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極其詭異的聲響,好似催命的無常鈴,讓米樺瞬間驚坐起身,俄而半個腦袋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忍不住大吼出聲:
“痛煞我也!”
僅片刻,疼痛如潮水般退去,隱藏曖昧的記憶以更洶涌之勢灌入他的腦海。
“他剛剛喊了你紅清?”
“是的,逐月龍嘉。”
“嗯,招呼弟兄們繼續(xù)前進。”
“那這個老頭呢?”
“唔一并帶走。”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實都怪我,我也沒想到濱古龍嘉會贏啊”
“然后呢?”
“比武后,我回到住處,本想著去東頭看看貝兒”
“郎迦,你這是怎么了!你們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真丟古一塔的臉!”
“不是,貝兒,他是個騙子”
“別說了,我不相信郎迦是那樣的壞人!郎迦不哭,告訴貝兒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貝兒給你做主!”
“嗚嗚嗚”
“說話呀郎迦,貝兒會給你做主的!”
“嗚嗚”
“別哭了,乖,哎呀,郎迦你真是要急死貝兒呀!”
“呃啊!”
他抱著腦袋仰天痛吼,喝退了甜蜜的記憶,疼痛奇異般的瞬間消失。未及睜眼,拼著眉尖疼痛再一次如電擊雷襲,努力回想起方才兩段不同的回憶,一段沙漠前與貝兒,那時將所得錢財盡數(shù)交予她,讓她采買裝備,教她易容、劍術,最后揮淚相別時,已然互換了面容!
一段以朱古力娜的身份前往沙漠找南宮瑾,當時于黃風中現(xiàn)身,魚巖臨死前驚恐到放大的瞳孔中,分明就是他真身的模樣!
果然一早就進入了死神森林嗎?
“三哥哥?”
嗯?是誰,如雪?
“三哥哥,醒醒!”
強行回溯記憶導致的余痛仍在,他緊皺著眉頭努力睜開眼,滿眼皆是晶瑩亮色。
忽得,一張嬌俏的可愛小臉占據(jù)了他的所有視線。看他睜眼,微微蹙起的眉頭舒展了開來,兩個淺淺的梨渦蕩出純真甜美的笑容。
記憶中的小女娃,如今已是豆蔻年華。時光飛逝如電,那段塵封在記憶深海的過去,他究竟錯過了什么?
“三哥哥,你睡了好久哦。”
“嗯”米樺有些不大適應小女孩的親昵,稍稍往旁邊挪了挪。雖然她是公孫禾元的女兒,但畢竟多年未親近,可能曾與她結伴同來吐蕃,記憶卻已丟失了,生出陌生在所難免。
如雪似乎察覺到了米樺對她的疏離,很懂事地跳下了寒玉床,一溜小跑去了石屋,叮叮當當也不知在搗鼓些。
米樺坐起身,揉了揉眉尖,疼痛漸漸散去。以往每次破境醒來,身體會出現(xiàn)的那種極寒業(yè)已消失,只在眉尖稍微感覺有些冰涼。
再次打量這個雪洞,又是一段與幻境逐漸重疊的記憶。
四周,空間還是那么大,寒玉床的一側,掛著消失了兩重境的千幻劍。玉床之頂,一根根尖銳的冰柱幾欲墜地。連結成冰層窟頂?shù)淖钗鹘牵悄情g石屋,他跟過去探頭進去,如雪正在生火做飯,仰著小臉沖他甜甜地笑了笑。他回之以微笑,打眼一瞧,鍋碗嶄新潔凈,炕灶一塵不染,還有一堆帶著雪泥的濕柴枝和沾血的兔毛狐皮。灶臺的角落全是動物尸骨,估摸著量,像是生活了好幾年光景。
寒玉床向南,整個雪洞的中心,是一根連接著窟頂?shù)难质筹L面有一些坑坑洼洼的小洞,寫滿了各式各樣歪歪扭扭的字體,有藏文,有漢字,都是出自于雪洞修煉的稚童手筆。他上下仔細搜尋了一遍,在最下角發(fā)現(xiàn)了一行蠅頭小字,寫得是“公孫如雪到此一游”。
“呵呵書法這般娟麗秀氣,有我當年風范。”
“哞”
東邊一堆亂石阻擋視線的角落,一頭通體烏黑的牦牛抬起頭哞叫了一聲,表明了它的存在。米樺見蠻牛還在此,樂不可支,移步過去,繞過亂石堆一看,里邊竟小有洞天。
如雪給蠻牛準備了幾十垛草料,堆的滿滿當當。蠻牛倒是很有靈性,沒有貪食,牛窩里也沒有一絲糞便,很是潔凈。在草料堆之后的洞壁,有一片不同于別處的異色,沒有被冰層覆蓋,像是有什么發(fā)熱之石化開了一團圓暈。他用指關節(jié)敲了敲,聽聲辨別,實心的,老痛了
“我是不是有病,敲過了為什么還要敲?”
