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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紀(jì)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男兒當(dāng)帶三尺劍(下)

作者/蘇公子南伽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大丈夫生于亂世,當(dāng)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這是曹焱很喜歡的一句話,他甚至將其引以為激勵自己的格言,對于那種只屬于武將與謀士的亂世,他其實是異常向往的。

    百姓安居樂業(yè)的盛世,永遠(yuǎn)都不是他這種人所追求的,他所希冀的,恰是身在如此混亂的戰(zhàn)場,而戰(zhàn)場,也是他這種人唯一的歸宿。

    故而這一場波及整個南地,影響深遠(yuǎn)的戰(zhàn)爭對其他人而言,或許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災(zāi)難,但在他看來,卻正是他曹焱能夠大顯身手,一展所學(xué)的時候。

    可他也知道,在這句壯志凌云,道盡了男兒豪情的話后面,其實還緊跟著一句不算什么好兆頭的話。

    活下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這與證明自己一樣重要。

    生為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如果沒有抓住前一個信念,他是長不到這么大的,而如果沒有抓住后一個信念,他是沒辦法從玉陽軍三十萬人里脫穎而出的。

    但他絕不想做第二個常定方,如果有可能,他其實更愿意留在玉陽軍里,帶著這些真正的強(qiáng)者,跟天下好好地戰(zhàn)個痛快,若是那樣他還是死在了戰(zhàn)場上,那也認(rèn)了。

    不過大丈夫有所為,亦有所不為。

    他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涼國人生的,但最起碼他是涼國人給養(yǎng)大的,他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涼國給的,既然如此,他就做不到跟那位素未謀面的大將軍一樣去背叛涼國。

    人活一世,總還是得念著些“恩情”的,不是嗎?

    他慢慢地睜開了眼,入目的,卻仍是一片漆黑,慢慢的,才終于有物件的輪廓映入他的眼中。他抬起了頭,看向了被層層疊疊的樹葉所遮蔽的天空。

    對于外界時間的流逝,他是極其敏感的,說了多久醒,就是多久,無論他再累,再困,他都一定會醒過來。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夜里了,天色已暗,但這正是最好的時間。

    這是生在不同的民族所擁有的小優(yōu)勢,也是曹焱刻意去抓住的一個小優(yōu)勢。

    羅剎族的人眼神非常好,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雖然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他們的視力也會跟其他人一樣大打折扣,但總歸還是好過一般人的,而在這樣漆黑的夜里,就這一點點距離的差別,中間往往就是生與死之間的鴻溝。

    誰先發(fā)現(xiàn)了對方,就是贏家。

    他隨手抖掉了身上剛才所沾染的泥土,然后卷起還帶著自己體溫的羊毛毯子,瞬間席卷過來的冰冷感,讓他整個人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先其捆好了,然后就地丟下,留待之后再取,因為接下來,他們必須要保證己方速度上的優(yōu)勢,除去必要的東西,其他一點多余的輜重,都不能帶上。

    若不是因為曹焱珍愛這把武器,其實似方天畫戟這樣的重器,在這種情況下,是絕不如一般的長刀更適合輕騎使用的,不過好在他胯下的是火神子,哪怕不以長途奔襲著稱,可那也是與其他有名的神駒對比,其在方方面面,仍舊是遠(yuǎn)勝一般的戰(zhàn)馬,與之搭配起來,倒是恰到好處。

    他伸手抓過了手邊的兵器,一股熱血油然而生,他站起身來,使勁吹了個口哨,聲音順著夜風(fēng),迅速地傳遍了整個營地,兩息之后,樹林里開始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原本望風(fēng)者留下繼續(xù)休息,其余人,準(zhǔn)備出發(fā)!”

    夜里,一組出自呼延實麾下的斥候小隊,正游走在燕州草原的高坡之上。

    今夜明月隱退,烏云密布,整個天地之間,一片昏暗,看起來明日的天氣,應(yīng)該也不會太好。

    因為白天和夜里的溫差極大,這樣一直迎著風(fēng)跑,其實三人都已經(jīng)冷得在發(fā)抖了。

    “老大,老大!”

    其中一人被風(fēng)吹得連眼睛都睜不開,滿身的怨氣,這時候再也忍不住,突然喊了起來。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卻連頭也不回地便直接道:“不許。”

    落在最后面,一直低著腦袋,把臉湊在布條上,用炭筆小心翼翼地寫著什么的人,也跟著抬起頭喊道:“老,老大,咱要,要不還是避避吧,這風(fēng)也太大了。”

    可不是,本來燕州就因為樹林不多,所以一到了晚上風(fēng)就特別大,夜里狂風(fēng)裹挾著一縷縷寒氣,仿佛有人正在用小刀子把自己的肉給一點一點地割掉似的。

    而他們這時候還恰好站在坡上,迎著呼嘯吹過的狂風(fēng),就連胯下的馬匹都走得有些艱難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臉色慘白,嘴唇都變得烏紫了,委實是上頭分發(fā)給他們保暖的羊毛內(nèi)襯都擋不住這份嚴(yán)寒,這白天太陽大的時候還好,一到了晚上,可真是難熬啊。

    中間那人一看有人跟自己站在同一戰(zhàn)線了,立即繼續(xù)勸說道:“你們想想看,咱們出來也有四五天了,哪兒有見過人啊?我可聽說了啊,是涼狗自己那邊出了問題,幽州跟咱們結(jié)盟了,不會有人來偷襲咱們的,再說了,咱晚上要是都被凍死了,那一切不還是都白搭?”

