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中市區,“小酌”酒館,小餐包內坐著對飲二人,正是李曉禾與陳雨杰。
外面華燈搖曳,屋內酒意正酣。
大街上的路燈并未搖動,燈光也是靜止的,可是看在李、陳二人眼里,卻有些飄蕩。雖然二人酒逢知己,但卻不是“千杯少”,而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二人喝的是悶酒,因見到憔悴的尤大姐而悶,因蒯家人的遭遇而悶,因對蒯縣長的思念而悶。
今天在蒯縣長家吃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與尤大姐約好明早祭奠蒯縣長的時間,李曉禾、陳雨杰辭別尤大姐,離開“園丁佳苑”小區,到了陳雨杰宿舍。下午六點的時候,來到這家酒館。
桌上一斤裝的白酒瓶里,還有很少的液體,杯中白酒也還各有一些,滿打滿算一共喝去了七兩白酒。論二人的酒量,每人獨自喝這些也沒問題,何況平分?但今日卻是酒入愁腸,上頭也要快的多,尤其陳雨杰還加了兩個“更”字。
李曉禾臉頰微紅,語氣真誠:“雨杰,你調離思源縣,明著是逃離是非之地,其實卻是為了照顧尤大姐,實在令老哥佩服,也讓老哥自愧不如呀。”
陳雨杰舌頭略帶打卷:“主任,快別這么說,我……”
“雨杰,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叫‘李哥’。”李曉禾打斷對方,“老那么稱呼,顯得生分。”
“是,主任,不,李哥。”陳雨杰齜牙一笑,笑中帶著一絲慘淡,“當初離開思源縣,主要就是為了避開那個是非之地,我當時只要人在那里,只要看到那里的一切,心情就難以平靜。不僅如此,只是每天的那些唾沫星子,我也受不了。以前的時候,我不是這樣的,自認有些抗壓力,可其實根本不是,而是因為有領導在,自己才底氣足。
自從調到市林業局,離尤大姐家近了,我自然就多過來一些,其實根本就沒照顧到什么,反倒每次都是去改善生活了。主……李哥,你根本身不由已呀,不是你想到市里就能到。后來我都聽說了,在第二天他們就換掉了你的主任,第三天就逼著你去鄉里報到。當時他們之所以沒攔我,是不想看到我這個“臭狗屎”,早走早眼凈,我才能那么痛快辦成。
我知道你心里惦記著尤大姐一家,經常給大姐打電話,還給驕嬌寄去學費,大姐都跟我說了。要說慚愧的,反倒是我,急匆匆從市里趕回去,辦完手續就離開了,連面都沒和你見。你一直那么關照我,我卻做的……”
李曉禾打斷對方:“雨杰,我能不理解嗎?你當時那是什么情況?那天接到你要離開的電話時,我是既欣慰,又心酸。我知道,不但縣里那些人敵視你,市里相關部門更是成天對你調查不休,早離開也能早解脫一些。當時明知你處境艱難,而我卻無能為力,哎……真正該道歉的還是我呀,在向蒯縣長告別那天,我見你一直未到,還曾經在心里埋怨,只到看見你趕去時的傷心樣子,才拋卻了哪種想法。只到事后我才知道,你當時還在接受調查,那是你求人家,人家特批你的一個小時。每每想到這里,我就非常慚愧、內疚,也替你心酸。”
“當時無休止的接受調查,反復聽著那些不實指責,確實覺得非常難熬。但想到已經離去的領導,想到領導離去時的神態,我的心中便填滿了感傷,還有深深的愧疚與自責。若是我早些聽到領導弄出的動靜,就能早些撥打急救電話,領導也許還有救。可偏偏為什么要接電話呢?而且還是一個騙子電話。正是這個倒霉的電話,既延誤了救援時間,也成了我被懷疑的證據,一直到調查暫告結束,都是我無法講說清楚的事項。我怎么偏偏……”說著說著,陳雨杰已經語調哽咽,但還是在絮叨著。
對方講說的騙子來電,李曉禾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兩人有數的通話中,對方多次提起,而且每次都是語調悲沉。今天可能是喝酒的緣故,對方竟然哭了,像一個受委屈的孩子一樣。
騙子也實在可恨,為了騙錢,竟說陳雨杰母親發生交通事故,竟讓陳雨杰到樓外最近的紅綠燈見面。可是等陳雨杰疾步跑去的時候,哪有那個所謂打電話的人,電話也根本打不進去。只到給鄰居打電話,確認母親無恙后,陳雨杰也才放心。這時卻又接到了騙子短信,要他把五千塊錢打到一個卡號上。雖然錢沒被騙,可這一來二去,將近半個小時就過去了。
