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吃,一天到晚都是吃,德風古道龐大建筑群的周圍,已經好多年沒敢路過一只能吃的生物。他云忘歸千里迢迢趕到桃源來,難道就是為了吃嗎?
而且你做飯的手藝那么差,還喜歡放奇奇怪怪的調料,就算是最簡單的火鍋,也絕對不好吃。
云忘歸腹誹,心中一動,順著剛才風聲看去,就發(fā)現(xiàn)那貼在廊柱上不動的抹布,其實是穩(wěn)穩(wěn)掛在柱子上一處隱秘的掛鉤上。
杜芳霖這甩抹布的動作熟練非常,這一看就不是巧合。
“桃夭雅舍,我回來之后就在外面布下了觸機之法,有人過來,就會引動鈴聲通知。”他將雙手攏在袖子里,然后朝向云忘歸伸出右手,松開五指,“看你的神情,我大概是不用留飯了,對吧?”
借著天邊尚存的陽光,云忘歸清晰看到他攤開的掌心里正在滾動一枚玉珠。
玉珠已經出現(xiàn)裂痕,內中存有黑點,黑點隱隱向外散發(fā)某種波動,應該就關聯(lián)著他所說的那種“觸機之法”。
“來前送一封信不好嗎,害我又要重新布置外圍警戒術法落腳小心點,長廊上的血痕別給我踩花,我一個人慢慢拿抹布涂得這么好看不容易對了,你來之前有沒有看到外面有路過的其他人,如果沒有,這邊我就收工了啊”杜芳霖話語出現(xiàn)愉悅的尾音。
空蕩蕩的長廊。
一個身穿單衣的滿頭白發(fā)的人,半跪擦拭地板上仿佛永遠也擦不干凈的血跡,而那些血跡都是上一次這座房子里遭遇劫難的親人所留下。這個人的內心,孤寂、悲傷,必然是痛苦難言然而杜芳霖此刻說話的尾音,還有點見到朋友的小雀躍。
云忘歸感覺有哪里不太對。
這邊杜芳霖卻已經袖起兩手:“不吃火鍋那要喝茶嗎,喂你站著不動想什么,來我這兒就是為了看抹布?”
云忘歸:“”他正看著那掛在廊柱上的抹布,聞言再低頭看一眼就這么被主人忘在地上的那盛水的木桶,一手托肘,一手捏住了下巴:“芳”
云忘歸:“這幾天,你不會就是在用這種方法,企圖糊弄一筆春秋的人吧?”
為人子者,孝道為先。“沐道芳叢”因何而踏出清修之地,正是因為父母被邪天御武所害。他在前往西武林,殺邪天御武為父母報仇的途中,行事手段或許過火了一點,但只要并未踏上邪路,孝道之前,儒門之中,當是情有可原。
不管來的人到底是誰,當踏入這片孤寂長廊,在陰影中見到這名一身灰塵白發(fā)披肩,一言不發(fā)蹲在地上擦血跡的失怙自困者,怕是都會被這刻意營造的氣氛代入其中。
儒門之中派來的人終是立身正道,想要問責,但若對方自困囚籠,始終不予回應呢?
于是,一筆春秋,敗退。
一封緊急飛書送往德風古道,送信的人當時沒找到與杜芳霖直屬相關師長墨傾池,那封信最后則被送去昊正五道,然后就是鳳儒映霜清請來倚天風佇云忘歸,請他趕緊去往西武林,看看曾經的朋友是不是已起肖。
杜芳霖:“那些人太煩了,天天問東問西,打死邪天御武的是如今西武林成立天都的武君羅喉,跟我有什么關系?我怎么知道羅喉有什么想法,我又不是來自天都的使者,只是單純回來繼承一下家產。”巴拉巴拉一瞬間一堆牢騷丟過來。
云忘歸一巴掌抬手拍上了自己額頭毫無意外,他就知道!
“那你打算怎樣辦?桃源之地本就位于一筆春秋之轄區(qū),你若在此立足,日后總免不了與那些人打交道。”
“不急。”杜芳霖發(fā)完牢騷,表情舒暢,“召集老爺子的舊部之后,這些麻煩事,自然有人做。”
“你也可以選擇回歸德風古道,畢竟現(xiàn)在主事是玉離經,你我都熟悉,也不會有人再尋你的錯處”
“所以。”
然后云忘歸看向杜芳霖,嘆道:“你還是不會答應與我一同回去德風古道,對吧。”
能自由為啥要回去那個牢籠?
