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師府大殿內,兩人依舊保持了之前相見的姿勢,阮荷立于大殿中心,陸游站在畢昇像旁側,彼此相隔了一丈遠的“安全距離”。
兩人誰也沒有糾纏過往,先談正事。阮荷率先講述了從各處打探而來的消息。
首先是那三把鑰匙,鄭在勛并不知曉,沒旁敲側擊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西湖囚牢的存在,想必他也不知道畢樂蒙、畢昇這些年消失不見所在何處,之后他便跟隨高懷恩北上揚州分院去了,阮荷只能自己去打探消息。
之后她易容為最受董川梅青睞的學生,幾次趁其醉酒相問,沒想到他的嘴十分嚴實,并沒有透露出半點口風,雖然沒得到有關鑰匙由何人保管的訊息,但董川梅證實了確有鑰匙存在。
這個情報是一條廢情報,景慕落北上蘇州不在九師府,阮荷完全可以自己去查探。雖然這次易容沒什么收獲,但易容這個手段實實在在幫助了她許多,比如畢昇被囚禁的消息。
去年她就是通過易容為孫大友,與趙士禮進入地下囚牢,探望過一次陸游,兩人順便問候了畢樂蒙,那會阮荷才從趙士禮口中得知了畢昇的消息。
也就是那一次,阮荷確認了書院內“知道畢昇被關”的人員名單,分別是:畢初落、景慕落、趙仲湜、畢樂蒙、孫大友、趙士禮。
至于趙士程與唐琬知道與否,那天趙士禮并沒有講太多,阮荷也怕暴露了身份沒再多問,后來她易容為唐琬,暗中接觸了一次趙士程,感覺他不太知道畢昇被關的事實。要么就是他一直瞞著唐琬,要么就是趙仲湜、趙士禮瞞著他。
通過幾個月的觀察,經過許久的蹲點守候,她發現每日凌晨與黃昏,張川嘯、董川梅、郝家文、鄒緞四人都會輪流提著食盒進入畢師府大殿,半個時辰后提著空食盒出殿門,想來他們就是為西湖囚牢送飯的人。
這個名單又多了這四人,因此她才易容為董川梅的學生,去打探鑰匙的消息,只是沒有得到重要情報罷了。
不過現在有沒有情報都不重要了,一眾先師弟子北上蘇州,正好給了她二人潛入洛神府尋找鑰匙的機會,希望景慕落不會隨身攜帶吧。
陸游倒是沒有打探到太多消息,只知道畢初落一直在王者府內閉關,不好進入府內查探。不過陸游提起了通往西湖囚牢的另一條通道,那一次他在小紅的帶領下去往了西湖對岸,它卻直接鉆進了一條地縫里,陸游也便放棄了這條路。
只能從大殿內進入地下囚牢,陸游不免提及大殿內的隱藏機關,正好阮荷曾見過趙士禮如何操作,也便告訴了他。
地下囚牢入口,就在巨型畢昇像腳下,這一點陸游從地下囚牢出來的時候也看到了。機關所在是泥像背上的印刷模板,模板上有一段字,每個字都有手掌般大小,依次按下其中的“畢”、“師”、“開”三個字,機關就會啟動,泥像下半身會向后平移,地面就是囚牢入口,由一段臺階通往地下。如要閉合,除了臺階石壁的機關外,模板上也有“畢師關”三個字,那時陸游被趙仲湜二人帶上地面,直接出殿而去,因此并不知道還有這一關節。
兩人互訴畢,決定立刻展開行動,二人出得殿門,秘密潛入了九師府內。
九師府,是一連九座宅院,分別是王者府、洛神府、蛟龍府、清風府、至圣府、開工府、天寶府、墨棲府、如意府,其實就是白鷺書院九大套的名稱。
九師府是原先九大先師的辦公場所,不過畢初落、景慕落二人選擇住在此處,有二人以身作則,司馬望、張子夫、王敞也搬入了九師府內,其余人則只在這里辦公,有的人另有府邸,比如唐閎的唐府,有的人住在文苑東側的先師樓內,比如死去的鄧巍。因此陸游入住開工府并不顯得唐突。
這九座府宅雖被稱為“府”,實則就是九所比較大一點的宅院,一座宅院內最多有兩個房間,一間書房用于日常辦公,一間臥房用于睡覺,因此搜尋范圍并不大。
兩人進入洛神府后,分工合作,陸游去書房,阮荷到臥房。所幸景慕落并沒有將鑰匙隨身攜帶,而是藏在了梳妝臺的抽屜里,鑰匙就在一個一尺來長的長形木盒內,鑰匙本身也有手掌般大小,隨身攜帶確有不便。
兩人隨后回到開工府,關好了門窗點亮燭火,將鑰匙湊到燈火前仔細端詳,發現鑰匙正面有一個小小的“景”字,背面有一個“地”字,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線索。陸游沉思良久,對阮荷道:“現在還不能把鑰匙偷走,我們得配一把一模一樣的鑰匙,以假代真,這樣景慕落才不會起疑心。”
“這個簡單,我明天就去城南配鑰匙。”阮荷將鑰匙放于木盒內,又皺眉問道:“關鍵是另兩把鑰匙我們如何下手?”
