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鋪因追逃及火災(zāi)引發(fā)的混亂很快就平息住,待迎親隊伍通過進入臨江侯府之后,信昌侯府、臨江侯府請過來表演百戲的班子也都收攤進侯府領(lǐng)賞錢。
這時候三皇子大婚平民在侯府外所能看到的**環(huán)節(jié)就算是過去了,鳳翔大街上的人群也陸陸續(xù)續(xù)的散去。
透過窗戶縫隙,韓謙看到趙明廷又帶著十數(shù)人轉(zhuǎn)回來,沿街還有不少行跡可疑的人,應(yīng)該是樞密院職方司的密間。
趙明廷眼神陰鷙的盯著這一側(cè)的大街,職方司今日上街的探子,并沒有看到形貌相似或可疑的人物從鳳翔大街的后巷逃出來,就說明疑犯很可能還藏在這一側(cè)的屋舍樓宇之內(nèi)。
不過,趙明廷身為樞密院職方司知事,即便有搜查敵間之權(quán),但今日三皇子大喜的日子,左右鄰舍住戶又非富即貴,他顯然也沒有辦法太過放肆,直接調(diào)大量的兵卒過來搜街。
更何況,藏匿起來的兩名疑犯到底屬于哪方勢力,今日潛伏在人群之中目的是什么,趙明廷都不能確認。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是不是王文謙給他下的套,意圖誘使他攪亂三皇子的大婚,將金陵城內(nèi)的水攪渾,以分散他們對楚州的注意力。
看趙明廷陰鷙的望來,王文謙這時候卻是哂然一笑,在兩名扈隨的簇擁下,帶著女兒先往臨江侯府走去,代表楚州給三皇子楊元溥進賀去。
不過,韓謙與姚惜水依舊被困在閣樓之內(nèi),也不知道有多少職方司的密間散布在左右,沒有人群的掩護,這時候貿(mào)然出走,肯定逃不出趙明廷的陰鷙厲眼。
柴建也沒有回臨江侯府,還繼續(xù)帶著侯府侍衛(wèi)在外面巡街。
他不知道姚惜水藏身何處,自然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掩護姚惜水在趙明廷的眼鼻底下悄無聲息的撤走,只知道趙明廷暫時還沒有得手。
然而剛才發(fā)生那樣的騷亂,又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照理來說,即便柴建不屑求助于趙明廷,也應(yīng)該派人向京兆府求援增派巡兵,但柴建這會兒只是糾纏住趙明廷想要給姚惜水、韓謙制造脫身的機會。
韓謙看了暗嘆,滿大街都是職方司的密間,柴建纏住趙明廷一人有個毛用?
柴建的行為,只會加強趙明廷的疑心,只會刺激趙明廷更加想搞清楚今天這兩名疑犯到底是什么身份。
看到又有不少形跡可疑的人過來增援趙明廷,將整條鳳翔大街到皇城東城都盯得死死的,韓謙也是頭大如斗。
兩炷香后,韓謙看到范大黑、趙無忌等人騎馬簇擁著一輛馬車,從樓前緩緩而過,趙庭兒揭開車簾子一角,露出一角滿是污垢的小臉蛋,顯然是與范大黑他們會合后,倉促間都沒能將臉上的妝容抹掉,就直接趕回來。
趙庭兒看到韓謙在窗檐留下的印跡,并沒有冒失讓范大黑他們停頓下來,而是直接往臨江侯府馳去。
韓謙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很快就見李知誥帶了一票人馬走出臨江侯府,直接進占凝香樓胭脂鋪子,以搜查刺客的名義,將里面的東家、掌柜以及伙計等人統(tǒng)統(tǒng)驅(qū)趕出去。
韓謙與姚惜水知道這時候想悄無聲息的出去,已經(jīng)不可能,能混入李知誥所帶的這隊甲卒之中,離開時不暴露身份就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
聽到李知誥在隔壁后院出聲相喚,韓謙將臉上的妝容抹去,便要拉姚惜水翻墻過去。
韓謙手朝臉上一抹,仿佛搓下一層皮似的,整個人就變回之前的樣子,姚惜水怔怔的看著韓謙好幾眼,都不知道韓謙隨手扔入這戶人家飲水缸里的一團東西到底是什么,竟然能叫韓謙前后判若兩人,只有眉眼間依稀能辨。
李知誥看到韓謙、姚惜水翻墻過來,也是長舒一口氣,問道:“今日真是好險,你們就藏在隔壁,怎么引開趙明廷的注意力?”
他也知道姚惜水一旦被趙明廷盯上的后果會有多嚴重,又示意手下扈衛(wèi),拿兩套甲衣給韓謙、姚惜水換上。
“僥幸、僥幸,”韓謙說道,“要不是一條死狗立功,今天就只能指望姚姑娘大發(fā)神威,殺出重圍了。”
“……”李知誥不明白韓謙在說什么,疑惑的朝姚惜水看過來。
“今天我懈怠了,要不是韓謙相助,恐難脫身。”姚惜水此時猶感后怕,悶聲說道。
雖然她是做好殺出重圍,但趙明廷身邊除了四名扈衛(wèi),誰知道樞密院職方司今日有多少密間潛伏在暗處,真要被盯上,想要脫身談何容易?
韓謙正暗自得意,但轉(zhuǎn)念想姚惜水這么說,不正罵他是那條立功的死狗?
