壇子的確很輕,以凌曉曉的抓力,抓著沿口一點都不吃力,估計壇身也是極薄的胎,外表花紋,細看竟是畫上去的,數百年埋于地下,絲毫沒有磨損或氧化,依舊清晰如新。
沿口附近大片留白,只兩筆秋雁,一派天高云淡的疏闊之氣,下半部分筆墨漸濃,遠處寥寥幾筆勾勒群巒,漸近竹松競態,堅挺直立,狀極堂皇,近處平坡小屋,籬笆小院,僅是一戶簡單的人家,門扉半掩,似是主人短短外出,馬上歸來,又似屋內有人正備晚飯,等誰歸來,又或,一人在等,一人在歸。
畫中并無任何多余筆畫,連日頭都未得露面,但整體感強烈,似乎并不缺少什么。細想想,卻會發覺不對,畫中物,不論植物還是小屋,都沒有畫出具體的朝向,甚至兩只大雁都是飛向不同的方向。
看畫工,嫻熟自然,不像是不懂繪畫之人隨手涂鴉。
凌曉曉心中微動,舉著壇子問夕影:“這上面的畫,是你畫的嗎?”
“是一個朋友隨手畫的,”夕影看向壇身,“怎么了嗎?”
“他是不是很少見到外面的景色?”
“為何這么說?”夕影并未看出不妥之處,不解地看向凌曉曉,“他愛好自由,一向無拘無束,四處游行。”
凌曉曉摩挲著壇身,問出另一種可能:“那他是不是曾有一段時間很迷茫?在人際關系方面。”
夕影抿了一下嘴唇,“不清楚,他什么都不外露。你為什么問這些?是從畫上看出來的嗎?”
凌曉曉示意他看手中的壇子,“我只是好奇而已。你看,這幅畫上沒有畫出太陽,樹木長勢均勻,大雁飛向不同方向,根本看不出東南西北,這些都說明他內心的迷失感——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的。另外,作為主體的這間屋子,門虛掩著,說明有人居住,卻不知此刻是在內還是在外,當然也或許是一內一外、一歸一等,我更傾向于一內一外,然后,就能看出兩人的親密關系了。可是面對這樣等待的房門,作畫之人此刻卻是迷茫的,大概,我猜,他是對兩人的關系產生糾結了吧。”
夕影移開視線,仔仔細細打量著凌曉曉:“你怎么看出來這些意思的?”
凌曉曉正色道:“拿眼逮的。”
夕影接過壇子,再次背起凌曉曉:“這人早就死了,探究他當時的心境也沒什么意思。已經拿了酒,我們回去吧。”
凌曉曉抓緊夕影肩膀,準備起飛:“他是誰?”
“路奇峰,當時的天宗宗主。”
第二天一早,凌曉曉偷偷取了一滴酒,趁醉老轉身之際悄悄滴進了自己的飯中。夕影說這酒本就是陳釀,又經過了這么多年的沉淀,剩下的都是精華,對付醉老這種貨色,一滴足矣,而且這酒最好一點就是,它沒有氣味。然后她開始演戲:“師父?今天的飯味道怎么和以往的不一樣啊?好像有點糊了。”
醉老不信:“怎么會?”
凌曉曉用勺子剜起有酒的米飯,“要不您嘗一下?若是沒問題,難道是我舌頭出問題了?”
醉老哪里想得到凌曉曉會坑他,張口就吃了下去:“沒有糊味啊,你再吃一口試試。”
凌曉曉戲份很足,皺著眉頭又吃了一口,細嚼慢咽:“就是有味,不過好像是我嘴里苦。唉,我這兩天總夢到北川的朋友們,睡得不是很好。”
醉老哼了一聲:“就算你夜不能寐,也不能給他們寫信。”
凌曉曉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憐巴巴的央求:“師父,我就報個平安,他們都很擔心我,我保證一定不勾生,求你了。”
醉老最看不得凌曉曉的哭相,擺手道:“哎呀,等你傷愈,我帶你去北川看他們,行了吧?”
凌曉曉飚戲上、癮,立即破涕為笑:“師父真好!對了師父,昨天我看書時,有些地方看不懂,想請教一下您。”
醉老面色開始發紅,“這種基礎的問題,去問你那兩個師兄,我沒時間。”
“師父,是關于人體構造的問題,”凌曉曉緊張地等著醉老醉倒,“穴位和經脈太過復雜,我記不住,您有什么經驗嗎?”