他敲了敲腦殼,自嘲一笑。
“哞”
蠻牛的叫聲讓他注意到了它的斷角,兩根齊斷,正對應辛吉大陸的蠻牛結局。或許那個蠻牛從未曾出現(xiàn)過,只是在臆想時不由得將牦牛代入,生出了那個蠻牛。
“唉,這便是現(xiàn)實么?一念之間,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就這么突然消失了?”
他對于蠻牛的記憶遠甚于如雪,毫不夸張的講,彼此的感情也超過如雪。只是怎么也沒料到現(xiàn)實竟是這般殘酷,“一念殺人”這種以前最渴望得到的本領,現(xiàn)在得到了,卻也將那個憨直忠耿的漢子抹除在了幻境人間。
他不是一個過度沉湎于悲傷的人,何況有些人有些事只是臆想。殺死了臆想,如此理解心里自然好受些。
他收拾好心情,走出了洞外。向下望去,雪崖陡坡有一條踩滿小腳印的小路,連通上下。往峰頂坡勢大緩,他循著小路爬到頂,路上看到許多生活在雪坡的小動物,諸如兔子、雪狐之類,望著他便跑,似乎是害怕他這個更大一號的獵人。
到了峰頂,除了翻涌如潮的云海和冷透骨髓的寒風,再無別物。他不由得呵呵一笑,還以為能如師母一般順手得天方呢,果然不是那么容易么?
嘶該死的,為什么又想起了師母的經(jīng)歷?
難道是在暗示我九層鬼樓和沒藏烏雪都有問題?
若真有問題,那鬼樓怪塔、烏雪如雪之間,到底是誰投射誰,誰真誰假呢?
不行,得好好問問如雪了,把這些年發(fā)生的事全都問個清楚。
他趕忙回到雪洞,如雪端來一碗熱騰騰的兔骨湯,正好腹中饑餓,接過碗仰頭便灌
“哎喲喲喲燙燙燙燙燙”
如雪本來還著急心疼,但看他滿嘴水泡的滑稽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咯咯咯三哥哥還以為喝酒呢,這么多年沒適應過來吧”
“嘶嘶”他如同蛇吐信一般吸著涼氣,把碗塞到如雪手里,出雪洞抓了一團積雪便抹進嘴里,冰涼的口感讓他頓覺舒暢,不由得閉眼長舒了一口氣。
待疼痛稍減,回到雪洞,如雪拿了根針要給他戳水泡,他大咧咧擺了擺手,說道:“誒,這點小疼痛不算什么,就讓水泡留著,時刻提醒我不可冒失,你也一樣,行事萬不能魯莽,尤其還是個女孩子,更要穩(wěn)重。”
如雪笑道:“三哥哥講大道理的本事倒和教主學得挺像呀。”
米樺琢磨著有些不對味,忙問道:“我以前經(jīng)常和你講道理,教育你?”
