沒有證據。

    安然一副很焦慮的樣子，問道：“林淼，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你聽誰說的？”

    “我……安然，我把你當做我最好的朋友，我能信任你嗎？”此時此刻林淼找不到第二個可以商量的人了。

    安然鄭重其事的點點頭，“當然可以，我發誓，你說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好，我信你。”接著林淼面色難看的將前日在丞相府老夫人宴會上自己不小心偷聽到的事情說了出來，皇甫恒與林恩的關系，他們對話的內容一字不落的告知安然。

    林淼告知的每一件事對安然來說都是前所未聞的消息，黎州之案的背后主謀是四皇子皇甫恒？！這怎么可能？！二哥安孔是親近四皇子的人，可他一直說四皇子出身卑微低賤，是碌碌無為之輩，不可能繼承皇位的么，他怎么可能有膽量去販賣黎州糧食？！假如……假如林淼偷聽到的事都是事實的話，那四皇子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一個吧！

    林淼不知自己帶來的消息給安然多大的震撼力，他只想知道陳遠陌有沒有做過，他問安然道：“安然，你在朝中辦事，認識的人比我多，也比我懂人心，你覺得遠陌……遠陌他會算計四皇子嗎？會算計我大哥嗎？”

    “我……”安然遲疑片刻，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自己在林淼面前揭穿陳遠陌的機會，林淼是信任自己的，安然不怕陳遠陌報復，只要他說會，林淼絕對相信，到時候林淼一定傷心欲絕，跟陳遠陌斷開，那他是不是就有機會了？

    如果可以的話，安然真的很想點頭，說“會！”

    可話到嘴邊，安然依舊選擇了維護，只見他搖搖頭，告訴林淼，“不會，陳遠陌不會這么做。”

    “真的嗎？”一瞬間的，林淼的眼中滿是希翼，泛著閃閃金光，“你不會騙我吧？不是因為你們關系好，所以替他隱瞞說我好話吧？”

    “不會，當然不會了，其實這事情的重點不在陳遠陌，而是看圣上的意思，”安然故意撇開陳遠陌會揣摩圣意這一點，與林淼分析道：“林淼，你想啊，雖說陳遠陌在吏部任職，掌管地方官員的調動，可真正能將調動之事批下來的人，只有皇上。所以就算陳遠陌想把你大哥調到黎州去，也得得到皇上的同意，他不可能有辦法說動皇上把你大哥調往黎州。我在皇上身邊做事多年，很了解皇上的習慣，對于官員調動，皇上有自己的部署，我想調你大哥去黎州，是皇上的意思。”

    可林淼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可是……可是我聽四皇子說……”

    “四皇子想挽回林恩，當然得推出一個人當替死鬼了，只是剛好陳遠陌在那個位置上罷了。”安然回答得滴水不漏。

    “那我是冤枉遠陌了？”林淼面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安然點點頭，“我想是這樣，雖然我與陳遠陌的關系比以前疏遠了，但摸著良心說，陳遠陌是個很不錯的人，他為人正直善良，在工作上也認真負責，絕不會以一己之私破壞大局。”安然說這些話臉不紅心不跳，他的良心早在進宮的時候碎成渣渣了。

    “嗯嗯，那就好那就好，”林淼長吁一口氣，還好沒直接去問遠陌，要是遠陌知道自己懷疑他，一定很傷心吧，想到這里，林淼道：“安然，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安然拍拍胸膛，笑道：“放心，這件事我會替你保密的。”

    “安然，你真是好人~”

    安然笑了笑，看著林淼的額頭都是汗，這么大熱的天跑來找自己，也是難為了，便笑道：“林淼。我府上有冰鎮西瓜，你要不要嘗嘗？”

    “西瓜？”林淼雙眼一亮，“好~，要嘗要嘗。”最近因為四皇子說的事，害他吃不下睡不著，現在事情一解決，他又有胃口了。

    之前因為林淼找自己談事，安然就把院子里伺候的小廝打發去別處了，一時間找不著人，安然便起身，對林淼道：“你先在這里等我，我去拿西瓜。”

    “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知道在哪兒，外面太曬，你還在坐在這里乘涼吧。”

    安然說完，朝后院走去，后院有一口井，安然記得小廝們把西瓜放在打水的桶里，西瓜被放置在水中冰著。

    安然走到水井前，裝著西瓜的水桶在井里，他得拉著麻繩把水桶拉上來。

    不知是因為西瓜太重，還是安然的力氣太小，安然費力的搖著輪子拉水桶，拉了兩圈后胳膊就無比酸痛，他就納了悶了，這水桶有這么難拉嗎？平時看那幾個小廝拉得挺輕松的呀。

    安然拉著這輪子轉兩下喘口氣，手還不能松，免得水桶掉下去，一切都白拉。安然邊拉水桶邊向里面張望，在井水里終于看見了西瓜的影子，安然準備一鼓作氣將水桶拉上來，誰知這時候，身后傳來一陣幽幽的聲音，“要我幫忙嗎？”

    “……！！！！”

    這突入起來跟鬼一樣的聲音把安然嚇了一跳，他手里一滑，輪子上的把柄直接從水里脫出，只聽嘩啦啦撲騰一聲，好不容易拉上來的西瓜又掉水里了。

    安然氣的轉過身，看著這個罪魁禍首的死人臉，怒聲大罵道：“你就不能走路出點聲，別跟鬼似的！！”

