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揚州之前,韓謙隨第一批以逃荒名義渡江北遷的人手一起,先趕去位于滁州、揚州之間的石梁縣實地走了一圈。
石梁縣位于滁、揚之間,烏杏山以東的平原地區(qū),大部分區(qū)域地勢低陷。
石梁縣又位于洪澤浦以南,位于樊梁湖主湖域以西,諸多發(fā)源于巢州東部丘山的溪河,有多條經(jīng)石梁縣境內(nèi)流入洪澤浦、樊梁湖。
這種地理上的先決條件,導致不論巢州東部以及涂州西部下暴雨,還是北面的洪澤浦或東面的樊良湖水位高漲,石梁都會洪水滔天。
另一方面,石梁縣雖然說位于淮南腹地,但大楚開國以來,梁軍曾兩次大舉攻入這個腹地,以致朝廷也完全沒有心思在這些淮南淮西、淮東投入大筆的錢糧屯田墾荒、興修水利。
淮東、淮西兩地十數(shù)州,平均人口密度都不及江南東道一半。
而具體到石梁縣,更是人丁稀寥。
韓謙踏進石梁縣時,安寧宮叛軍都已經(jīng)撤到洪澤浦內(nèi)水師或洪澤浦以西馬步軍,而禁軍馬步軍及五牙軍水師也已經(jīng)在石梁縣的南部建立營寨,監(jiān)視北面洪澤浦內(nèi)的叛軍樓船軍水營殘部以及以西叛軍馬步兵的動靜。
當然,石梁縣以西的樊梁等湖則在信王淮東軍的控制之下。
恰如韓謙所預料的那樣,地形低陷的石梁縣區(qū)域,此時就已經(jīng)成為楚軍、叛軍以及淮東軍的緩沖區(qū)。
這時候已經(jīng)是五月下旬,天氣炎熱起來,連日的暴雨,年久失修的河堤,已經(jīng)叫石梁縣境內(nèi)變成一片澤國,但還有大量逃避戰(zhàn)亂的難民滯留在其地。
流民在逃難過程中,也天然以鄰近的鄉(xiāng)里凝聚起來,抱團成一串串流民勢力,在這水澤滔天的緩沖區(qū)域內(nèi)艱難的掙扎生存著。
這時候也有一批江南的宗閥或者朝中的官員,先期派人手渡江來圈占土地。
他們就等著朝廷在穩(wěn)定對這一帶的統(tǒng)治之后,重啟經(jīng)濟民生之事,他們就能順勢免費獲得大量的田地朝廷需要有人去開發(fā)、耕種這些土地,對此也是鼓勵跟縱容的。
這使是此時地廣人稀的滁州境內(nèi),形勢要比想象中魚目混雜。
當然了,宗閥以及朝中官員先遣派出去渡江的人手,主要還是集中在駐軍或已經(jīng)有衛(wèi)甄等朝廷官員接管的滁州城附近圈占土地。
赤山會組織第一批人手不多,就三四百人以逃荒的名義渡江后,沿滁州、揚州交界處的小塔河,攜老扶幼、拖家?guī)Э冢苯硬迦胧嚎h,駐守石梁縣南境的禁軍非常不會阻擋,甚至還是歡迎的。
首先赤山會組織的第一批人手,是從江南逃荒過來,心理上會被禁軍將卒視為自己人。
其次石梁縣大大小小的流民勢力,魚龍混雜,又都是來自叛軍控制地域,不知道有多少安寧宮的耳目混跡其中,致使禁軍不敢直接挺進到洪澤浦南岸。
現(xiàn)在有一股能信任的逃荒流民勢力,想插入緩沖地帶立足,駐軍為何要阻止?不要說不阻止,甚至會默許其攜帶一部分刀盾自保。
流民勢力說得好聽是難民,但食物來源緊缺到一定程度時,流民就會很自然的轉(zhuǎn)變成劫掠鄉(xiāng)野的“亂匪”,相互之間更是少不了爭斗、殘殺。
當然,這一批三百余人北遷時,特別是經(jīng)過禁軍所設的關卡時,也是盡可能的打點各方,后續(xù)還要確保這條通道的順暢,將能源源不斷的將更多的失地之人遷轉(zhuǎn)過來。
第一批人手最終選擇在樊梁湖西岸的一座主峰才三四十米高、南北綿延兩里許、名為白蹄岡、形如馬蹄、山巖發(fā)白的矮山立足。
白蹄岡距離長津河入樊梁湖的河口約有七八里,不會給人有威脅、窺探津河口這個戰(zhàn)略要點的感覺,但從小塔河、津河進入長江水道,以及走橫溪進入石梁河,再進洪澤浦,或者橫跨樊梁湖,進入洪澤浦,或進入湖東岸的淮東腹地,都極為順利。
