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國京城。
在城中大批的男丁都隨著遠征的軍隊一道出發(fā)之后,這往日里車水馬龍,摩肩接踵,人口極其稠密的京城皇都,竟然破天荒地顯得有些冷清了起來,很多舊時花團錦簇的繁華街道,現(xiàn)在老半天都不見一個人影。
但在這座算是衛(wèi)國立國之根基的龐大城池之中,現(xiàn)在唯一還有一處地方,尚可見昔日的繁華盛景,那就是在緊挨象征著帝王威儀的皇宮禁地,占地非常龐大,規(guī)模恢弘到甚至還在興建之中的黃天教中央神殿。
因為家中的男丁們都因為各種理由而被強制帶走了,也明白他們大概率是要上戰(zhàn)場搏命的,所以無論是家中恩恩愛愛的妻子,還是那愛兒心切的母親,都會結伴來此,為自己遠在他鄉(xiāng),生死不知的丈夫和兒子祈福,希望著他們能夠順順利利,平安歸來,而且這還不光是城里的平民百姓們如此,就連那些將種世家,豪庭門閥的貴族小姐和夫人們,也都時常乘坐著主動降低了幾個品階的馬車跑過來祭拜“唯一神”,為族人們祈福。
在代表著一國中樞的京城,都已經發(fā)展到了如此地步,可見黃天教在衛(wèi)國境內的影響力,可謂是登峰造極,幾近彌漫全國,完全是勢不可擋,無怪連端木朔風這樣的人,也暫時拿他們沒有辦法,反而要尋求合作。
其實依照黃天教的教義,神殿并不強制來訪的信徒們每次需要供上多少香火錢,只是為了顯示出自己的誠心,同時也害怕神靈的怪罪,所以他們一般也不少給,那些大世家出身的貴族們,每次一來的打賞更是都在百兩上下,至于普通家庭送來的諸如白米,香油等等,他們也都一并收下,并不會因為供奉財物的多寡貴重而區(qū)別對待,故此才深受百姓們的愛戴與擁護。
今日位于整個神殿中間的那一間,最重要,同時占地規(guī)模也是最龐大的,但因為人手資源不夠,現(xiàn)在都還在修建之中的主殿空蕩蕩的,安安靜靜,別說游人了,就連往日會自發(fā)地操勞七八個時辰的虔誠工人們都沒在,這倒并非是到了什么特別的日子,而是很明顯有大人物清場罷了,而且對方的地位一定極高,甚至可以說是現(xiàn)今衛(wèi)國權柄最重的那一批人,不然他們既不敢,也沒那本事在這里做出這種明顯違背黃天教的意愿,還會得罪大批信徒引起爭端的事來。
卻見在那還未正式開始修建的巨大穹頂?shù)恼路剑幸豁毎l(fā)皆白,但雙目炯炯有神,身形挺拔,不怒自威的老者,正站立于神殿的中央,頭頂?shù)年柟夂翢o阻礙地照射而下,正打在他的身上,美麗的白色光暈將其圍繞,頓時襯托得他的身姿愈發(fā)的高大,整個人的氣勢威嚴,如那護法金剛一般,他仰著頭,看著面前這座高達十丈,耗費了不知道多少人力和武力才修建而成的巨大神像,默然無語。
都已經到了環(huán)境最為莊嚴肅穆的主殿了,他竟然沒有去上香,更沒有如那些外面的善男信女們一樣朝著神像下跪拜倒,虔誠地念誦著京城百姓耳熟能詳?shù)慕塘x經文,而是就這樣大大方方地負手站于屋子的正中央,甚至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糾結和由衷的厭惡。
此人不是尋常人,他復姓尉遲,名立德,正是衛(wèi)國開國大將軍尉遲林的后人,衛(wèi)國第一世家的子弟,也就是現(xiàn)在應該正在大涼的涼州關隘外摩拳擦掌,準備帶兵攻城的尉遲惇的本家叔叔,只是不知為何,眼看正是大衛(wèi)用人之時,他竟然還留在京城之中,并且有閑心跑來此處。
“啪嗒,啪嗒!”
