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蘇府兩個哭哭啼啼的丫鬟,王凝獨自上路,姑且算是作為蘇府的護衛職責所在,因此對于這件事倒也沒有放松。事實上自從紀靈兒莫名失蹤之后,他的心情就沒有真正放松下來過,誠然對那個女人,拋卻救命之恩,尚且還有一飯之恩。
王凝大抵是想不通那個女人在自己身上付出了多少努力,方才將他從鬼門關拽了回來,在見識過這個殘酷世界那些魑魅魍魎的伎倆之后,他是發自內心深處的不信任任何人了。
若是可能,大抵他會選擇陪著那個女人,直到她出嫁,然后告別而去,就連去處他都想好了,要么塞北,要么就往西方去。
大的層面來講,新朝與周圍幾國的關系有些緊張,但他身為一個懂些拳腳的人,對自己逃命的本事還是極為信任的。
可是一切都破滅了,甚至因為他本身的過去,平白牽連了那個女人。
近來的日子他都未曾放棄過尋找,哪怕官府已經結了案,遠在十幾里外的紀家也已經派了人過來處理了后事。但他對那個結果是不信的。
姑且收起這些心思,有賴于近來尋找紀靈兒的下落,他對于江寧城有了全新的認知,因此對于城里的路并不覺得陌生。
縱然在眼下這種時候。
城里還沒有撤掉宵禁,獨自走在冷清清的街上,換作別人或許不如他表現得這么平淡。
王凝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一座恢宏的大宅跟前。眼前的宅院只看那座同樣恢宏的大門并知其規模不小,門上已經落了漆,露出里面的木頭來,許是在陽光的曝曬下,透著幾分陳舊,門頭的匾額已經被取下,兩邊的院墻上已經爬了些綠色藤蔓,白灰刷過的院墻有些地方已經成塊掉落,裂隙之間滿是雨水的痕跡。
這里已經很久沒人住了,自從原本的主人家因為犯事被滿門抄斬之后,這里更是被傳成了兇宅,就連附近的一些民居也都搬走了,眼下只在宅子的對面還有一座不弱于它規模的大宅還有人居住,只是那邊主人家大抵也有些擔憂與兇宅門對門不吉利,因此將門挪到了更遠一些的巷口,此時偏頭去看,那邊門前兩盞燈散發著微弱的光線,如同黑夜里兩團幽幽燃起的鬼火,來回晃蕩。
王凝舒了口氣,到了墻角,越墻而入,落在院落里。他的耳力向來不錯,細下聽來,倒也沒有聽到什么怪異的聲音。
放眼望去,那些門窗大多已經開始腐爛了,窗紙在風中唰唰的響著,透過縫隙灌進屋內的風在屋子里肆虐,傳來呼呼的回聲。
王凝到了后院,站在院角的老槐樹下,仰著頭,瞇了瞇眼。
趁著夜色,王凝離開城南的肖家大院,不多時已經出現在一處更為破敗的院落跟前。
這邊自然不及那邊繁華,回字形的院落里,半數的房間已經倒塌,粗看了一眼,王凝并知這等地方藏不了人。轉過身,他望向了不遠處聳立的一座高樓,乍一看應該是有五層的高度。
往那邊過去,片刻后王凝站在樓下,抬頭仰望,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眼前的樓閣規模同樣不小,遠看五層,實際上卻是有著六層,在城西這等地方該是最高的一處了,荒廢如此不免叫人難過。
王凝盤算著改天問問能不能將之買下來,一邊上了臺階,腳下的石臺階磨損嚴重,可見當初定然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的。
高樓拔地而起,王凝借力上了一層樓頂,找了處窗子爬了進去,到得屋內已經弄了一身灰塵,踩在積得很厚的灰塵上,王凝的心提了起來。
他并不知道一書齋的過去,因此小心翼翼的往前推進著,一個樓層的面積不大,里面的東西搬離之后,一眼就能看過來,他上了一樓又一樓,到了六樓的時候終于還是放棄了,嘴角扯著一抹難看的笑,他原路返回,對于自己留下的腳印粗糙的處理了一下,出了樓,到了街上,幾個快步閃身進了夜色深處,不見身影。
王凝離開不久之后,一書齋外現出數道身影,當先一位戴著金色面具的黑衣人看了眼漫無邊際的夜色,目光鎖定在一處幽邃的巷道口。
“本座從來不信世間有如此巧合之事,你們追上去看看。”
當下有人應聲而去。
而后金面人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更遠一些的金鳳樓上,藏在黑袍里的拳頭驟然一緊,身后幾位聽著咯吱咯吱的指節發出的聲音,頭低得更低了些。
王凝接連跑了很多個地方,自然都沒有蘇筱妍的消息,回到蘇家,兀自跑去睡覺了,引來一眾蘇家親戚憤怒的質問之后,叫做綠兒的丫鬟敲開了他的門。
黎明之前,夜色最為深沉的時候,蘇家的門前多了一封信,這封信很快送到了蘇老爺手上,蘇老爺盯著尚且沒有干透的字跡,一巴掌拍碎了梨花木椅子的扶手,燭光的映襯下,臉上多了一抹濃郁的潮紅。
蘇源將那封信捏成一團,殷紅的血跡浸染了那些墨跡,侯在旁邊的管家提了提神,做出了聽候吩咐的動作。
蘇源悶哼一聲,咽下了竄到喉嚨的血,沉聲道:“如此,倒也別怪我不義了。”
管家輕聲的問到:“老爺,小姐怎么樣了?”