而在未來一段時間內(nèi),淮東軍不會容忍五牙軍水師戰(zhàn)船進入樊梁湖,但同時不想被朝廷捉住把柄,淮東的水師戰(zhàn)船也不會輕易到樊梁湖西側(cè)沿岸來。
同時當世的樊梁湖,還不是一座連接在一起的超級大湖,而是由三十余座大大小小水口相接的湖蕩群,組成的水澤世界。
這些特殊性,都決定會為赤山會在此扎根立足留出相應的生存空間來。
當然要在此立足,還是需要就近從淮東購入大量的物資才行,真要像其他流民那般,可采摘野菜以及生食魚蟹為生,面黃肌瘦不說,也難以控制疫病的橫行。
特別是赤山會的存在,引起朝廷足夠警惕之后,大量物資的獲取,只能從淮東采購或經(jīng)淮東控制的區(qū)域轉(zhuǎn)運。
因為滁州的特殊性,注定其地方前期也是宗閥世家勢力為主,而且組織性會更強。
船舶想要從樊梁湖南下,不走津河或小塔河回長江,可以從東南側(cè)的口子進入揚州腹地另一座大湖邵伯湖。
茱萸灣位于邵伯湖的南端。
修建于春秋時期,作為溝通江淮核心水道的邗溝京杭大運河,北接邵伯湖的河口,就位于茱萸灣的西側(cè)而風景秀美的蜀岡,又在茱萸灣南部連綿起伏。
將來真要強攻揚州,茱萸灣則是用兵的要點之一。
作為揚州北門戶的茱萸灣,既是兵家必爭之地,同時也是揚州北部最繁榮的水陸碼頭。
鎮(zhèn)埠之中店鋪宅院也是綿延不斷,還有合計逾兩千人規(guī)模的步營、水師駐扎地鎮(zhèn)埠的南側(cè)水寨兵營之中。
船舶從邵伯湖進入邗溝,也有水關會嚴格盤查。
韓謙與郭榮、奚荏等人分散乘漁船或小舢船、烏篷船,在茱萸灣靠岸。
時值正午太陽熾烈之時,韓謙抬頭看蜀岡的北峰,就見蒼郁山林里,隨著山勢分布諸多樓舍亭臺,范圍頗廣,山上古樹蔽日,曲折逶迤,這便是赫赫有名的鑒園,也是揚州刺史王文謙在城外的別苑。
要與王文謙見面,同時還不能給王文謙反應的機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柳鋒率一部分人手先潛伏過來,對鑒園附近的地形、守衛(wèi)以及茱萸鎮(zhèn)、揚州北城駐軍等情形,先進行充分的偵察、刺探,制定見面及撤退的方案。
韓謙進入茱萸鎮(zhèn)后,何柳鋒便帶著前期偵察、刺探的情報趕過來相見。
“王文謙在揚州城也用密間監(jiān)視內(nèi)外,對面的王二茶肆,常年有揚州府堂派出的兩名探子,盯著茱萸灣的動靜茱萸灣的衙役及駐軍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何柳鋒輕輕揭開雅舍木窗的一角,指著長街對面的茶肆,說給韓謙他們知道。
“王文謙是謹小慎微之人,他派密間盯著自己的地盤,也不叫人奇怪啊,你們制定出方案來沒有?”韓謙微微一笑。
“鑒園外圍有三層明暗哨,從雜木林里滲入還有一線可能,但距離茱萸灣的駐軍太近,一旦發(fā)生變故想要從鑒園撤出,卻不是容易之事,更不要說安全抵達我們蜀岡西坡仙巖埠所設的據(jù)點快速渡過邗溝往西隱蔽了。”何柳鋒將蜀岡北峰及鑒園附近的地形圖鋪陳開來。
他顯然反對韓謙從守衛(wèi)空隙里找機會潛入鑒園與王文謙,一旦出現(xiàn)意外,他們附近只有百余扈衛(wèi),很難護衛(wèi)韓謙從容離開。
“王家小姐這一個月來,行止有什么章法可循?”奚荏問道。
直接進入鑒園太過冒險,而王文謙身為揚州軍政主官,即使會不時住到鑒園來,出城時也是前擁后護,扈兵規(guī)模就要超過敘州潛入揚州附近的人手。
奚荏想著從王珺這邊入手,尋找與王文謙安全見面的機會。
當然了,奚荏問這話的時候,手在桌子下掐了韓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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