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騎兵行伍整齊，如一條黑龍蜿蜒向北。年邁的鄭畋坐于軍陣之前的馬車中，二皇子騎馬在馬車之前，吳岳和清平陪伴左右。

    “清平道長，你我雖見面次數(shù)不多，但也算頗有情誼，敢問我大唐國運究竟如何？”二皇子一路沒有說話，直出了李昌符的地盤，這才開口問了出來。

    清平已是一身戎裝，黑色盔甲在他身上顯得比道袍更為合身。聽得二皇子發(fā)問，清平只得沉聲道“昔日太宗皇帝，振長策御宇內(nèi)，安西、安北、安東、安南、單于、北庭六大都護府。大唐國運么，此乃天機，實不敢泄露。”

    二皇子聽到唐太宗之功績，臉上亦是頗為自豪，但聽聞清平后邊說的化，臉色亦是平靜下來。

    清平又接著道“二殿下，國運之事，末將不敢多言，但是大唐之榮耀，必將永存于世。”

    二皇子笑了笑，太宗皇帝的文治武功，放眼天下，亦不過幾人能比肩，但是大唐的國運如何，清平終究是沒有說。

    “岳子，你這支軍隊我很熟悉。”二皇子回頭看了下整齊前進的飛虎軍。

    吳岳笑道“二殿下，這支軍隊正是于漢中救你的那支，在我們擊潰黃巢后，我便將它進行了擴充。”

    二皇子看了看遠(yuǎn)處，不由得嘆口氣“岳子，你還是叫我二公子吧，叫我二殿下我不習(xí)慣。”

    吳岳的聲音忽而變得嚴(yán)肅“二殿下，夕日你我皆是孩童，自然可以口無忌憚，如今皇室大亂，我身為先皇親賜的征西大將軍，稱你為二殿下既是對先皇的尊敬，又是對自己的提醒。”

    二皇子還欲說話，卻聽馬車內(nèi)傳來一陣咳嗽，他轉(zhuǎn)頭道“丞相，可是身體不舒服？”

    馬車內(nèi)鄭畋的聲音傳來“二殿下，老臣無恙，只是老了，總是有些許不適。”

    吳岳朗聲道“老丞相略微委屈一下，今日傍晚我們便可抵達(dá)秦州，待到了秦州，老丞相可放心休息些時日。”

    眾人邊走邊聊，果真在日落之前抵達(dá)了秦州。

    滄桑的秦州城在夕陽下更是充滿了一種古老感，城墻上的白色三角旗在北風(fēng)中更是獵獵作響。二皇子嚯了一聲“我從未來過西北，竟不知此處有此古城。

    吳岳指著秦州道“二殿下，秦州乃人皇伏羲之故土，算起來，也是有些年月了。”

    二皇子輕輕點頭“伏羲故里，我應(yīng)當(dāng)一去，只是據(jù)我所見，天下各城城頭皆是紅黃相間之旌旗，為何秦州之旗為白色？”

    吳岳聲音低沉下來“二殿下，非但秦州，我轄下九州之城，城墻上皆是白旗。“

    “哦？為何？”

    吳岳朝南拱手“僖宗信任于我，無奈天不遂人愿，今先皇駕崩不足月余，我身為臣子，雖做不到讓轄區(qū)子民人人披麻戴孝，卻可令這九州為先皇為奠。”

    二皇子不由得眼眶濕潤“岳子，父皇沒有看錯你，我沒有看錯你。”

    氣氛憂傷，吳岳等人已到了秦州城門口。秦州刺史馮唐正率領(lǐng)秦州官員于城門口迎接。

    “臣等參見吳將軍、二殿下、丞相！”

    馮唐為首，秦州大小官員一同行禮。

    聽得稱呼的順序，二皇子毫無反應(yīng)，倒是鄭畋微微皺了下眉，而后輕輕搖頭。

    吳岳笑道“馮大人，讓各位大人免禮吧。”

    吳岳說完，給二皇子介紹了一番馮唐。

    二皇子聽聞馮唐是馮鐵信之子，且馮鐵信已在和吐蕃交戰(zhàn)中馬革裹尸，不由得熱淚盈眶“馮將軍既已犧牲，還望你能節(jié)哀。”二皇子說著握住馮唐的手。

    馮唐眼淚在眼眶閃爍，他道“二殿下放心，臣雖有孝在身，但不會影響日常事務(wù)。”

    吳岳拍了拍馮唐的肩膀，又道“二殿下，如今你平安離開長安，我們應(yīng)當(dāng)慶幸，何須在此傷春感秋。”

    說罷，吳岳不待二皇子說話，只是朝清平揮了揮手“清平，帶飛虎軍的兄弟們?nèi)ボ姞I休息。”

    而后吳岳示意馮唐身后的官員散去，接著道“馮唐，二殿下和丞相的住處你可安排好了？”

    馮唐急忙道“吳將軍，我安排二殿下和丞相于驛館住下，驛館已經(jīng)整理干凈，并且由治安府接手管理。”

    吳岳搖搖頭“不行，二殿下和老丞相尊貴之身，怎可前往驛站，這樣，你的府邸可有空余房間，讓下人們收拾好了，請二殿下和老丞相過去。”

