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兩人看起來十分親近的說著話，而云千風(fēng)則是三言兩語就將江家的那些人說的吶吶不言語了。
他也不說什么難聽的話，甚至一言一行看著都是符合一個最完美的紳士的行為。
然而不知道怎么的，越和他說話，江母就越覺得自己好像低到了塵埃里。
明明最開始就是厚著臉皮過來的來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她都要先將錢拿到手然后把江父因?yàn)槲径返哪切┩鈧敕ㄔO(shè)法還清了。
至于江紅玉那丫頭攀上了云家主這樣的人，十幾年的時間也不知道給家里補(bǔ)貼一些討些好處，就算這會兒江母認(rèn)為江紅玉已經(jīng)被其他女人擠下去了目前生死不知她心中也沒有多少傷感。
反而是有些暢快。
那個沒良心的，過的再好也想不起來家里，現(xiàn)在被別的女人擠下去。可不就是活該了么。
江母這樣想著，強(qiáng)忍著心里那莫名其妙不舒服的感覺，張了張口，驀地將話題轉(zhuǎn)到了旁邊和西瑾瑜說著話的小土身上。
“這位是云夫人？瞧著可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了，我們這些鄉(xiāng)下人”
她巴拉巴拉的奉承了一句。
她其實(shí)也不想將話題扯開，可是云千風(fēng)生生逼得她沒有辦法開口，卻又不甘心就這么走人，只能故意沒話找話。
不過江母并沒有想到，她幾句句話一出來，倒是讓云家這幾個人都忍不住轉(zhuǎn)過臉來看著她了。
一瞬間的愣怔之后，她有些小心翼翼，直覺她剛剛說錯了什么話，卻又不知道到底說錯了什么，因而只能訥訥道：“可是，可是我嘴笨，說錯話了”
“”
回答她的依舊是一片靜默，濃重的不安開始在她心中發(fā)酵，一時之間，原本就足夠?qū)挸ǖ目蛷d因?yàn)檫@突如其來的安靜而顯得尤為空蕩蕩。
好半晌，小土嘴角微微一勾，臉上露出了一個十分標(biāo)準(zhǔn)的，作為一個家主夫人最常擺出來的那種微笑，朝著江母輕輕的說了一句：“好久不見了。”
她并沒有要叫江母“媽”的意思，一方面是，她不覺得眼前這個人有資格做她的母親。
事實(shí)上，除了朱雀，小土從來不覺得這世間再有第二個人有那個資格做自己的母親。
而另一方面，卻也是因?yàn)榻傅淖鲬B(tài)了。
十幾年沒有見過面，也從來沒能想得起來江紅玉這個女兒，到了如今走投無路了，才回憶起，啊她還有一個似乎和豪門有牽扯的女兒呢。
多么可笑。
親生的女兒站在她的面前，她卻沒有認(rèn)出來。
小土垂了垂眼睛，江母臉上的神情有些驚慌。
她覺得現(xiàn)在的發(fā)展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她以為，江紅玉那樣的性子，應(yīng)當(dāng)是早就被厭棄的了，那個西瑾瑜雖說是她的孩子，不過她只憑著這個姓，就知道這孩子是沒有資格將云家拿到手里的。
不過這些事情她并不在意。
江紅玉，死就死了，反正她也從來沒有將她放在心里。
西瑾瑜，根本就沒有在一起生活過，之前幾天的相處也讓她發(fā)現(xiàn)了這孩子怕是對于云家并沒有什么使用權(quán)。
而這位傳說中的云家家主。
江母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
只希望云家家主能看在以前江紅玉的面子上給她們一些好處，她要求也不高
想起十幾年前這人讓保鏢輕飄飄的扔給自己一大箱子鈔票的樣子，江母咽了咽口水，想著，就像當(dāng)年那樣也就可以了。
她臉上漫出一絲貪婪的，又十分卑微的笑意，然后看向小土，道：“好久不見？云夫人以前見過我？怪到我就瞧著云夫人看起來煞是眼熟呢。”
她笑了一句，就余光里就看見西瑾瑜臉上的神情變得古怪了起來，這讓她說話的聲音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越來越直至漸漸消失。
小土眼睛不著痕跡的瞇了一下，然后在江母聲音消失的那一刻面無表情的打斷她。
“我是江紅玉，不過現(xiàn)在將名字改成了西墨。”
“！！！”
江母驚駭?shù)谋牬笱劬粗⊥粒粫r之間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小土垂著眼睛，又道：“如果您是為了江國棟的事情而找過來的話，那恕我無能為力了，如果您是實(shí)在活不下去想來借錢的話，”