正在尉遲立德站在屋子中央,仔細地打量著神像以及神龕布置的時候,從一旁突然傳來了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卻見有一個穿著款式偏正式的文人長衫,身上的官威非常濃郁的中年男子,從旁邊太陽照不到的黑暗之處緩緩地走了出來。
從端木朔風在京城正式登基,然后移駕祁連城,出兵攻涼之后,此人乃是現(xiàn)今在京城坐鎮(zhèn)和主持政務的地官之首,其重要性和自身的能力,那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地位幾乎與大涼的尚書令張伯仁等同,當然了,在衛(wèi)國,他暫領的,卻是大司徒一職。
此人名為謝實,也是豪閥子弟的出身,非常顯貴,當然,在衛(wèi)晉兩國的官場里,若不是世家子弟,也根本就走不到這么高的位置來。
他一邊走,一邊問道:“尉遲將軍在看什么?”
尉遲立德看著面前這座將雕塑臉上的悲憫表情刻畫得栩栩如生,連他也不得不贊嘆一聲鬼斧神工的巨大神像,冷聲道:“在看我大衛(wèi)的笑話!”
區(qū)區(qū)一個虛構仙神,哄騙百姓的民間教會而已,他們聚集的神殿,竟然能與象征著皇權的皇宮并列,這不是笑話,又是什么呢?
謝實沒有附和他的話,反倒是笑道:“尉遲將軍似乎對此很是不滿?”
尉遲立德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冷不丁地瞥了對方一眼,沉聲問道:“難道你就看得順眼?”
“我自然是看不順眼的。”
謝實聞言,輕輕地搖了搖頭,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不光是我,就連我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其實也看不順眼。”
“但。”
他突然輕喝了一聲,然后又停頓了片刻,接著才壓低了聲音,解釋道:“他們之所以會存在,是因為他們被需要,就好像我謝實之所以僥幸能坐上如今的位置,也是因為陛下現(xiàn)在需要我,這場仗的背后,如果沒有黃天教來安撫百姓,國內只怕早就已經大亂了,所以從這一點上來說,起碼我就應該感謝他們,如果他們真的有需要,我甚至可以在這段時間里對他們大開方便之門。”
“胡鬧!”
前面都還好,可說到了這里,尉遲立德氣得連胡子都翹起來了,他轉頭怒斥了起來。
“難道你堂堂大司徒,就被一個狗屁倒灶的教會,一群神神叨叨的騙子牽著鼻子走?”
謝實微微一笑,然后朝著對方伸出了一根手指,稍微擺了擺,柔聲道:“只不過是暫領大司徒之職罷了,等那位吳先生回來之后,我還是一個小小的郎中令而已。”
說起吳珩,尉遲立德的臉色很明顯地垮了一下,明顯是對這個人有些畏懼和反感,哪怕他很快便整理好了面部的表情,但之后給人的感覺,卻是僵硬了些許,氣勢也低落了不少。
“說吧說吧!”他完全是故意擺出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問道,“找我究竟是為了什么事?”
謝實轉過身,抬起頭,從下到上,打量著面前這座建筑風格其實與南地傳統(tǒng)極其不符合的大殿,臉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喜怒,就連他的聲音,也聽不出絲毫的起伏。
“有一批涼國的耗子溜進來了。”
尉遲立德聞言,吃了一驚,而且還忍不住叫出了聲。
“這怎么可能!”
但轉瞬間,他又回過神來,朝著對方伸出手,喝道:“還不趕緊給我他們的行軍路線?”
