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極其詭異的聲響,好似催命的無常鈴,讓米樺瞬間驚坐起身,俄而半個腦袋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忍不住大吼出聲:
“痛煞我也!”
僅片刻,疼痛如潮水般退去,重復而縹緲的記憶以更洶涌之勢灌入他的腦海。
“你個腌臜貨,這么冷的天不留點存貨,凍死你勞資可正好吃牛肉喝牛血!”
“失去了制衡千幻門的價值,你千佛國自然滅國!”
“能得前緣人見證,小僧之幸。”
“此去撒桑路途遙遙,米施主多多保重。”
“遠道而來的客人,加查鎮民失了禮數,讓您受驚了。”
“小二,上一壺茶。”
“唔師兄你得保證知道后頭不會疼,小迷才會告訴你。”
“呃啊!”
他抱著腦袋仰天痛吼,喝退了混亂的記憶,疼痛奇異般的瞬間消失。睜眼看去,滿眼皆是晶瑩亮色。
他掙扎著坐起身,一股極寒從后腦突生,頃刻間如電流般蔓延至全身,最后回到前額眉尖,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急忙裹緊了身上的皮毛套,哆哆嗦嗦下了地。
環顧四周,空間并不大,依稀能回憶起與小時候閉關的雪洞相差無幾。方才躺著的應是那張寒玉床,由第一代祖師大真千幻菩薩親手打造,有抵御雪洞酷寒之功效。玉床之頂,是一根根尖銳的冰柱,由于常年處于低溫之下,會越凍越長,需每隔數月敲去一些,以免傷及肌膚。連結成冰層窟頂的最西角,有一間人工打造的石屋,里邊放置著一些生活用具,修有一個小灶臺和一張五人通炕。他走過去瞧了一眼,雖然數十年未使用,但鍋碗嶄新如初,炕灶一塵不染,還有一堆帶著雪泥的濕柴枝,顯然是他在幻境之前所備,只是不記得當時如何上得雪洞又如何備下柴火。
寒玉床向南,整個雪洞的中心,是一根連接著窟頂的腰粗石柱,看著像人工打磨,實際是天然形成,由五丈之外的洞外寒風吹了數萬年,才成圓潤光滑之柱。不過在背風面,也有一些坑坑洼洼的小洞,上面寫滿了各式各樣歪歪扭扭的字體,有藏文,有漢字,都是出自于雪洞修煉的稚童手筆。他上下仔細搜尋了一遍,在最下角發現了一行蠅頭小字,寫得是“蘭木到此一游”。
“呵呵我那時的書法就這般秀氣了嗎?”
嘿,臭美一下,反正也沒人聽到
“哞”
東邊一堆亂石阻擋視線的角落,一頭通體烏黑的牦牛抬起頭哞叫了一聲,表明了它的存在。米樺見蠻牛竟也在此,樂不可支,一路小跑著過去,繞過亂石堆一看,里邊竟小有洞天。
“明智”的他可能預感到了自身的危機,在危機到來之前便準備了幾十垛草料,如果蠻牛不是一般蠢牛的話,省著點吃足夠它吃小半年。事實也確實證明蠻牛是有靈性的,不僅沒有貪食,自認的牛窩里也沒有一絲糞便,很是潔凈。在草料堆之后的洞壁,有一片不同于別處的異色,沒有被冰層覆蓋,像是有什么發熱之石化開了一團圓暈。他用指關節敲了敲,聽聲辨別,實心的,老痛了
“好好呆著啊,三爺我出去巡視巡視咱的領地。”米樺拍了拍蠻牛的腦門,這時才注意到它的斷角,心頭忽有一絲明悟,難道說方才經歷的第四重幻境是當初真實爬山的投射?若果真如此,或可從這四重境中找到一些關聯現實的線索,從此徹底脫離幻境啊!
是的,米樺很自然而然地將此時此地又當成一重幻境,沒有緣由,只是單純的感覺多重幻境不會這么輕易結束。
嗐,管它呢,外頭瞅一眼再細琢磨吧。
他已然適應了幻境中的生活,不知該為此感到高興還是悲哀
出了雪洞向下望去,還是第四重境中的雪崖陡坡,而上邊是一條連通峰頂的小路,坡勢大緩,基本無大危險。他循著小路爬向峰頂,路上竟能看到許多生活在雪坡的小動物,諸如兔子、雪狐之類,只是望著他便跑,想是之前抓著烤來吃過,因此害怕他這個獵人。
到了峰頂,除了翻涌如潮的云海和冷透骨髓的寒風,再無別物。米樺不由得呵呵一笑,還以為能如師母一般順手得天方呢,果然不是那么容易么?
嗯?我為什么會想起師母的經歷呢?
他剛有了這個念頭,突然就呆立當場,僅片刻后,如此極寒的環境下竟然冷汗如雨,驚恐不已!
為什么我對自己的吐蕃之行沒有半點印象,反而對師母的西遼奪蓮記憶猶新呢!陰尸傀蕭云、易尸傀冰霜千刃、機關門殺死楓林晚、明教姜天、瀟水傀白色沙漠,遠至遼國南境的守護天下,老狗、白貓、蒂娜、小路、恨不相逢,甚至是那個小小的修煉者阿迪里艾沙,我都深刻在腦海!
難道說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不不不絕非如此,不可能如此!