    韓刀沒吭聲，他面無表情的走到水井旁，伸手拉起黃色的麻繩，往上一拽，裝著西瓜的水桶直接從井里飛出來，飛出一個完美的弧線后落到韓刀的手中。

    看著韓刀這么輕輕松松的把西瓜拉上來，安然心里特別特別的不服氣，他費了牛二虎之力還沒拉上來，這死人臉居然一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

    韓刀把西瓜從桶里抱了出來，再將水桶扔進井里，他看了一眼安然，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便道：“沒必要在意這個，你是干腦力活動嘴，我是干體力活動手，咱們性質不一樣。”韓刀說完抱著西瓜朝伙房的方向走去。

    安然走在他身邊，心里還是不爽快，故意道：“其實不用去伙房切西瓜這么麻煩，你身上不是配了把長刀么，直接用這把刀切吧。”

    “我是無所謂了，”韓刀側過頭對安然道：“我這刀是用來殺人的，也可以殺瓜。”

    “……”安然再沒吭聲，乖乖的跟著進了廚房。

    廚房內，安然翻箱倒柜的找托盤，邊找邊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

    “那剛才林淼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韓刀道：“不過你倒是挺博愛的，我都弄不懂你到底喜歡誰了，不管你喜歡林淼還是陳遠陌，你得先想辦法拆散他們你才有機會吧 ，剛才那么好的機會居然沒有珍惜，你……”

    韓刀話還沒說完，面前直接飛過來一個托盤，這明顯就是安然丟過來的。

    韓刀伸手輕松一接，將其放在案板旁邊。

    “拆散別人會被雷劈，這么做我會良心不安的。”安然沒好氣的道。

    “可你有良心嗎？”

    這次安然直接把菜刀飛出去，往韓刀的臉上砸，“閉嘴吧！你廢話真多，我有沒有良心關你屁事！”安然最受不了韓刀對自己的事情指手畫腳，這人平時話挺少的，怎么一遇到跟自己有關的事就變成話癆了？

    看著飛來的菜刀，韓刀沒有要躲閃的意思，他伸手直接將菜刀接住，然后三兩下的將案板上又大又圓的西瓜切好，放進托盤里。

    ********

    當安然與韓刀捧著放著切好西瓜的托盤，一前一后的來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時，發現葡萄架下多了一個人，此人一看見安然和韓刀，立刻親切的飛奔過去，“安然，刀刀~，你們總算來了。”

    “八皇子殿下怎么來了？剛好有冰鎮西瓜可以吃哦。”安然對皇甫慕的到訪并不驚訝，之前子啊皇宮時，皇甫慕就吵著要來自己這邊串門子的。

    皇甫慕上個月剛滿十六，按照祖上傳下來的規矩，那除太子外，其余皇子年滿十六歲就得出宮建府，皇甫慕也不例外。

    皇甫慕是個癡兒，徐妃本想著跟皇帝太后說說好話，把兒子留在宮中再多住上兩年，誰知那皇甫慕不樂意了，他在宮中住那么久，好不容易可以出去玩，怎么能延后呢。皇甫慕在徐妃那邊一鬧，徐妃立刻沒轍，只得隨了他的心愿。

    現在皇甫慕是搬出去住了，就跟脫韁的野馬似的，到處狂奔了。

    皇甫慕跟著安然一起走到葡萄架下坐下，接過安然手里遞過來的西瓜，他眼巴巴的看著安然，道：“安然，我把你當做我最好朋友，我可以相信你嗎？”

    “……”這說詞好耳熟啊，好像剛才聽過。安然親切的笑道：“當然可以了，殿下是有什么事吧？”

    皇甫慕見安然愿意聽自己說，高興壞了，這事他讓他糾結了好幾天了，他不想跟母妃講，父皇日理萬機了他出宮后就沒見過了，所以左思右想之下，只能來找安然商量了。

    “是這樣的，”皇甫慕將事情發生的背景介紹了一下，“前日不是丞相府老夫人的生辰么，我就去賀壽了……”

    “……”也是丞相府？安然不由自主的用余光瞄了一眼林淼，丞相府那邊發生了多少事啊？

    “……我離開丞相府的時候，認識一個小姐姐，她本來挺聰明的，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傻子，可是又不相信我是傻子，我跟她解釋了好久，然后……然后我昨天晚上做夢還夢到那個小姐姐了，起床后褻褲都濕了……”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聽到這里本來充當背景的林淼直接一口西瓜鯁在喉，差點沒噎死。

    “林淼，你沒事吧？是吃得太快噎著了？”皇甫慕完全沒有罪魁禍首的自覺性。

    “咳咳咳……咳咳咳咳……沒事，沒事，”林淼將嗓子里的西瓜咽下去，擦了擦嘴，轉移話題問道：“殿下，你口中那個小姐姐漂亮嗎？長什么樣啊？”

    “漂亮，可漂亮了~”皇甫慕認真的回答道：“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像月牙，臉上還有窩兒呢，就在這兒，”皇甫慕邊說著，邊伸出兩根食指在自己的臉上比劃著，“我昨晚做夢就夢見她笑來著，你們說我這是怎么了？”

    “做春.夢。”

    “你喜歡她。”

    “尿床。”

    林淼、安然、還有韓刀，三個人給了三種不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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