“對呀,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走到哪教育到哪,一點也不似年輕時的米三公子呢。”如雪挨著米樺坐到寒玉床上,小腿輕輕晃蕩著,十分愜意的模樣。
呵你小小年紀又能知我年輕時何等樣。米樺暗暗搖頭,不糾纏這些沒營養(yǎng)的話,扭頭說道:“你講講我醒來之前的事吧,我全忘記了。”
“啊?真忘記了呀?”
“什么叫真忘記了?”
“就三哥哥你睡著之前說,可能會忘記一些事,我還以為你逗我玩呢。”
“呵呵”米樺敷衍地笑了笑,沒有回應。
“那從哪里開始說起呢?”如雪歪著小腦袋沉思片刻,清了清嗓子說道:“就從離開上古禁地講吧”
天下三十九四月,五毒元老白小碧回歸,當夜飲宴罷,米樺獨坐屋頂,生出感慨愧疚。十四天方今已得十方,還剩九尺深魅、情人淚、流光神液、月宮桂鋒,那情人淚自有出處,流光神液縹緲無蹤,月宮桂鋒還看李瀟成敗,唯九尺深魅尚有一絲可能,且在吐蕃地界,他的家鄉(xiāng),怎能不竭盡全力尋方盡孝?
可當時傷情,嚴云星是禁止米樺外出的。米樺深思熟慮之后,決定偷偷出走,公孫如雪在宴會時就猜到了他的心思,當夜悄悄登門,一拍即合,一同溜出了虛無界。
之后一路風塵自不必說。抵達吐蕃,兩人共騎一牛,先到拉薩城,結識了緣癡大師和蒼鷺大師,后去樹下澗,千佛國已是一片廢墟,最后回到家鄉(xiāng)陀羅山,登上一門峰,米樺卻突然要閉關,囑咐了一些事后,躺在寒玉床上沉沉睡去。
在米樺沉睡跌入幻境的這段時間,吃喝都是由公孫如雪照顧,她還怕米樺徹底迷失,所以經(jīng)常讀一些小紅的送來的書信,其中就有白小碧西遼奪蓮的故事。公孫如雪每每講到?jīng)]藏烏雪時,都覺十分有趣,吐蕃有一雪,西夏也有一雪,還差不多年紀呢,豈不巧合?
如雪的故事講得十分簡練,米樺聽罷即陷入了沉思。
故事內容與幻境經(jīng)歷大差不差,唯一有出入的是多了一個講故事的人,公孫如雪。在這個故事里,她是一直存在于虛無界的,而且還多了一條承載信息傳遞的圣蟲,小紅。
所以這個故事一點也立不住腳,此處很明顯還是幻境。
“如雪,謝謝你。”米樺突然說了一句聽著莫名其妙的話,最奇怪的是如雪還接了話,笑嘻嘻地回道:“謝什么呀,就是和三哥哥才相處了片刻,有些舍不得呢。”
三哥哥,不是公孫如雪對米樺的稱呼。
她的故事中還有很確切的時間,再怎么算,她都不該是十歲的嬌小年紀。
小紅也不應該出現(xiàn)在故事中,因為雪洞內沒有它的蛻皮或是生活痕跡。
這些,都是如雪故意露出的破綻,提醒他此處仍是幻境。
“你該走啦。”如雪的語氣中卻帶著一些眷戀和不舍。畢竟照顧了他許多年,盡管是在幻境中。
米樺嘆了口氣,不再留戀,低頭問道:“那我該如何破境?”
如雪嬌俏一笑,十分大膽地捧著米樺的臉,明亮的雙眸深深地凝視著他,蜻蜓點水一般輕吻了他的眉尖。片刻后空靈的聲音傳入他耳畔,回蕩在腦海,越去越遠,直至模糊不清。
“再見了,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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