醉老眼前發花,腳下發軟,腦子開始變亂:“想空手套白狼?嘿嘿……不可能。”
凌曉曉心說,真讓自己料對了,還好提前騙他吃下了酒,不過這酒勁還不夠,在他徹底醉倒之前,凌曉曉只得繼續做戲:“我是您徒弟啊,您就教給我吧?”
“徒弟?哈哈,”醉老不自覺地晃脖子,喝醉的人多多少少都會有支不住腦袋的感覺,這是凌曉曉從酒桌上得來的經驗,裝醉躲酒時經常用,“你去問問你的師兄們,哪個是輕輕松松從我這學到東西的?哎,你得有表示,懂嗎?”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嘿嘿,不是要錢,”醉老居然噘嘴,眼神痞痞的,“我說件事,你去做了就好,很簡單的。”
凌曉曉一身雞皮疙瘩:“什么事啊?不是給你洗內褲吧?”
醉老輕哼了一聲,語調拐了八道彎,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閉上了眼。凌曉曉推他兩下,沒有反應,成了!
湊近醉老的耳朵,凌曉曉輕輕地問道:“師父?您老貴庚啊?”
“我才十八歲,叫我美少年,哼。”
胃里一陣奇癢,凌曉曉差點吐出昨天的早飯,“美少年,你知道方中穴是哪里嗎?”
醉老像是聽到什么白癡問題一樣,隨手在凌曉曉頭上摁了一下。一陣輕輕地酥麻從頭頂傳開,凌曉曉瞬間記住了方中的具體位置。可是,不能這么讓他一個個穴位點啊,不等點完他就醒了。
“美少年,這些穴位這么難記,你隨手就能找到,是不是有什么秘訣啊?”
醉老得意一笑,真有種美少年的風采:“當然了。過來點,我就告訴你,不和別人說——穴位圖是關鍵,背下來就好了。”
去你妹的,我也知道背下來就行了,這不是背不下來么!凌曉曉真想呼他一臉穴位圖,這時卻聽醉老賊兮兮地繼續說道:“穴位圖在床下,封在一個油布袋子里,偷偷看,別讓別人看到哦。”
聽他這么說,這圖不普通啊!凌曉曉轉身去床下翻找,剛掃了兩眼就看到床板有一處不明顯的小縫,似乎經常開合,伸手摳開,油布包果然在里面。
急不可耐地撕開袋子,里面確有幾張疊的整整齊齊的紙,凌曉曉一股腦全都塞進懷里,然后把那一小片床板放回去,轉身在醉老臉上抹了一把:“好孩子,今天有事,姐姐改天再謝謝你啊!”飛奔出去拉著夕影直奔藏書樓。
但是凌曉曉沒考慮到一點,那就是醉老幾百年間的功力變化,消掉酒勁的速度比以前提升了不少。她走了沒有一刻,醉老便幽幽醒轉,看著吃了一半的早飯和空空蕩蕩的房間,感覺到一絲不對勁,目光掠過整間屋子,忽然注意到一小片紙屑,捻起來搓了兩下,是油紙……醉老立即彎腰檢查床下,那處床板果然被打開過了,探手去摸,里面已經空了。
醉老瞬間明白過來,右手在米飯上方一晃,一縷細細的淡藍色酒氣從飯中飄出,氣憤羞惱沖上大腦,這丫頭竟真的敢給自己喝酒,膽子真是太大了!看來,自己對她太好了。
而且那些圖,哪是能給她看的?醉老一甩袖子,神識散開,于藏書樓外探查到了夕影的氣息,飛身趕去。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藏書樓內,凌曉曉從懷中摸出圖紙,呼啦一下展開,鼻血險些流下來——這的確是穴位圖,不過并不是普通的穴位圖,而是在十八禁圖片上手動標注的穴位,點點畫畫的,把整張圖襯得極是旖旎。這種東西,果然要偷偷看,不能讓別人知道。
以醉老如今的造詣,穴位什么的早就爛熟于心,而這圖卻仍然放在床下,他還真是個血氣方剛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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