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嫂子
衛(wèi)箴此刻的聲音，正如春日里一汪清澈湖水，又有微風(fēng)拂過湖面，帶起水破一圈圈，風(fēng)過后又無痕，只余下能將人溺斃其中的溫柔。
謝池春反手覆蓋在他手背上，臉頰在他手心兒里蹭了蹭：“這有什么好怨怪的，殿下是做母親的，人家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她是為了你好，又一心覺得是我狐媚，迷惑了你心智，才叫你這般。不過你怎么突然想起來，請陛下賜婚？”
說起賜婚的事兒，她臉頰上泛起紅暈，顯然有些不好意思：“先前也沒跟我商量呀。”
衛(wèi)箴聽她說話，心里說不出的舒坦。
謝池春原本就不是個咋咋呼呼的姑娘，哪怕在錦衣衛(wèi)供職多年，她骨子里仍舊保留著那份柔婉，說話不大聲，剛直之中，偏有七分嬌俏，只是以往無人可令她露出這番嬌憨姿態(tài)而已。
她如今有了心愛的人，這心愛的人，也一心想要呵護她，是以她緊閉的心門漸次打開，說話的時候，尾音不自覺的上揚，又揚的很短，顯得憨蠢可愛，貓兒似的在他心尖兒撓了一回。
“也沒有什么突然想起來，這事兒在我心里頭過了好幾回了，你知道，我的婚姻大事，不是爹娘做主，就得是太后來做主，可爹娘那里……”如今得了賜婚的旨意，他二人早晚是要成婚的，衛(wèi)箴什么也不愿瞞著她，也篤定她能夠承受得起，便輕嘆了聲，“母親一直都想叫我娶褚嫻，這你是知道的。”
謝池春眸色略一暗，只是須臾而已，又恢復(fù)如常：“其實如果我是殿下，也會選擇褚姑娘。”
她把手收回來，頓了下，還是又遞出去，是虛扶他站起來的架勢：“你坐著說話呀，老蹲在我面前，像什么樣子。”
他卻不動：“你說得對，將來咱們?nèi)粲辛撕⒆樱形疫x，我也會選褚嫻。可是阿春，我不會強逼孩子。不是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嗎？孩子覺得幸福，就足夠了。可眼下母親顯然不這樣像，所以我一直在想，等將來有一天，我得去求太后賜婚。本來這事兒是該跟你商量的，雖然你不答應(yīng)也沒用……”
他噗嗤一聲笑出來，也惹得謝池春笑出聲，又輕聲啐他：“你這么說的，倒像是個無賴。”
“無賴就無賴吧。”衛(wèi)箴心說，回過頭去想一想，他干過的事兒，正經(jīng)挺像個無賴。
從前橫行京城，后來威風(fēng)凜凜的那個衛(wèi)箴，遇上了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母親不知道如何說動了父親，一心要叫我娶褚嫻，我覺得這個事情不能再拖了，不然后患無窮，”他仍舊上手去撫她，動作輕柔，眼前的人像是個瓷娃娃，其實分明就沒有那么嬌弱的，可在他眼里，這就是個稀世珍寶，手一重，唯恐碰碎了，“有了賜婚的旨意，我才能安心。”
謝池春有百般小女兒的嬌憨，此時卻說不出口。
這還是北鎮(zhèn)撫司的大堂屋，厲霄他們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就會跑進來，他們身上還有皇差未結(jié)，賜婚一事，叫她歡喜，衛(wèi)箴的態(tài)度，更令她滿腔柔情，可理智告訴她，蜜里調(diào)油也不是這時候的事兒。
于是她輕咳了聲，努力掩飾起自己的害羞模樣，偏了偏腦袋：“你就胡說吧。還不快起來嗎？一會兒叫人看見了，像什么樣子，今后我還要不要在北鎮(zhèn)撫司辦差了。”
衛(wèi)箴知道她什么意思，便也不在推辭什么，撐著她身下官帽椅的扶手，漸次站起身。
他故意為之，起來的時候真是緩而又緩，慢吞吞的，人還刻意的往前傾了三分，幾乎是把她環(huán)在懷里。
謝池春咽口水，下意識把身子往后仰，卻一個沒控制好，撞在了椅背上。
其實不多疼，可她覺得衛(wèi)箴壞，從前沒覺得他這么不正經(jīng)，今次怎么這樣子。
是以她委屈極了：“你做什么？”
衛(wèi)箴知道她沒撞疼，就溢出了笑聲來，一個勁兒的搖頭，又慢騰騰的撤回手：“不做什么，你這樣子，真可愛。”
謝池春眼角抽了抽。
以往她辦案當(dāng)差，也是當(dāng)?shù)闷鹄讌栵L(fēng)行四個字的。
她所有的柔情都給了衛(wèi)箴，所有的退讓都給了喬嚴(yán)他們這些自己人，對著外人，她可沒有這么好的性兒。
那是因為她知道，錦衣衛(wèi)里所有的人，都在或多或少的包容她，不然她一個女人家，在十幾歲的年紀(jì)入了錦衣衛(wèi)，哪里能夠安然無恙的度過這六七年，簡直可以說是順風(fēng)順?biāo)?br />
可外人眼中，她已然是個不安于室的不本分姑娘，既如此，她又何必落了北鎮(zhèn)撫司的威名。
衛(wèi)箴已在她的出神中，坐到了她旁邊兒的官帽椅上去，又側(cè)著腦袋看了她一回，眼底的笑意濃郁的化不開，緊接著他點了點桌子：“偷聽夠了？還不進來？”
外頭喬嚴(yán)幾個推推搡搡的進了屋，可誰也不敢走的太靠前，像是怕衛(wèi)箴打人一樣。
謝池春的臉上轟的一下就炸開了，紅的不像話，要滴出血一樣。
喬嚴(yán)是個憨厚的人，直來直去，像是沒瞧見謝池春的不好意思，反倒嘿嘿的笑：“我就說嘛，從福建回來，老大你對池春真是不一樣了，我還想呢，以前那么不待見她，怎么突然就轉(zhuǎn)性了呢？你們這趟去福建……”他一面說，一面拿手肘戳厲霄，戳完了又去戳吳贊，“你倆不地道啊，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也不跟兄弟分享。”
厲霄一臉不痛快的別開臉，反倒是吳贊眼角抽了抽，小聲罵他：“快閉嘴吧你。”
喬嚴(yán)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滿臉的不服氣：“那好端端的，還求了什么賜婚——”他又乍然收了聲，“欸，老大，那以后，我們不能叫池春，是不是得改口叫嫂子了？”
他說完了兀自笑，還帶的一旁王齊也忍不住笑起來。
吳贊心說你們倆就作吧，一個勁兒的拉王齊，可他無動于衷。
衛(wèi)箴請冷著嗓子叫吳贊：“叫他說，叫他們笑，你攔什么？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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