說著，小土抿了抿嘴，輕笑了一聲：“我以為，十幾年前，您收了云家那些錢之后，我們之間已經(jīng)毫無關(guān)系了。那么，您現(xiàn)在，究竟是以什么立場站在這里的呢？”
“什么江國棟？那是你父親！”
等到話，江母先是怔了幾秒鐘，然后就條件反射的呵斥了她一句。
盡管這一句呵斥一出來，江母臉上就隱隱有些后悔的神色，不過小土聽著，就忍不住想笑了。
她這么想著，也就真的笑了出來。
江母原本下意識的斥責(zé)，過等話說出去后她才想起來她這次是過來求著江紅玉的，因而心中就有些后悔，不過還不等她將這一絲后悔好好的隱藏起來，就被小土突如其來的笑給驚的無比惱怒了。
“江紅玉！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翻了天了不成？”
盡管十幾年不見了，然而她心里自覺對于江紅玉軟弱的性格了解的清清楚楚，
就算她因?yàn)檫@些年的富貴生活而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但是江母相信，她骨子里的懦弱是永遠(yuǎn)都不會變的，所以她毫無顧忌的擺出了一副勃然大怒的表情，力圖在氣勢上將江紅玉壓下去。
一想起十幾年前那個懦弱無能的女人現(xiàn)在竟然變成了這么一副高貴的模樣，盡管這個女人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然而江母心中還是覺得堵得慌。
有時候越是貧窮的人就會有這樣的思維，他們深陷在窮困的泥潭里，卻也從來不會主動往出爬。
甚至偶爾看到有別人從那團(tuán)淤泥里逃出來了，他們反而會竭盡全力的將那個人再拉回去。
現(xiàn)在的江母的心態(tài)就有些類似于這樣，說是她不相信軟弱的江紅玉會變，倒不如說是，她不希望那個她能輕易的拿捏住的江紅玉會變。
小土輕而易舉的就能看出江母的色厲內(nèi)荏，于是她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的完美，越發(fā)的毫無破綻。
如果江母不希望江紅玉有什么變化的話，那么小土反而就非得要將這變化明明白白的放在她眼前讓她看個清清楚楚。
“我的態(tài)度，江夫人，我不是說過了，您究竟是以什么立場來站在這里質(zhì)問出這樣的話呢？”
江母的臉色越發(fā)的難看，她身后幾個孫子孫女小心翼翼的躲在她身后，睜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奶奶和這個看起來就和他們不一樣的貴婦人爭吵著，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又是驚又是懼。
小土眼尾一掃，不知道怎么的就將這些小孩兒的眼神掃進(jìn)了余光里，她淺淺的嘆了一口氣。
“江夫人，您的來自你我兩人都是清清楚楚，您也不用擺出什么長輩的威嚴(yán)，相信我，那些東西非但不會讓您如愿以償，反而會將您推到?jīng)]有退路的境地。”
著，眼神微微閃了閃，補(bǔ)充道：“您還是走吧。您一定不會想要知道云家對于一個心懷不軌的人的手段的吧？”
她最后一句話說的是疑問句，然而事實(shí)上語氣里聽起來卻沒有一點(diǎn)兒疑問的意思。
江母聽著她語調(diào)溫溫柔柔的話，不知道為什么渾身就如同被冷水從頭頂直直的澆下去了一樣。
會死的！
如果繼續(xù)留下來的話，一定會死的！
心中莫名有這樣的想法在叫囂著，讓江母一瞬間腿軟的都似乎站立不住。
下一瞬間，她臉色白的如同撲了一層面粉，猛地往后退了幾步拔腿就想往外走。
小土嘴角微微勾了勾，云家的下人適時的出現(xiàn)在了客廳中，引著江母帶著一串孩子走了出去。
客廳里靜了一會兒，西瑾瑜睜著眼睛看著小土，努力的斟酌詞匯詢問道：“媽媽，剛剛那個人，真的是祖母嗎？”
小土抬眼看了他一眼，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笑道：“不用在意，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jīng)說過的，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都是相互的，只有一個人付出的感情，是不會持久的。