    其實他口中的老大自己又何嘗想再受這份罪呢,但他仍舊堅持道:“可呼延將軍的規(guī)矩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其他都好,可一旦貽誤戰(zhàn)機(jī),他是定斬不饒的!”

    中間那人縮著腦袋,就連雙手都已經(jīng)揣在了袖子里,其實他這樣做,在野外是極其危險的行為,畢竟一旦遇到敵人,他首先還得先把自己的手從袖子里掏出來,然后才能去抓武器,就這么幾息的時間,已經(jīng)夠人家殺他三遍了。

    他不屑地撇撇嘴,隨即有些憤懣地道:“貽誤戰(zhàn)機(jī)?那咱們都要被凍死了他怎么不說?誰還不是爹媽生的似的。”

    后面那人也著實是熬不住了,不然他也不至于在這種事情上幫腔。

    “老大,要真有人,人家早來了,不至于等到今天,而且幽州的事我也知道,涼國沒多余的兵力來找咱們的麻煩了,沒了幽州軍的騷擾,其他人也繞不開前線跑來咱們這兒的,您就甭?lián)牧恕!?br />
    兩個人接連開口,再加上他自己都感覺自己的身子被凍得有點僵硬了,但僅存的理智讓他還是有些猶豫地道:“總歸是有備無患。。。。。。”

    不等他說完,便被人打斷了。

    “大將軍一口氣把斥候營的全派出去了,少了咱們一支,沒啥問題,何況不會耽擱太久的,咱們就去下面避避風(fēng)而已。”

    老大聽完,頓時愈發(fā)糾結(jié),誠然,他作為這個小隊的隊長,本該是約束手下人,不能消極怠工,更不能偷懶摸魚,畢竟打仗的事不比其他,他們一旦出了問題,可能導(dǎo)致的后果會非常嚴(yán)重,這不是他們能擔(dān)待得起的,可現(xiàn)在又確實不能說全是他們的問題。

    這些日子里,他們也都是兢兢業(yè)業(yè),從沒叫過一聲苦,喊過一聲累,確實是今天晚上太冷了,若是再這樣熬下去,說不準(zhǔn)真把人給活活凍死了。

    活人不能被尿憋死,遇到問題,總得想辦法變通一下,如果就是去避避風(fēng),倒也可以,就算被發(fā)現(xiàn)了,就說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所以前去查探而已,想來也不會有大問題。

    小人物的想法總是如此,少自己一個,或者說自己出不出力,影響不了大局,事實也的確如此,但怕的就是大家都這么想,結(jié)果導(dǎo)致一個出力的都沒了。

    想到這,他只能退讓了一步,但仍舊堅持囑托道:“不能生火。”

    這是他的底線了,漆黑的夜里,一堆火的光芒有多明顯,不用多說,如果真有敵人選擇今晚夜襲,那他們生堆火就是找死,更何況他們是整個蛛網(wǎng)的一環(huán),等下還會有人過來,他們?nèi)绻穑呐轮皇潜蛔约喝丝吹搅耍矇蛩麄兂圆涣硕抵叩摹?br />
    這一下隊伍里排行老二的臉,瞬間就垮下來了。

    “老大,不瞞你說,下午我才剛抓了兩只大老鼠,正準(zhǔn)備晚上一起開開葷的。”

    燕州被過境的衛(wèi)晉聯(lián)軍,用鏟地皮的方式給狠狠地革了一遍,什么野獸都給吃沒了,能抓住兩只老鼠,可真的都算是他走運了。

    他們這些斥候,都是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功勞不高,但極苦,腦袋別褲腰帶上,每日吃干糧,喝雨水,偶爾能開開葷,真的算是難得的消遣了。

    如果能喝酒,那當(dāng)然是最好的了,不過他也不敢提這茬。

    老大聞言,斷然拒絕道:“不行,這絕不可以,大晚上的生火,不要命了你!”

    老二哀求道:“老大,就烤個老鼠,半柱香的事,咱找個隱蔽的地兒,不會被發(fā)。。。。。。”

    話未說完,老大的耳朵一動,突然就從馬上滾了下去。

    一句“小心”還沒喊出口,就見六根箭矢分別從老二和老三的頭顱,脖頸,心口處穿了過去。

    在這么漆黑的夜里,而且待在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地方,竟然還能保證如此精準(zhǔn),這是得多厲害的神箭手?

    而對方又該是多么狠辣,三箭一人,分別射向三個死穴,保證絕無可能生還,而且是立即抹除生機(jī),保證他們連抬手都做不到,若不是自己耳朵好使,聽到有一點破空聲,可能自己也已經(jīng)死于非命了。

    還有三支箭矢,射在了地上,他嚇得肝膽欲裂,正欲摸出口哨吹響,讓遠(yuǎn)方的戰(zhàn)友們聽見,冷不丁又有破空聲傳來。

    他就地翻滾,箭矢落空。

    可人的速度哪里能比得上箭的速度呢?

    對方只不過是預(yù)判了一個提前量,在他翻滾的一瞬間,恰好“接住”了從天而降的一根奪命之箭。

    染血的口哨從他的手中滑落,他倒在地上,到底是沒能吹出來那一聲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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