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王傾尹就走了過來,只見他著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衫,神色也有些憔悴,卻依舊在看見殷暖的時候,笑得從容溫暖。
殷暖之前就已經(jīng)讓店家重新準(zhǔn)備了些酒菜,待王傾尹坐下,就給他倒了杯酒,邊說道:“王阿兄,多日不見,仆竟不知你即將遠(yuǎn)離,這踐行之宴雖然遲了些,到底也是仆的一番心意。”
王傾尹伸手接過,一飲而盡,而后笑道:“多謝五郎好意。”
殷暖又直言道:“王阿兄,仆來之前,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尊君,保證帶你回去。”
王傾尹愣了一下,而后苦笑道:“家君家母可還好?”
殷暖搖搖頭,道,“令尊令堂年事已高,此番打擊之大,只怕難以紓緩。”
王傾尹垂首嘆氣,“是我不孝,此生怕是再難侍奉跟前。”
殷暖又問道:“那你可愿回去?”
王傾尹搖搖頭,嘆氣道,“仆此番經(jīng)歷雖是被迫,卻也是甘愿而為,所以在這里就先過五郎好意,只是不用麻煩你了。”他頓了頓,臉上的最后一絲笑意也被斂去,說道,“仆在新安這些年,也算是小有積蓄,又有阿弟侍奉膝下,二老也算是能安享晚年。”
殷暖聞言微微皺眉,問道:“這便是那個人給你的條件,用你來換親人的平安?”
“五郎?”王傾尹詫異的抬頭看著他,驚訝他為何會知曉。
殷暖想了想,搖搖頭道:“或許還不止,比如,王阿兄可曾想過,你此番離開,宋家娘子可怎么辦?”
王傾尹聞言更是驚訝,“五郎你怎么?”
殷暖嘆口氣,道:“王阿兄,或許仆還未與你說起。仆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這里,原是宋家娘子瞞著送家人親自趕來告知的。”
王傾尹聞言,眼里最后一點光亮也隱去,他垂下的眼里或許還有著滿滿的不甘。終究也只是嘆了口氣,說道:“是我對不起她,門第之差,其實在一開始就知道的。卻還是自私的放任了自己,最后害她至此。”
殷暖道:“這是宋娘子告知王阿兄的她的想法嗎?”
王傾尹搖搖頭。“是與不是又如何?五郎,你不是我,你不知道門第低微在這個世道是怎樣的概念,所以,我怎么能、怎么能讓她也過這樣的日子?”明明很容易做成的事,僅僅因為門第低微,就要白白錯失多少機(jī)會?更何況,這低人一等的滋味,有豈是那么容易忽略的?
“一樣的。”殷暖忽然說道,“只要能陪在那人身邊。便早已經(jīng)做好這樣的覺悟。”
“五郎,你?”
“仆只是在想。”殷暖抬起頭,面上已不見方才神色,他說道,“若不知宋娘子如何想法,王阿兄就如此擅自決定,豈非對她不公?”
王傾尹搖搖頭:“知曉她的想法又能如何,只要我離開,她自然就恢復(fù)了她的生活,依舊是那個高貴溫雅的大家娘子。也不會再受人詬病。”
殷暖嘆道:“若是吾執(zhí)意救你呢?”
“五郎君好意我心領(lǐng)了。”王傾尹道,“只是……仆已決意離開。”
更何況,宋之章的雷霆手段他早已見過,即便自己無所謂。也斷沒有連累別人的道理。
正說著,忽然一輛馬車從遠(yuǎn)處而來,馬車大氣華貴,茶棚里的其他人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王傾尹和殷暖也抬頭看向那邊。
“那是?”王傾尹認(rèn)得那應(yīng)該是殷家的馬車,他有些疑惑的轉(zhuǎn)向殷暖,“五郎。那是?”
殷暖起身道:“王阿兄,你的決定仆自然無權(quán)干涉,只是有些事,或許你還是當(dāng)面說清楚的好。”
王傾尹聽了他的話,忽然就明白了那馬車?yán)锟赡軙霈F(xiàn)的人,他有些緊張的跟著站起來,幾步走出了茶棚。可是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有些矛盾的轉(zhuǎn)身往那輛無頂?shù)钠婆f馬車走過去。
“王朗君!”再是不愿面對,那一道已經(jīng)鐫刻在心底的聲音還是在他身后響起。
“宋娘子。”王傾尹并未回頭,只是說道,“你不該來這里的。”
“為何不該來?”宋元衣道,“可是因為兒家連累王朗君的緣故,所以令王朗君真的厭我至此,竟連一面也不愿與我相見嗎?”
“當(dāng)然不是。”王傾尹有些激動的回過頭,他如何會厭她,從確定了自己心意的那天起,她就已經(jīng)是他最珍貴的存在。
宋元衣就站他身后不遠(yuǎn)處,而在她的身后,是殷家的那一輛馬車,馬車旁邊站住水奴和因田,可是此時王傾尹滿心滿眼都是宋元衣,再看不見其他人。
“宋娘子。”王傾尹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模樣,苦笑了一下,有些心疼的道,“抱歉,我又讓你哭泣了。”
“你明明知道的。”宋元衣道,“只有你離開,我才會流淚,可是你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樣……總比將來讓你后悔的好?”
“將來的事,王朗君又是如何知曉的?”宋元衣道,“兒家說過,愿意舍棄那些所謂的身份和地位,是心甘情愿的,因為那本來就是我的期盼和意愿,這樣,你還是不愿以成全嗎?”
圍觀的眾人本來突然看見幾個嬌滴滴的娘子,就多注意幾眼,何曾想竟看見了這樣的陣勢?一時都目不轉(zhuǎn)睛的愣在原地,就連那幾個看守亦是滿臉驚奇。
“回去吧!宋娘子。”王傾尹道,“這樣的選擇,也是我的意愿,只要你一世無憂,我身在何地,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所以……”宋元衣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放下那些優(yōu)雅和矜持,在眾人面前,哭著求面前之人,“若是我求你呢?王朗,難道你不知道,既然已經(jīng)站在了這里,光天化日之下說出這樣的言語,我可還能回去嗎?”
“我……”
“還是你以為,我宋家真的做到,一個主動敗壞名聲的女兒,也能當(dāng)做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一般?”
“元衣。”王傾尹深深嘆了口氣,道,“能做到的,你回去吧!這樣懦弱到只會逃的我,不值得你如此的,早些歸去,免得你家里人擔(dān)憂。”他說著緩緩轉(zhuǎn)過身,心里輕輕補(bǔ)充了一句,“能在離別前再看你一眼,已經(jīng)別無所求。”(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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