    吳岳話音未落，只聽鄭畋笑道“多謝吳將軍抬愛，我和二殿下一路奔波，如今也乏了，于馮大人家中住下更是多有不便，倒是驛站著實是個好去處。”

    二皇子也道“岳子，就不要麻煩馮大人了，我和丞相就住在驛站。”

    馮唐聽得二皇子和鄭畋之言，不由得望向吳岳。吳岳撓了撓頭“既然如此，就委屈丞相和二殿下了。”

    二皇子和鄭畋被請到了驛館，吳岳仔細(xì)檢查了二人住處后亦是頗為滿意，這兩人住的房間雖不奢華，卻亦不寒酸，倒是能好好休息。念及他們一路勞累，吳岳亦是沒做過多停留，便辭別了二人，回了軍營。

    驛站內(nèi)，油燈晃晃悠悠被吹熄，二皇子正要睡下，只聽得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傳來，如驚弓之鳥的二皇子忽的坐起。

    “誰？”二皇子低聲問道。

    “二殿下，你睡下了嗎？”鄭畋的聲音傳來。

    二皇子又用桌上的火折子點燃油燈，而后套上外套打開房門。

    “老丞相，你今晚不早些睡嗎？”二皇子詫異的看著鄭畋，在它看來鄭畋此時應(yīng)該很累很困了才對。

    鄭畋看了一眼周圍，沒有衙役注意他們，這才輕輕拉上房門“二殿下，你真的信任吳岳嗎？”

    二皇子笑了笑“岳子與我情同手足，我自然相信他啊。”

    鄭畋表情凝重“今日秦州刺史馮唐于秦州城門迎接我等，但是他開口所說順序乃是吳岳為先，其次才為二殿下。”

    二皇子打了個哈欠“丞相，我覺得是你多慮了，吳岳乃是馮唐的直接上司，他說錯順序也情有可原。”

    鄭畋語氣頗急“二殿下，你不是三歲小兒了，吳岳已經(jīng)徹底掌握了西北地區(qū)，今日之事已初見端倪，若是我們就此下去，只怕會任其擺布，成為傀儡啊。”

    二皇子嘆了口氣“老丞相，既然如此，我也便不瞞你了，如今天下皇室甚微，大哥遇害，父皇駕崩。昭宗現(xiàn)已即位，手下又有李茂貞十萬精兵，這是優(yōu)勢。”

    “從個人恩怨來講，我對昭宗沒有好感，但是假若他可以用好李茂貞，恢復(fù)我皇室威嚴(yán)的話，我倒不介意幫他一把。”

    鄭畋眼睛忽的一亮，他忽而覺得二皇子并不是他心中那個處處需要自己點醒的小孩，繼而他又想到漢中脅迫僖宗之事，他不由得心中泛起一絲熱血“二殿下的意思是？”

    二皇子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緩緩踱步“丞相，昭宗欲要完全掌權(quán)，他需要除掉何人？”

    “當(dāng)然是朱溫了。”鄭畋說的不假思索。

    “這是是了！”二皇子坐到椅子上，而后一拍大腿“朱溫手下有精兵二十余萬，如今李茂貞能憑十萬精兵就和朱溫對抗，原因何在？”

    鄭畋略一思索“原因無他，吳岳和李克用在北方牽制朱溫，使其不敢以全部兵力來消滅李茂貞。”

    “正是如此，以丞相看來，鳳翔節(jié)度使李昌符可是朱溫之對手？”

    “李昌符斷難抵擋朱溫一擊。”

    “那西川王建、淮南高駢、秦宗權(quán)、朱瑄等人又如何？”

    “西川王建等人，其雖或有天險，或手握重兵，然其距朱溫遠(yuǎn)矣，不足以威脅朱溫。”

    “那河?xùn)|李克用，可信否？”二皇子此刻如孔明再世，此刻一番說辭，竟是驚的鄭畋半晌說不出話來。

    鄭畋吞了吞口水“二殿下，河?xùn)|獨眼李克用，人稱李鴉兒，此賊與朝廷對立十余載，今雖名為朝廷命官，實為獨立勢力，此人自然不可信。”

    “那我們有何處可去？”二皇子又問道。

    鄭畋恍然大悟“二殿下深謀遠(yuǎn)慮，是老臣狹隘了，如此看來，投靠吳岳倒是當(dāng)前的最好選擇。”

    二皇子的分析不無道理，如今之勢，長安為昭宗和朱溫兩方勢力，昭宗勢弱，朱溫勢強。而南方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王建、高駢等人互相攻伐，誰都想吞并對方，暫時威脅不到朱溫。真正能威脅到朱溫的，就是吳岳和李克用，要想讓昭宗實力壯大，就只有借用吳岳和李克用之手削弱朱溫的力量了。

    “老丞相，你一片忠心我自然知道，其實我也知道人是會變的，岳子掌握軍政大權(quán)這么久了，加之其手中有精兵十五萬，若是沒有異心，我也不信，只是相比之下，我覺得他是最不可能傷害我的，所以我選擇了相信他。”

    鄭畋老淚縱橫“二殿下，你長大了，老臣自愧不如。”

    二皇子又打了個呵欠，而后脫了外套躺到床上“老丞相，早些回去睡了吧，這一路過來你也累壞了。”

    “對了，幫我把燈熄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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