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需要緊追著老師不放的儒門小學雞,如今在邪天御武事件之中歷練之后,已能獨自去追尋大道。
此時兩人對視。
云忘歸忽然想起,這六年中自己堅持與這人不曾斷了聯(lián)系,也是當時心有預計,離開德風古道的沐道芳叢,自此不會再歸來。
“放過我,也放過玉離經吧”
杜芳霖笑嘆。
在杜芳霖的眼里,整個苦境,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同類”。
所以他并沒有所謂歸屬感。
而真正具有“歸屬感”的世界,一方在前世,早已無路歸去,一方在未來,還遠未到來。
“算了。”
灑然放棄這種沒意義的對視,云忘歸側身讓開通道,“見你無事,我也就放心回去。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有機會等我再申請往江湖上走一走體驗世情,路過這邊看望你。”
別來,別敲門,沒人在。
杜芳霖:“什么東西?”
看上去像是轉身準備走,云忘歸卻從袖子里掏出一樣東西遞過去:“是鳳儒尊駕托我轉交給你的一個錦囊,據(jù)說她觀天望命時覺得此物對你有用,當然我不知里面裝的是什么啦”
長者賜,不可辭。
“鳳儒前輩曾提起,你修行之法與天地五氣息息相關,與人之五氣亦是關聯(lián)匪淺。你擅自涉足西武林那場十萬人之血債因果,如今既已平安歸來,當閉關二十年,到那時此間血氣方才有可能稍微散去,不至于將卷入者一同拖入幽冥。”
這才是鳳儒映霜清千里迢迢托人捎來的重點,“作為朋友,我還是希望你能平安。”一直與杜芳霖保持通信,其實云忘歸知道得更多,比如這場血劫之后,杜芳霖到底帶回了什么。
十萬血云天柱。
杜芳霖微微閉眼。
平民未曾修行,魂魄幾乎一如血云,皆被打散,從此無法進入輪回
“是嗎?”
杜芳霖聽見自己說話聲音平穩(wěn):“好好好,回頭我就去閉關”
“還有。”
沉默片刻,云忘歸一聲輕嘆:“我知你當時有求援之意,但那時德風古道正雜事纏身,又是面臨主事易位大家,實在無法離開。”
西武林出了這么大的事,死了那么多的人,還有一名核心弟子主動涉入其中,若說德風古道之高層無人關注那不可能,之所以放任沐道芳叢一人施為,最主要還是儒門同樣面臨變故,根本不能動。
“沒關系。”
杜芳霖看向云忘歸,目光不帶絲毫陰影:“我知道。”
這苦境就沒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這段時間,單鋒罪者滅諸多門派之時,涉事者身份又牽連著當年三教圣劍失竊的舊案子,在三教內部的重要程度,要遠遠超過西武林死去的平民。再加上所謂邪天御武掀動的魔劫,已顯示出現(xiàn)應劫之人武君羅喉,德風古道自然要以儒門內務為先。
親疏遠近,縱然是修行者的世界,也從不免俗。
“你能明白是最好。”
看著杜芳霖的眼神,云忘歸覺得他應該能諒解,再將手中錦囊遞出:“那我離開了。”
應該沒問題了吧?
將危險說個分明,這人應該不會又鬧出點什么事情了吧?
需要到很久很久以后,云忘歸才能明白,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指望天生的搞事精不鬧出點事,不如先打斷這人的腿。
杜芳霖抬手,接過錦囊,“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你放心吧!”
儒門修行,修身知我,無時無刻都直問本心。
本心是什么?在這個時候,杜芳霖也許還有些看不清,但內心蠢蠢欲動,想要改變未來“劇情”的心思,從上輩子看劇時候開始,就從未有一刻遺忘。
前輩托付的任務已經完成,又聽見朋友的保證,云忘歸瞬間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回去復命了。
他轉身向后,再擺一擺手,“希望下次儒門盛會,能見你回來,再會。”
長廊之上,腳步向前漸行漸遠。
主人無聲駐足目送。
等人離開之后,一切重歸沉寂。突然后方一道破空聲,直襲杜芳霖。
杜芳霖頭也不回,穩(wěn)穩(wěn)抬手,接下了一封書信。
這處看似只有他一人的房子,實際上早已有遭劫逃難的桃源舊部回來看云忘歸這走一趟都不忘提醒的樣子,他像是愛搞事的人嗎?
他確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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