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秦明生低頭站立,沒有給出答復。
屋子里很靜,但也很沉悶,人們預感到,怕是有暴風驟雨要來了。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喬成沒有大發雷霆,而是依舊語氣和藹:“秦明生、張全,身為下屬,不回答領導問話,可不好,姑且權當是緊張吧。我再問你們,接到開會通知了嗎?這個問題不難回答吧?”
“接到了!鼻孛魃日f了話。
張全跟著回答:“接到了!
“既然接到了通知,那怎么來的這么晚?該不是故意的吧?”喬成依舊語氣和緩,但卻帶著濃濃的威嚴。
秦明生馬上道:“不是故意的,我們接到電話就往回趕,當時我們都在雙勝村村委會!
“雙勝村村委會?那也沒多遠呀。通知的太晚了吧,誰負責通知?”喬成目光轉到臺下。
“我通知的!敝芰颊玖似饋。
喬成“哦”了一聲:“是你通知晚了嗎?還是你接到指示就晚了?”
“是我通知晚了。”周良咬著嘴唇,“我先打電話時,把他倆忘了!
“記性可不好。就這記性擔任黨政辦主任,怕是要誤事呀!眴坛傻恼f著,看向了董定方。
“縣長說的是,說的是,周良記性太差了。”董定方連連點頭,嘴角掛著笑意。
周良的汗下來了,他明白縣長此話的含義與份量。可他當時只能那么說,他給秦、張二人打電話確實太晚了,但他又不能講出實情。
當時看到縣長駕到,周良的第一反應就是,通知相關鄉領導?墒嵌ǚ矫鞔_告訴他,人都通知了,你不用管,去安排會議吧。那還是周良多了個心眼,抽空去告訴了鄉長,才知鄉長沒接到通知。而當他發現秦明生、張全沒到場時,縣長已經馬上要進會議室了,他是爭分奪秒才給秦、張打了電話。
周良現在已經明白,這是董定方故意設的局,既讓李曉禾、秦明生、張全遲到,又讓自己做出抉擇。周良太在乎黨政辦主任這個位置了,可他不能大睜兩眼說瞎話呀,尤其他可不敢明目張膽冤枉鄉長,他怕李曉禾。當然他更不敢惹董定方,鄉黨委書記頭銜已經讓自己望而生畏,何況后面還站著個縣長呢。怎么辦?為什么非要非黑即白,就不能讓我選擇中間的“灰”嗎?
現場很靜,人們都品出了其中味道,心情各異的看著汗珠滿臉的周良。
“讓周良同志再好好想想,到底是不是這么回事?按說應該都能一起通知到呀。偶爾記性不好,也再所難免。”喬成一副體諒下屬的口吻。
人們都看出來了,也都想到了一個詞:誘供。縣長看似給了周良“機會”,其實卻是在暗示周良說出“我早就通知了”。但這顯然不是事實,因為好多人并不是接到的周良通知,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的蹊蹺。
好多人都感覺到,現在就相當于喬成指著一個陷阱,對周良說:你跳不跳?潛臺詞就是:按要求說答案,黨政辦主任還是你的;如果不按要求回答,那你周良就是‘記性不好’,就難以勝任現職了。
周良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不免再次斟酌起來。相比起前面說的“記性不好”,這次其實更像是在倒計時數著“三、二、一”。自己如果不按要求回答,還堅持剛才的說法,那么主任位置立馬就到頭了,結局會來的更早一些,三十年的奮斗瞬間就化為了烏有。
如果罔顧事實,那么固然可以暫時得以保留現職,但李曉禾那一關無論如何過不了,很可能當下就會遭到對質。自己可沒有賈香蘭那些關系,賈香蘭都因挑釁被收拾,李曉禾要想收拾自己更容易了。若是那樣的話,自己主任位置照樣保不住,還會把秦明生、張全也都得罪了。喬成、董定方不過是利用自己而已,當自己遭難時,絕不會出手相助,而是會像躲避臭狗屎一樣的。
當然還有一種選擇,那就是實話實說,講說董定方當時的安排,但這顯然是無用的。董定方肯定不會承認曾經說過的話,而且還會對自己進行強力反擊,再扣上一堆帽子。其他人自保猶恐不及,若是指望他們做證,更是天方夜譚。說實話的后果,只會多混上一項罪名——誣蔑上級,只會死的更快一些。
無論如何回答,黨政辦主任是做不成了,區別就是早幾天或晚幾天,是要兩頭都不落好,還是要少得罪一方?橫豎都是一死,那還不如坦然一些,這些年謹小慎微,也受夠了。想至此,周良抬起頭來:“縣長,我就是給秦明生、張全打電話晚了,是看到他倆沒在會議室,才打的電話。這點我沒記錯!