姚惜水這時候倒真沒有心思拐著彎去罵韓謙,看后院角落有間柴房,拿了一套甲衣進去更換;韓謙就直接在院子里,將甲衣穿身上。
這時候聽到前鋪有嚷嚷聲,似趙明廷要帶人闖進來,但被柴建強硬擋住。
李知誥也不猶豫,示意人將后院的門鎖劈開,讓數(shù)名親信簇擁著韓謙、姚惜水從后巷離開,也不怕樞密院職方司守在大街上的密間敢強行攔截侯府侍衛(wèi)進行搜查。
穿過三條巷子,確認沒有樞密院職方司的密間跟上來,韓謙與姚惜水鉆進范大黑、趙無忌親自駕車繞到明水坊后巷等候的馬車里,然后又繞到臨江侯府侍衛(wèi)駐營的后門,穿過箭場、夾道,進入臨江侯府。
三皇子大婚,臨江侯府前院擺四十桌酒席宴請賓客,后院擺十桌酒席宴請各府的女眷,姚惜水今天原本也應(yīng)該跟蘇紅玉等人一起被請進侯府獻藝。
韓謙與姚惜水先走進一棟供晚紅樓樂工舞伎做表演前準備的偏院,看到春十三娘這時候也換了一身裙裳,與蘇紅玉、柴建、李沖等人都在這里。
“你們怎么會被趙明廷這條老狗注意到的?”
李沖平時再藝高膽大,也是緊張得坐立不安。
安寧宮及太子一系,投附過去的文武官員極多,自身培養(yǎng)的嫡系也不少,或執(zhí)政地方、或手握兵權(quán),或在朝中遙相呼應(yīng)、傳遞信息,但趙明廷絕對是最核心、最厲害的人物之一。
李沖難以想象姚惜水被趙明廷盯上的后果會有多嚴重。
韓謙聳聳肩,到底怎么回事,相信李沖、李知誥他們有所反思后,會比他更清楚。
晚紅樓以往完全潛伏在暗處,秘密培養(yǎng)勢力跟力量,有一套藏蹤匿形的手段,但從今往后,晚紅樓與信昌侯府培養(yǎng)的密間,絕大多數(shù)人都要正式編入秘曹右司,必然就有相當一部分人要浮出水面,處事方式與以往就必然有所不用。
他們在這方面考慮還不夠細致周全,又沒想到王文謙、趙明廷兩號人物竟然今天同時出現(xiàn),以致露出這么大的破綻。
更為重要的一點,姚惜水的身份特殊,不適合替柴建主持秘曹右司。
秘曹右司要作為一個正式的秘諜機構(gòu),很多精英探子以及密諜,都是單線聯(lián)系,平時可以潛伏在暗處伺機而動,甚至在內(nèi)部也僅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他們的存在,但真正站出來主持秘曹左司、右司的人物,是無法完全隱藏身份的,至少對內(nèi)不行。
不要說秘曹左司、右司的普通探子以及未來還將用來一些處理文書、分析情報的書吏,這些人忠誠有限,也不可能有多嚴密的控制手段,很容易被趙明廷那邊收買,或者反水,甚至都保不定將來有個密諜、書吏,是敵方勢力滲透進來的。
這也注定了秘曹左司、右司的實際負責(zé)人,總有一人會落入敵對方的視野之中。
就像是趙明廷完全清楚王文謙在信王身邊所發(fā)揮的作用。
以姚惜水此時的身份,參與到秘曹右司的某個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中去,是適合的,就像是春十三娘,她們身份要是不小心暴露或者被人盯上,完全可以說她們是秘曹左司、右司利誘或脅迫招攬過來的,但要是用她們主持秘曹左司、右司,就很難解釋了。
當然,一方面有可能是信昌侯李普他們考慮不周詳,另一方面更有可能是信昌侯李普他們此時能用、知悉核心機密的關(guān)鍵人手也嚴重不足。
只是這些,韓謙并不想這時候多跟李沖說什么廢話。
“趙明廷得到王文謙的提醒,很可能會派人去桃塢集,去刺探屯營軍府的情況,當然趙明廷也有可能不理會王文謙的話,但我們不能冒這個險,”韓謙看到李知誥匆匆走過來,將他潛伏到王文謙、趙明廷跟前所聽到的話,跟李知誥說道,“安寧宮那邊一旦刺探出屯營軍府的真實情況,勢必會將我父親出仕敘州之事聯(lián)系起來而橫加阻擋。”
“王文謙壞我們的事,是想將安寧宮的視野轉(zhuǎn)移到我們頭上來?”李沖怒蹙著眉頭說道。
大家各為其主,王文謙完全沒有義務(wù)替他們這邊保守秘密,韓謙說出來,不是想聽李沖憤慨幾句,而是要盡快商議出來對策。
李知誥沉吟片晌,跟柴建說道:
“吏部的奏章,陛下已經(jīng)朱批過了,只待門下省用印,便能頒行,也就這兩天的事情了。柴建你即刻出城,將這兩天所有試圖潛入屯營軍府的可疑人等,都毀尸滅跡,應(yīng)該還能拖延上幾天!”
屯營軍府的情況不可能一直隱藏下去,但誰都不希望這幾天出什么岔子。
雖然韓謙手里也有人,但沒有三皇子楊元溥及長史沈漾的許可,他沒有辦法讓林海崢、范大黑他們帶著人封鎖進出桃塢集的通道。
然而韓謙真要跟沈漾如實說刺探消息之人,有可能是樞密院職方司派出的密間,就不要指望沈漾會默許他們殺人滅口。
目前也只有柴建或者李知誥抽身親自過去,可以不需要得到沈漾的許可,就可以直接指令一批人封鎖通道,將樞密院職方司的密間當成敵間進行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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