因為師父師母的感情一定摻不了假,在這個基礎上,師母的西遼之行絕對為真。至于為什么會如此清晰記憶,當年的辛吉之行也同樣能回憶起來啊,忘掉的只是吐蕃之行吧
他抹了抹額頭冷汗,趕忙打消了那個可怕的念頭。
可是可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呢?辛吉之事,我真就記得一清二楚嗎?
不是吧,我當年為什么一定要北上仙居山找師兄呢,這一點我到現在還沒弄明白啊!
“呃啊!”
突如其來的眉尖陣痛,讓他跪地痛嚎,俄而半個腦袋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連帶著前所未有的灼燒之感,瞬間傳遍半個身子,如同架在火上炙烤,皮膚裂開化油,跳躍的火花深入每一處肌膚,侵蝕著每一寸骨髓!他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聲當場昏死了過去!
悠悠醒轉時,已是黑夜。
余痛還在眉尖灼燒,半冷半熱的痛苦還是第一次經歷,他狠狠地錘了一拳,指骨斷裂卻哈哈大笑,竟是希望拳頭的疼痛能代替那異樣的折磨。
可惜,無濟于事。
但有些事情,終究不能逃避。
每次經歷幻境生理痛苦的根源就在眉尖,而但凡涉及辛吉的回憶,疼痛還在眉尖,是故幻境必然和辛吉之事有著密切的聯系,不弄清楚辛吉經歷,就永遠也走不出幻境!
可飯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捋,方才的痛苦該當避免,所以只能從回到上古禁地開始抽絲剝繭,慢慢查清疼痛的原因。
沒有劇痛,真好。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眉尖,不顧深夜愈加寒冷的狂風,尋一根短木棒,而后盤膝坐下,閉目深吸一口氣,緊咬木棒不放,做好了一切準備,就此開始回想。
當年回到上古禁地,好像所有人都對我避之不及,隱瞞了什么特別重要的事。而唯一的知情人師兄也北上一去不返,我心中的執念之一便是便是要親自找師兄問個清楚
“呃”劇痛再次襲來,如閃電如驚雷,由眉尖劈入,波及全身每一處肌膚、血管和骨肉!可他始終緊咬著木棒,任憑豆大的汗珠滾落臉頰,頭頂蒸騰起縷縷熱氣,根根青筋暴起,雙拳握出血來!
堅持住!米樺,你給我堅持住!
“呃”
由于忍痛過度,他的大腦逐漸趨于昏厥狀態,唯有零星的記憶還在倔強地拼湊著,逐漸想起了一些溫馨的對話。
那是和一個可愛的小女孩,長著一對同樣可愛的龍角,是他最寵溺的四師妹。
“小迷啊,過來一下。”
“師兄,有什么事呀?”
“大師兄回來后告訴你們之后發生的事了嗎?”
“說了呀。可師父不讓我們對你講”
“師父不讓你們講,那是怕師兄受到刺激,引發頭痛,現在我全好啦。你看,不疼啦,所以啊,你就告訴師兄吧,那種記憶缺失的感覺很難受的,你不忍心看著師兄難受吧?”
“唔師兄你得保證知道后頭不會疼,小迷才會告訴你。”
記憶仍在慢慢拼湊,眉尖的劇痛也已漸漸麻木,直至再無感覺。他倒在了雪地里,渾身抽搐不止,依舊緊咬著木棒,流出一大灘口水。他的眼神游離在外,徹底失去了光彩,他的心臟已然停止了跳動,肌體的抽搐只是因為大腦還沒有徹底死亡。
沒有人會故意讓自己痛死,他是第一個。
“真不疼,我發誓。”
“我相信師兄啦。其實大師兄說得也不多,他就說當時那個壞女人取了鮫人淚就帶著你們離開了,然后在海上遇到了特別特別大的風暴,帆船的桅桿扎到了你頭上,加重了你的傷勢,那個壞女人也被一道天雷劈中,掉落了海里。然后撲東大叔帶著你們遠航一年,回到了百越師兄你怎么了?”
如果還能思考,他便不會放棄思考。
如果不能主動的思考,他還要本能的思考。
如果死亡的降臨連本能都無情剝奪,那他還有一腔赤誠,一股執念,一片丹心。
“桅桿桅桿桅桿刺傷,不至于疼痛,不至于隱瞞,這是假的。”
“天雷天雷天雷劈中,她叫她叫朱古力娜她被天雷劈中,莫名其妙劈中,莫名其妙消失沒那么簡單”
“幻境幻境幻境劇痛,來自于眉尖,桅桿不至于,那若是若是被天雷劈中呢?”
“是小迷說反了嗎?不對,小迷沒有說反。”
“小迷說朱古力娜取走了鮫人淚她她原本的目的不是鮫人淚是什么呢?”
“她是要師兄喜歡上她對,喜歡上她愛上她”
“可她為什么要取淚呢?”
“難道說難道說天雷劈中是真,朱古力娜消失是假?”
“那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是去取淚,對,取南海鮫淚!”
“我是去取淚,朱古力娜是讓師兄喜歡上她”
“而我曾經和朱古力娜單獨密謀過什么事”
“所以所以”
“朱古力娜被天雷劈中是真,我被天雷劈中也是事實!”
“因為因為”
“我就是朱古力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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