聽到周良這個回答,眾人反應不一。有人同情,有人譏笑,有人不以為然,還有人覺著周良不識時務。
而李曉禾的反應與眾人不同,他覺得周良今天像個爺們。雖然周良講的肯定不是實話,肯定是受到了董定方誤導,但也沒有昧著良心,以周良平時的性格,以周良對那個位置的看重,這已經很不容易。尤其還是當著縣長面,不受縣長誘供,就更難能可貴了。周良都能這樣,自己該怎么做?要不要仗義直言?自己說話管用嗎?李曉禾腦中快速斟酌起來。
這個周良的反應,顯然出乎喬成意料,他早就知道有這么個軟骨頭,卻沒想到竟然不受自己威壓。喬成被氣樂了:“好好,記性時好時壞,根本沒準譜。董書記,你領導的好下屬呀!
“縣長,對不起,會后我馬上進行整頓!倍ǚ郊泵c頭哈腰賠不是,同時心中也不禁暗叫倒霉。
對于當場站立的三人,喬成故意視而不見,又開始了新的話題:“大家都看到了吧,只是這么一次會議,就出了多少狀況。我不管是否有人故意替別人遮掩,但事實是辦公室主任自己承認通知不到位,兩位副鄉長也姍姍來遲。今天畢竟是縣領導來了,鄉政府人員姑且這樣,平時工作可想而知,鄉政府一把手是怎么搞的?在來這里之前,我接到了一些群眾來信,向縣里反映雙勝鄉存在的問題。本來想著調研之后再講,既然開會當場就遇到問題,那還是一并說說吧!闭f著,向旁邊一伸手。
杜英才早有準備,立即拿起公文包,麻利的拿出一沓信件來,還把其中一份信瓤取出,遞了過去。
喬成接在手中,讀著那份信瓤上的內容:“縣長您好,我們是雙勝鄉的農民……”
聽著喬成的宣讀,現場鴉雀無聲,人們都意識到,這才是重頭戲。前面對秦、張的奚落,包括對周良的誘供,不過是毛毛雨罷了,李曉禾才是重點。現在沒人去考慮信件的出處,更沒人去辨識信件真偽,人們想的都是:縣長要干什么?要把李曉禾整成什么樣?
雖然提前不清楚具體細節,但信件的出現,也在李曉禾意料之中。用腳指頭都能想出來,這些信件絕不是雙勝鄉農民寫的,所謂的“廣大農民”、“婦女同胞”,只是被代表而已。
讀了這份信件的主要內容,喬成拍打著其它幾份信件:“這些信件的內容大同小異,都是反映的同樣問題。這么多群眾發出呼聲,看來問題實在嚴重呀,就請政府領導結出答復吧。”
這已經是既定程序,李曉禾早預料到了,并不覺得奇怪。他站起身來,從容的說:“縣長,對于信件里面說到的事項,確有其事。在今年二月十六日,雙勝鄉黨政班子全票通過了全鄉經濟推進方案,其中就包括鞋墊生產、白條筐加工,另外還有何家營與向陽兩村地塊出租、何家營經濟合作社等項目。這些項目就是鄉政府搞的,也是我主導的,這我不否認。但是對于其中的那些指責,我不認可,更不能接受。
鞋墊生產從開始搞的時候,就得到了廣大村民和村干部的積極響應與支持,若不是這樣,根本也不可能搞起來。至于信中指責的攤派、下指標,純屬無端臆測,根本就是無中生有。現在每家生產的鞋墊多少不一,有十幾雙的,有幾十雙的,還有上百雙的,全都是自愿生產。第一批鞋墊銷售后,的確近期沒有再銷售,但信中所謂的‘有貓膩’,純屬就是誣蔑,不知寫信人是何居心。白條筐加工也不是一帆風順的,這在意料之中,白筐發霉確實遺憾。不過,那次警鐘敲的及時……”
喬成粗暴打斷:“李鄉長,你不覺得辯解蒼白無力嗎?現在鞋墊積壓了那么多,白條筐更是霉的一個不剩。三個多月,一百多天,農民搭工費力,到頭來連成本都沒收回。這就是勞民傷財,農民朋友猜測‘有貓膩’,也在情理之中。一次會議就遲到這么多鄉政府干部,辦公室主任也是糊涂透頂,只沖這點,你這個鄉長就不稱職。這樣吧,今天我們就現場走一走,看看農民朋友怎么說?”
走一走?不能走?墒亲约耗茏柚箚?李曉禾不禁起急,抬頭看去,迎接他的是一抹詭秘的笑容?吹竭@抹笑容,李曉禾不由得心中一驚:這已經是第三次看到,前兩次可是都搞事了。
“叮呤呤”,鈴聲響起,是喬成的手機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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