“哼,虎頭幫說筱妍在他們手上……”攢緊拳頭,繼而道:“他們讓我準備五千兩銀子,明天去贖人!”
“老爺……那我們怎么辦?”
“你且去準備銀子。”
“要不……”管家試探著問道,“要不去官府報案吧?”
蘇源嘿然一聲:“不用了,我就不信他金木魚真有那個膽子。”
聽著蘇源如此篤定的語氣,管家莫名心一緊,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稍時掩藏而去:“那我先下去了。”
蘇源頷首,坐回座位,揉了揉眉心。眼下知道蘇筱妍的下落他倒是不怎么擔心女兒的安全了,反而是另外的事情上,叫他不知當如何。
事后免不了要被問責,蘇筱妍若真出了什么事,他這條命怕是要不成了。
心里暗罵了一句,蘇源起身回了房間,處理傷口去了,關于蘇筱妍的事情卻沒有任何安排。
王凝與綠兒說了一陣話,打發了小丫頭,終于得以睡下,閉上眼之前,他也滿足的笑了,心想還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呢。
這一夜蘇府上下大概都是情緒復雜的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雞鳴之后,蘇源從屋子里出來,臉色鐵青,拿過管家準備的五千兩贖金獨自出了門去,卻是什么人都沒有帶上。
王凝聽說這個消息之后,也有些意外,但這事大抵他有了別的計較,對于蘇源那個有些古板的大叔并沒有什么興趣,因此沒怎么用心關注。
蘇家的親戚卻在蘇源離開之后忙碌了起來,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綠兒跟杏兒交替著哭,你方唱罷我登場,要么就是看著彼此哭的稀里嘩啦。王凝聽得一陣,果斷逃了出去。
虎頭幫算是江寧城里的老牌幫會,勢力不小,加之與官府或多或少有些牽扯,因此沒什么人敢惹,聽說曾經有一任江寧知縣有意鏟除這個禍害,很是用心的打壓過一段時間,只是虎頭幫一番運作之后,這位剛上任沒幾個月的知縣并被貶官發配。
當然了虎頭幫倒也注意自己的形象,欺男霸女的事情終究還是很克制。
至于幫派頭領沒人知道他的真實名字,只是道上大家叫他金木魚,近來這位像是已經退到了幕后,因此虎頭幫一些人并不安分起來。
金木魚年過四旬,身形微胖,眉宇間那絲兇狠似乎已經散去,看起來頗為和藹,像是個普通的富家翁。
金木魚盤著手里的念珠,瞇著眼。
屋內檀香溢開,滿屋清香。
聽完手下人的匯報,金木魚手上動作微滯,隨即又轉了起來,無奈道:“我金木魚道上混了這么些年,不想臨了竟然還遇上這樣的事。”如是說著,金木魚站了起來,在屋里走了幾步,“看來最近幫里有人動了歪心思了哪。”
金木魚能有今日這個地位,摸爬滾打這么些年了,深知江寧城里什么人能動,什么人不能動,因此聽到手下的匯報之后,面上并不輕松,畢竟有些事他是不敢公布于眾的。
心里嘆息一聲,眼下只愿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這邊正說著,門外的院子里傳來聲音,金木魚走了出去,并見自己府上的管事正努力的攔著一個信步而來的中年男子。
管事見他出來,躬身道:“老爺……他……”
話未說完,金木魚已經揮手讓管事離去,迎了過去。
身邊人見到自家老大的模樣,深知來人不是他們能惹的,也就各自退到一邊。
“金老大,別來無恙啊。”來人說著客氣話,語氣帶著幾分生冷。
“見笑,見笑。”
來人嘿然一聲,止住步子,驟然道:“今日過來有一事詢問,金老大給個準信!”
“請講。”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來人沉吟片刻,笑了起來,“聽說金老大手下有人將蘇家小姐請去喝茶了?”說罷凌厲的目色投了過來,金木魚暗自發苦,卻不得不回答。
“方才聽說了。您請放心,金某這就過去處理。”
來人目色緩和了幾分,繼而道:“那就有勞了……你也知道,這要是出了事,對你我兩家都不是好事。”
金木魚陪笑道:“手下人不懂事,叫您見笑了。”
“嘿,誰的手下沒有兩個不聽話的。”
如此再說了幾句閑話,來人并告辭離去。
金木魚送到門口,望著那人的轎子遠去,臉色沉了下去,對身后人道:“去見方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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