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太上的純陽子,號純陽劍仙,乃是威名赫赫的傳奇修行者,一身修為臻至化境,嫉惡如仇,殺伐果敢。與大多數(shù)太上家的修行者精于玄奧道法不同,純陽子在劍道一途中另辟蹊徑,造詣頗深,并將其完美融合于自身大道。一柄五尺蕩魔劍神姿煌煌,如日中天。
無論是阇婆,亦或是兩位刑部大人,混跡于日暮多年的老江湖自然知道這位太上家劍修長老的雷霆之威。前者臉色難看異常,后者則心神大定,縱然阇婆是半步尚賢,洞世巔峰的強橫修行者,可在躋身尚賢境界近二十年的純陽劍仙面前,那點修為還遠不夠看。
附身于清羊道人的純陽子以硬碰硬,出劍如龍,向著半空的發(fā)錐刺下第一劍。
此劍劍意綿延不絕,如大江翻涌,浪潮交迭。只是一劍便斬出了精衛(wèi)填海的堅韌氣魄。相傳純陽子年輕時曾駕一葉扁舟自赤水溯游而下,一路且歌且行,仗劍除惡,于青峽絕峰之間偶遇碧潭中蟒龍出水,扶搖騰揚,遂悟出此劍,取名泱崆。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杞和空嵐身處劍意之中,感到清風徐來,脾肺爽朗,天地元氣隱隱聚成一條蛟蛇,迎頭而上,試圖在生死存亡間尋找一份化龍機緣。
揮劍現(xiàn)景,身臨其境。在尚賢境行走多年的純陽子靠著清羊道人這副洞世之軀,硬是刺出了天地烘爐的恢弘氣象。
連破兩片領域的發(fā)錐不抵泱崆之威,寸寸斷裂消散,發(fā)絲牽連阇婆本身氣機,使得這位擁有女童面貌不知年紀幾何的修行者節(jié)節(jié)敗退,唇齒間一片殷紅。
純陽子得勢不饒人,手腕翻動凌空舞出幾朵劍花,他左右開步,抬腿屈膝,一手持劍擺至額角,另一手食中二指相并撫過劍身,然后于胸前單手掐起一道印訣。
烽火浩然劍
方圓數(shù)里的元氣先是微微一滯,隨后開始紛紛朝著純陽子的劍上匯聚,形成一道強盛的藍色光芒。如果說源源不斷的元氣是滿湖貪食的錦鯉,那純陽劍仙手中的桃木劍無疑是垂釣人鉤上最好的餌料。
一方天地精華靈韻盡皆握于我手,這即是尚賢境修行者所向無敵的最大倚仗。
桃木劍上的藍色焰芒似乎擁有著尋常物事難以承載的熾熱溫度,灼燒的桃木劍越發(fā)焦黑,冒出滾滾濃煙。隨著元氣的接連涌入,五尺長的劍身一點點炭化脫落,只剩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劍有浩然意,氣燎烽火原。
純陽子出手干凈利落,力求直接鎮(zhèn)殺,第二招就使出了自己的成名絕學。
阇婆自知走的不是坦途正道,一生行事小心謹慎,大半輩子都行走在窮鄉(xiāng)僻壤,哪怕半步尚賢殺個尋常人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這些年偶然遇到一位貴人,得其指點一二并許下承諾,只要做好這件事情便可從通緝榜上除名,熬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希望,誰料終歸還是棋差一招。
想到此處,阇婆心里生出一股火氣,哪有這般窩囊的尚賢境?與其龜縮等死,不如放手一搏,相信自己背后那位大人所謀甚大,總不會眼睜睜看著辛辛苦苦布下的大局毀在今朝。
阇婆厲聲尖嘯,一頭青絲如天網(wǎng)擴散開來,要將純陽子籠進其中,然而純陽劍仙不退反進,迎著瀑布般的黑發(fā)暴喝一聲:“來得好!”腳步變幻沖出甚遠,一式烽火浩然劍披荊斬棘,在空中劃出一彎赤紅新月。
阇婆的頭發(fā)遇到由元陽之火凝成的道劍宛如干柴烈火,觸之即燃。發(fā)網(wǎng)頃刻變?yōu)榛鹁W(wǎng),燒的天空映出一片絢爛橘紅,遠遠望去好似日落西沉,晚霞立于云端。
第一劍破了阇婆道心,第二劍毀了阇婆命理,雖然純陽劍仙受限于清羊之軀,發(fā)揮威能十不足一,可站在古老道門最頂端的劍修,又豈是浪得虛名。
純陽子沒有繼續(xù)關注痛苦掙扎的阇婆,背過身來對著杞和空嵐說道:“清羊的請神術只能留我在體內(nèi)一炷香的時辰,如今那妖婆修為被我廢掉九成九,我也不能再做停留,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二位了。”
杞和空嵐聞言肅然揖禮道:“恭送劍仙!”