陸游聽此一問,隨即道:“這也正是我想說的,我們剛才也仔細搜查過了,確沒有第二把鑰匙,我覺得另兩把也不一定都在王者府內,按照你所說,趙仲湜也知道畢昇被囚禁,說明他也參與了謀反一事,他身為北宋皇室后裔,身份尊貴,一定也手握一把鑰匙,不過他不住在蛟龍府,而在城西趙府,這卻難辦了。至于王者府內的這一把,畢初落常年在府內,確實不好偷,等確定了營救時間,我們最后再動手。”
阮荷聽罷,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但趙府的這一把,確實不好偷,趙府實在太大了,如同沒頭蒼蠅一般亂闖,只會暴露我們的身份,我想……”
“易容為唐琬?”
“不不不……”阮荷搖了搖手指道,“趙府那么大,搜尋鑰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易容唐琬短時間還行,但要是時間長了,萬一與真唐琬同時出現在趙府,那我不就暴露了?再說了,當初我們說好的,我負責景慕落,你負責畢初落,景慕落的這把我已經找到了,畢初落的那把最后你我一起行動,那趙仲湜的這一把,合當你去搜尋。”
“你我之間,還要分得這么清么?”陸游皺了皺眉,心里略微有些不快。
阮荷聽此一言,立即變了臉色,低喝道:“我們關系很親密么?火兒是你我共同的朋友,救她人人有份,憑什么要我一人承擔?”
“哎呀……”陸游急忙解釋,“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呵……那你是什么意思?”阮荷挑眉冷笑道。
陸游看著她披著一張柳四變的臉,那挑眉的模樣實在是有些難看,沉著臉答道:“我的意思是……我們沒必要像陌生人一樣,畢竟我們曾經……”
“呵……我就知道!”阮荷還沒等陸游說完,冷聲打斷道,“正經話還沒說兩句,又來勾搭阮荷!陸游啊,你是蘿卜轉世么?”
“我們能不能好好說話,為什么每次見面都要因為這些事吵架?”陸游也不高興了,他實在受不了阮荷總是莫名其妙的發脾氣。
“行啊,好好說啊,開誠布公的說。”阮荷雙臂抱懷,盯著陸游陰沉沉的面孔,問道:“你是不是對唐琬還余情未了?”
“不是!”陸游斬釘截鐵的否認道,“去年我得到鳳釵中的消息,心中只想見她最后一面,并沒有別的心思,畢竟我們都是有家室的人。”
“那你為何作了一首《釵頭鳳》給她?好一個‘一懷愁緒,十年離索。錯、錯、錯。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你敢說你心中沒有半點挽回的心思?”阮荷這一句話很明顯是在吃醋了,她也絲毫不加掩飾,臉色陰沉的有些難看。
“拜托,我那時候以為你就是她,王禾也是她,她既然幾次三番幫助我,我又怎能負心?”陸游攤了攤手,努力的解釋著,委屈的模樣像個可憐的受氣包。
“哦……就算是她幫助你,你就能作那么不要臉的詩了?你不知道人家都已經有兩個小孩了么?”阮荷質問道。
一聽阮荷又把問題繞回最基本的道德問道,陸游不免心生愧疚,這一點確實是他的過錯,勾搭有夫之婦,任誰來評價,都要數落他的不是。
錯便是錯了,陸游承認自己當時確實鬼迷心竅了,不過阮荷的這個問題是送命題,一定不能這么回答。
陸游眼珠一轉,假裝嘆了口氣,哀怨道:“鳳釵雖然是唐琬送我的,但那首詩實則是作給你的,我心中感念的是你這么多年的款款深情,不是十一年前那段青澀的愛戀,我感激的是現在的你,一直暗中幫助我的你,而不是十一年前那個假小子,我這么說,你明白了嗎?”
雖然陸游故意這么說是想平息阮荷的怨氣,但他心里也確實是這么想的。十一年了,他早就記不清當初那個假小子阮荷的模樣了,他心中感動的是十一年后再見面,她仍能不計報酬的幫助自己,那是她對自己的一番深情厚愛,一首《釵頭鳳》而已,遠不足以表達對她的萬種思緒。
阮荷聽陸游這般解釋,心中總是好受了些,冷哼一聲道:“若不是因為你和火兒,我才懶得救畢昇,我倒是樂得見我姑姑姑父謀反,那狗皇帝早該下臺了!”
一聽阮荷提及此事,陸游急忙問道:“十四年前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你們家慘遭滅門?”
“不知道!”阮荷氣沖沖的答道,“狗皇帝心情不好,想滅就滅唄!”
“我怎么感覺,你對你們家族的感情不深啊?”陸游小聲嘟囔道。
“騙盡天下,有這樣的結局也屬意料之中,只是狗皇帝滅絕人性,將我父親五馬分尸,死的太慘太冤!”阮荷狠狠地揮出一拳砸向桌面,桌子霎時間迸開幾道裂縫,“咵啦啦”碎了一地。
“那……是景慕落救了你么?”陸游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是!”阮荷沉聲答道,“我當時被父親藏在水井密道中,她去到阮家鎮的時候,阮家已被血洗一空,她是在水井里尋到昏迷的我的,之后便將我帶到杭州,把小李唐酒莊交給了我。”
陸游問到此處,也不敢再問下去了,阮荷那張陰沉沉的假臉下,說不定早就氣的目眥盡裂,血海翻騰了。
不過從她對她家族的態度來看,她似乎對除了父親之外的親人并沒有太多好感,這樣的話,去偷她姑姑、姑父二人的鑰匙,也不會有太深的負罪感吧。
她已經幫我這么多,希望不要讓她為難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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