所以，像那樣從來不懂得付出卻只知道索取的人，瑾瑜不用在意，也不用耗費(fèi)什么感情。”
西瑾瑜皺了皺眉頭，看了看小土，又轉(zhuǎn)頭看了看云千風(fēng)，想了一會兒，就道：“但是，媽媽，我覺得有時候在有能力的情況下，我是不是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來付出？”
十幾歲的少年說大不大，說小不身高已經(jīng)堪堪比江紅玉這具身體還要高出一些了，一張俊秀的臉上既有少年人特有的青澀，又因?yàn)閺男〈虼笏艿降慕逃@得尤其斯文且堅(jiān)韌。
他仰著頭看著自己，一雙清清亮亮的眼睛里滿是認(rèn)真又迷惑的神色，讓小土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于是她抬手，揉了揉西瑾瑜毛茸茸的頭發(fā)，然后道：“對，在你不畏懼任何事情的時候，你完全可以隨心所欲，無論是施舍，還是付出。”
見西瑾瑜臉上的神情依舊是十分認(rèn)真的樣子，小土又道：“你已經(jīng)是個可以獨(dú)立思考的大人了，這一切的知識你可以從書上看到，也可以又我來告訴你，但是真正的道理，還是需要你自己感受過了，才能意識到。”
著，回頭看了一眼云千風(fēng)，臉上的笑意越發(fā)的濃郁。
“所以，為了你以后的獨(dú)立成長，我和你爸爸決定放飛你，讓你一個人生活。”
“”
靜默了好半晌，西瑾瑜看著相視一笑時綻放的光芒足以閃瞎他的狗眼的父母，忍不住無語凝噎。
說的好像之前他們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一樣。
想到這里，西瑾瑜特別沒有形象的翻了個白眼，然后一臉沒眼看的神情，道：“好的我會好感獨(dú)立一個人體會這人生感悟的，你們可以愉悅的過自己的二人世界了。”
小土睜大眼睛，回頭看他，一臉的驚奇：“咦？竟然被你發(fā)現(xiàn)了？”
“”
他確定是親生的沒有錯吧？
西瑾瑜眼含熱淚的看向云千風(fēng)，云千風(fēng)好笑的輕輕咳了一聲，抬手就戳了戳小土作怪的臉頰，這才輕飄飄道：“好了，難得回來一次，瞧把孩子做弄的，都快哭了。”
“”
見小土果真盯著自己的眼睛看自己有沒有哭，西瑾瑜猛地跳了起來，口中嚷嚷了一句什么就趕緊跑了出去。
小土瞧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在原地笑個不停。
她笑得時候，云千風(fēng)就包容寵溺的看著她笑得前仰后俯的樣子，眼神里就跟浸了蜜糖一樣，絲絲縷縷，卻又不著痕跡。
小土笑夠了，就一臉的感慨：“我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呢。”
見云千風(fēng)挑著眉等著她的下文，小土嘴角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道：“我親自感受著他在我身體里成長然后從我的身體里分離出來，然后又親眼見證著他從一個只會哭和笑的小孩兒變成現(xiàn)在這么一副可靠的少年模樣”
她說著，心中驀地就是一酸，然后眼淚汪汪的抬頭看著云千風(fēng)。
“一想起他將來要真的離我們而去，就忽然感覺好舍不得啊！”
“”
云千風(fēng)默然無語的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么唱作俱佳的，以為他信？
他相信小土心里真的是對西瑾瑜有著不一樣的感情，不過這些不一樣，也僅僅是區(qū)別于那些在她眼中宛如浮云的愚蠢人類了。
至于再多的什么舍不得之類的情感，不存在的。
這一點(diǎn)上，不管是她，還是他，都是一樣的。
在見證了無數(shù)的生離死別之后，他們早就學(xué)會了順其自然。
云千風(fēng)想著，手里就一下一下的揉著小土的手指。
不過要是小土愿意的話，她想要的，他都會一一送到他眼前的。
云千風(fēng)抱著小土的手臂微微收了收，臉上便漫上了十足溫柔的笑意。
只要她能永遠(yuǎn)的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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