李曉禾能理解陳雨杰這種心情,一直跟隨的領導,剛剛還談笑風聲,轉眼就陰陽兩隔,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而且偏偏在這期間接到了騙子電話,言說母親有事,任誰在這個時候,都不會先考慮有假,都會按約前往的,何況這個約定很好履行又沒什么危險。可就是在這個午休時間段,就是在陳雨杰外出期間,領導卻出了事。等陳雨杰回到樓上的時候,看到的是人事不省的蒯縣長,是不停奔忙和撥打電話的酒店工作人員,酒店工作人員是接到呼救信號去的房間。眼見當時這種情形,陳雨杰肯定是腸子都悔青了,后悔自己離開了隔壁房間。
本已悔愧交加,可市里調查人員非拿這事說事,非讓交待那個電話的詳情,非讓提供其姓名等身份信息,他陳雨杰又怎能說的清?幸虧在通話信息上查到了這條紀錄,否則陳雨杰就更說不清了。
“縣長啊,我對不起你呀……”忽然間,陳雨杰直接趴到桌子上,哭聲大了好多。
下意識的望了眼門口,李曉禾輕拍對方肩頭,安慰著:“雨杰,不必自責,誰都不能先知先覺,這怪不得你。”
“我怎么就不能先知先覺?怎么就不知道那是個騙人電話?要是早知道的話,我是說什么也不會下樓耽誤時間呀。”陳雨杰還鉆起了牛角尖。
“雨杰,我知道你心里苦,可好多事都不能假設,更不能重來一遍,面對現實吧。”說著話,李曉禾一攙對方胳膊,“走吧,喝不少了,咱們回去。”
“不。”陳雨杰一甩胳膊,指著酒瓶,“還沒喝完,還有酒,不能浪費,領導是最反對浪費的。”
“好好,不浪費。”李曉禾又坐了下來,拿起酒瓶,給自己倒著白酒。
“主任,李哥主任,你可不能獨吞。”陳雨杰伸手就搶酒瓶。
看出陳雨杰醉了,李曉禾沒與對方理論,而是妥協的放下酒瓶:“好,好,先喝杯里的,一會再倒,行不行?”
“喝,李哥,干。”陳雨杰說著,端起酒杯,一仰脖,白酒順著嘴角流到了脖子,流進衣服里。
本要為對方去擦,想想灑了也好,李曉禾適時收回了伸出的右手。
“嘿嘿,李哥,我是干了。”陳雨杰松開叨著的酒杯,口朝下拿在手中,“就看你了。”
“我也干。”李曉禾喝干杯中酒,也持杯在手,示意著。
睜著惺忪的醉眼,陳雨杰歪著頭,使勁看著李曉禾手中的杯子,皺起了眉頭:“酒,還有酒,這福根兒太多,能養魚了。”
李曉禾無奈一笑,搖著手中酒杯:“雨杰,沒了,哪有酒?”
“沒,沒了,好,好,倒酒。”陳雨杰說著,放下酒杯,伸手去拿酒瓶。拿了一次,楞是沒有拿到。
生怕對方劃拉倒酒瓶,李曉禾直接拿過來,向自己杯中倒著白酒。
“李哥,得把酒分……分公平了,要不你就醉……醉了。”陳雨杰兩眼盯著酒瓶。
“放心,我不會多貪多占,更不會獨吞。”盡管這么說,李曉禾還是給自己多倒了一些。
看著杯中的白酒,陳雨杰提出了抗議:“這也太少了,一杯都不到。”
李曉禾一指酒杯:“這是三兩的酒杯,瓶里酒也就還有二兩,一人能分多少?”
“二兩,只有二兩啊!領導也就喝了這么多,咋就會……會那樣呢?咋就不……”陳雨杰話到半截,便嗚咽的說不下去了。
是呀,李曉禾也不禁暗自感嘆。他已經跟了蒯縣長兩年多,更是多次陪著蒯縣長出現在酒場。蒯縣長不酗酒,也不攪酒,一直強調“適可而止,量力而行”,但也少不了應酬。有幾次,李曉禾看到蒯縣長喝了一斤多,但行動如常,言談不亂,只是臉頰微紅一些罷了。據聽陳雨杰和其他人說,那天中午蒯縣長只喝了三小杯,充其量也就二兩而已,怎么會是猝死的誘因呢?僅憑這二兩酒,就下一個酗酒而死的結論,似乎也太牽強了。
“二兩,就二兩怎么會死人呢?”抬起頭來,陳雨杰喃喃著,喝掉了杯中酒。
李曉禾注意到,在對方端杯的時候,撲簌簌的水珠滴落到了杯子液體中。
“嘀嗒”,自己酒杯中的液體也泛起了一朵水花。李曉禾端杯在手,仰脖喝下了杯中白酒。白酒入口,沒有一絲辛辣,但卻多了濃濃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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