純陽子頷首致意,見他合上雙掌,清羊臉上用鮮血所畫的紋路須臾蒸發(fā)于無形,于是那股子戰(zhàn)天戰(zhàn)地的斗志也隨之遠去。
恢復神識的清羊道人老態(tài)明顯,他氣息委頓,略帶喘息道:“純陽祖師泱崆和烽火浩然二劍消耗甚巨,基本把老夫體內(nèi)元氣全部搬空,煩請二位將這妖婆和她的妖物一并誅殺。”
“清羊公放心。”杞鄭重說道,心中也對這位老人更添幾分敬意。需知許多修行者一朝聞道,就忘乎所以,自比將相圣賢,更有甚者把黎民百姓看做螻蟻草芥,而真正可以在自己的證道之路上越走越遠的,恰恰是這些心懷天下,不忘本心的人們。
修行,要先修心。
空嵐與杞所想幾乎一樣,她看著抱頭哀嚎的阇婆,眼中鄙夷之色不言而喻。
“雖恨不能將你碎尸萬段,可按照我日暮律令,還是把你押回刑部嚴審更為妥當。你還要交代背后站的到底是何人。”
空嵐走到阇婆近前,準備用刑部特有的手段封住她的周身穴竅。只見空嵐的手剛剛抬起,一旁半晌未動的狍鸮忽然暴起,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張開腹部裂口,把阇婆裹了進去,像是條巨大的肉蟲連滾帶爬移到了十丈開外。
空嵐因為先前跟阇婆激戰(zhàn)也很是虛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眼見狍鸮越逃越遠,不禁怒火沖天,正要抬刀追上去卸下這妖魔最后一條腿,卻被杞拉到一旁。
“你攔我做什么?”空嵐沒好氣的問道。
“邪門。”杞只說了兩字,但顯然都不是什么好字。
似乎是為了印證杞的推斷,橫臥在地的狍鸮肚中傳來阇婆撕心裂肺的慘叫:“你干什么……居然敢反噬我……救命!救命啊!”
空嵐循著聲音望去,遍體生寒的看見狍鸮已經(jīng)合攏的肚子凹凸起伏,在里面不斷掙扎的阇婆撐出一個個手足的輪廓,但以吞人提升自身修為的狍鸮皮糙肉厚,腹腔里不知蘊含著怎樣可怕的東西,竟讓身受重傷的阇婆呼救聲越來越弱,最后終于一動不動,和包裹著她的妖魔一起沉寂了下來。
“看來阇婆被她身后的人給利用了。”清羊道人若有所思道。
此時仿佛陷入假死狀態(tài)的狍鸮從老村長的口鼻中溢出白色的濃稠液體,這些散發(fā)著刺鼻氣味的汁液不多一會兒便將狍鸮龐大的身子完全覆蓋,在陽光的照射下很快凝固沉靜,形成一塊晶瑩剔透的蟲繭。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一刀劈碎它便是。”空嵐臂膀一震,將手中彎刀擲出,削鐵如泥的寶刀“咔擦”一聲從中間斷成兩截,連著刀柄的那一半反震回來,空嵐伸手堪堪接住,被上面帶著的力道往后拖拽出老遠。
“莫要魯莽行事,這狍鸮幕后的真正主人算計深刻,我們的一舉一動看似占盡優(yōu)勢,實則全在他掌握之中。恐怕我們與阇婆這場兩敗俱傷的惡斗,也是他計劃好的事情。”清羊道人面色難看,那枚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繭讓他產(chǎn)生了很多不敢去深究的念頭,看來日暮的廟堂江湖都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般風平浪靜,沙場上的明槍殺人,官場上的暗箭誅心吶。
人處在危機之中想法太多從來都不是個好兆頭。相比于心思深沉的清羊道人,杞和空嵐更關心怎么解決掉眼前這個沒法解決的難題。
蟲繭沒有像某些妖獸的子嗣大肆吞噬周邊元氣,安靜的出奇,有那么一瞬間讓清羊道人生出了或許它已經(jīng)不會再有所動作的想法。這種難以理解的形態(tài)周轉超出了修行的范疇,可能只有太學院里極少數(shù)潛心鉆研草木蟲魚的老學究才能道出個所以然來。
寧靜是因為暴風雨還未到來,可陰霾的天空和盤旋的飛鳥總能帶來某些征兆。清羊道人用粗淺的推演之法掐指一算,眉頭皺起,果然大兇。
“啪嗒”一下,蟲繭上脫落下一塊晶體,如同即將破殼的雛鳥,晶體脫落而留下的裂口內(nèi)伸出只光滑雪白的手臂,然后一個通體泛著玉石光澤,沒有五官的人形破繭而出,用堪稱完美的強健身軀牢牢在地面上站穩(wěn)。
“感受不到元氣,不過他應該就是幕后之人真正想要的東西了。”清羊道人直覺敏銳,知道最為關鍵的時刻已經(jīng)到來。杞和空嵐聞言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戒備。
無面人卻似乎根本沒有注意身前的勁敵,他仰起臉來,靜靜的望著天空。
云層厚重,霧氣彌漫,不是個好天氣。
所以無面人的心情也不太好。
于是三人衣袂飄揚,有微風從身側拂過。
“小心!”沒有元氣波動,沒有任何起手式,無面人只是把仰著的頭顱垂下而已,卻讓清羊道人全身汗毛炸起,這么多年生死廝殺的本能告訴他就要大難臨頭。老道腳尖點地急速后退,當他閃爍間來到數(shù)十丈開外,仍然杵在原地的杞和空嵐扭頭茫然看著清羊道人,他們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但生機已然斷絕。
清羊道人清楚的看到兩位刑部的修行者胸口已成血淋淋的大洞。可無面人根本就沒有如何動作,但凡他稍微有所異動,也絕對可以給杞和空嵐留下反應的時間。
還沒想好是逃是打,清羊道人就見無面人手中憑空多出一截斷臂,手臂覆著塊被撕爛的道袍,因為扯下的速度太過迅速,所以斷口處白生生的,竟連鮮血都未來得及流下。
太快了,無面人兩次出手根本難以看清其移動軌跡。
清羊道人因為斷臂之痛汗如雨下,心中萬念俱灰,這是怎樣的一個怪物,沒有依靠絲毫元氣,單憑肉身的速度就快到讓幾位洞世境修行者的眼睛都無法捕捉。
思緒收回,清羊道人忽覺眼前一花,他身子一輕,整個人天旋地轉飛到半空,驚駭之中用余光瞥支離破碎的黃土官道上,一具穿著道袍,失去一臂的無頭軀體晃了兩晃,“撲通”一下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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