謝實頭也沒回,只是將手上那份一直捏著的情報遞了過去。
尉遲立德慌忙接過,直接在陽光底下攤開,瞇著眼睛,越看,就越是有些五味雜陳。
“原來不是從祁連山走,看來祁連山防線他們并無把握突破,應該就只是些雜牌軍而已,不足為慮,但從這個方向來看,大漠已經陷落了,是嗎?為何我先前一直不知道?”
謝實閉上眼睛,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疑問。
這位將種世家出身的老人,脾氣暴躁,性格剛直,在他得勢的那些年,在衛(wèi)國的主張,一直是以暴力征服大漠,以此才能真正保證衛(wèi)國側翼的安全和穩(wěn)定,其實不得不說這個想法是有幾分道理的,畢竟羅剎族嘛,在之前給人的印象就是一群養(yǎng)不熟的狼崽子,是完完全全的那外一個種族,奈何他想法雖好,可進行的卻不太順利,早年造成的損失極大,收益卻很小,再加上后來端木朔風一路崛起,坐鎮(zhèn)祁連山,對付羅剎族的事,自然就被其所接手了,端木朔風一到祁連城,便一改先前對大漠的強硬風格,變成以懷柔與滲透為主,恩威并濟,造成的效果有目共睹,這件事,本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但差了一個輩分的兩個人,卻因為這件事而產生了嫌隙。
只是這到底還是他母親的娘家,再加上老人只是與之不對付,而且大多都是因為埋怨自身,最后不愿再在軍中待了,可回了京城后也沒想過要支持其他幾位皇子與端木朔風作對,故而哪怕端木朔風后來以雷霆手段整治衛(wèi)國,老人也未出事,算是半自愿地留在了京城賦閑養(yǎng)老,不然這次領一路大軍的,或許就不是尉遲惇這個晚輩了。
老人見他不答,也清楚其中的原因,當下忍不住冷哼一聲,然后有些煩躁地道:“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媽的,平時不想著老子,現(xiàn)在又要老子去給你們擦屁股了是吧?”
端木朔風為了這一戰(zhàn),那是傾盡全力,幾乎把整個國家的精壯們都給一起帶走了,現(xiàn)在哪兒還能找到可以領兵的將領,這時候能為了家國而出戰(zhàn)的,并且夠資格的,全衛(wèi)國不就他一個嗎,況且他哪怕是再不喜歡端木朔風這個人,可他畢竟是衛(wèi)國人,那還能眼睜睜地看著敵人在自己家里面拉屎撒尿,橫沖直撞,耀武耀威嗎?
說到這里,謝實才又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后道:“我給你一萬人,別嫌少,這已經是我最后能拿出來的人手了,就連皇城的禁衛(wèi)軍都算上了,以后若是有人趁機進宮擄走了幾位娘娘,也都算在你的頭上。”
尉遲立德聞言,不屑一笑,自信滿滿地道:“我就在衛(wèi)河邊上堵截他們,有五千人便夠了,哪兒需要一萬,可笑!”
尉遲立德也不虧是尉遲家的傳人,自小便熟讀兵法,并且有豐富的實戰(zhàn)經驗,一看行軍路線,就大概猜到了顧玄等人的真實想法,知道對方想要直取京城,至于顧玄等人為何不會選擇繞路到更適合的地方渡河,或者純粹到處搞破壞,讓他們無力招架,疲于奔命的原因,他也能夠自圓其說。
人嘛,只要你真的相信了一件事,哪怕其中很多細節(jié)都顯示它是錯的,你也會通過臆想來主動圓謊,這也是為何很多騙局明明就很簡單,很容易看破,但卻依然有很多人對其深信不疑,因為只要他們從心底里相信了,哪怕發(fā)現(xiàn)了不對,也會主動幫對方找一個合理的說法,最主要的,都是說服自己罷了。
一直失眠就特別嚴重,完全沒有精神,這一章拖了很久,真的不好意思辜負了大家的期望,尤其是送了月票的兄弟們,真的抱歉,我等下一定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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