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
文武大臣們還是有共識的。
誰若說齊國公一無是處,大家非要跟他急不可。
不說別的,齊國公細皮嫩肉,一丁點都不像他爹和他過世的大父,生的風(fēng)流倜儻,這倒是京師內(nèi)外都公認的。
弘治皇帝聽到英俊二字,竟是一時噎著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擺擺手,不吭聲。
卻在此時浩浩蕩蕩的蔚州衛(wèi)開始進入校場。
指揮江彬為前導(dǎo),楊勇為副,數(shù)千人馬,個個枕戈待旦的模樣,氣勢如虹。
他們挎著長刀,手持著長矛,猶如一座大山一般,帶著巨大的威勢,入了校場來。
隨即數(shù)千人列隊,在這招展的旌旗之下,弘治皇帝的目光不禁為之吸引。
身邊的文武,也都打起了精神。
兵部尚書馬文升似是受到了鼓舞,立即道:“臣懇請陛下,準臣下高臺,會晤江彬。”
弘治皇帝看著不禁震撼,心里也不由的生出了疑問。
這蔚州衛(wèi),果然是不凡,這江彬,確實非同尋常,莫非這衛(wèi)所也不乏精銳,問題的根本不在衛(wèi)所,而在于軍將?
另一頭,馬文升興沖沖的下了城樓,見了江彬,江彬依舊坐在高頭大馬上,只是今日的氣勢與他日不同,再無卑躬屈膝。
他只是看了馬文升一眼,口里道:“馬尚書,卑下戎裝在身,只怕不便行禮。”
馬文升不以為意,只當(dāng)是江彬職責(zé)所在,道:“待會兒操演,務(wù)求要操演出氣勢,好讓天子知道,我大明亦有精兵。”
江彬朝馬文升一笑:“這是自然,馬尚書,不如隨我等一道來吧。”
“啊”馬文升一愣,不解其意。
“馬尚書就在左右,將士們更賣力一些。”
馬文升才笑了,他回頭看了一眼高臺上的君臣,現(xiàn)在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呢,于是他打起精神,道:“如此甚好。”
他見這江彬身后的蔚州衛(wèi)將士,個個氣勢如虹,卻殺氣騰騰,心里竟是松了口氣,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隨后,江彬一聲令下,蔚州衛(wèi)瞬時開始排開。
數(shù)隊磨刀霍霍的人馬,手持著長矛,猶如餓虎一般。
“殺!”
江彬高呼
“殺!”所有人一起發(fā)出大喝。
一下子這喊殺聲直沖云霄。
只這么一嗓子,高臺上的弘治皇帝都不禁為之一懾。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蔚州衛(wèi),召英國公張懋至身前:“這蔚州衛(wèi)如何?”
張懋道:“陛下堪稱精銳。”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
身后,劉健不禁道“陛下,可見朝廷的根本不在于設(shè)常備軍,老臣的意思是,單憑常備軍,尚且不能解決軍中的問題,問題的根子還是在于人,若是人人都如江彬一般,我大明”
正說著
卻在此時
下頭又傳來了喊殺聲。
弘治皇帝現(xiàn)在沒心思聽這些。
文武百官們倒靜下心來,他們反而不急于現(xiàn)在就和陛下灌輸什么,一切都可等這一次校閱之后再說。
那江彬在下頭,依舊還騎著高頭大馬。
他握緊了腰間的刀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高臺上的天子。
高臺上的天子,乃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可這又如何呢?
他的嘴角,隨即勾起了一絲微笑,這抹笑帶著幾分嘲弄,突的道:“靜!”
他口里吐出一個音符,身后的官兵們,紛紛安靜下來。
只有旌旗隨著大風(fēng)獵獵作響。
江彬的視線一直都在高臺之上,他徐徐騎馬,居然朝著高臺方向前行。
一個禁衛(wèi)下意識的攔住他的去路。
“你攔我?”江彬看著這禁衛(wèi)。
這禁衛(wèi)正色道:“校閱的規(guī)矩,不可靠近天子圣駕百步,你退”
只是
退字沒有出口,江彬突然拔刀。
長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半空劃下了一道完美的弧形。
這禁衛(wèi),萬萬沒有料到已來不及反應(yīng)了。
只是眼睜睜的看著透著鋒芒的長刀,狠狠自他的頭頂劈下。
江彬本就力大,順勢一劈,全身的氣力灌注于刀身,這鋒利的刀刃瞬間沒入了禁衛(wèi)的頭骨
半邊腦袋,混雜著紅白的液體,直接削開。
禁衛(wèi)身子癱下,半邊的身體,兀自在抽搐。
鮮血噴濺出來,引得江彬渾身是血。
可江彬卻如一尊殺神,坐在馬上,紋絲不動。
他只仰著頭,繼續(xù)看著高臺上的天子。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頓時令這君臣和禁衛(wèi)們都驚呆了。
馬文升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本就跟在江彬的身后,立即大呼:“江彬,你在做什么?”
這是帶著威嚴的斥責(zé)。
他是堂堂兵部尚書,任何武人在他面前,哪一個不是唯唯諾諾?
可現(xiàn)在,江彬背對著他,身子依舊紋絲不動,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身后,那楊勇已是走上前,直接一巴掌將馬文升打倒,口里大罵:“這里哪里輪得到你這老狗說話”
馬文升本就老邁,這一巴掌打的他眼冒金星,巨大的力道,令他整個人摔下去,跌了個嘴啃土。
此刻,他既是疼的齜牙咧嘴,心里卻是翻起了驚濤駭浪,他捂著嘴,倔強的爬起來,口里噴出一口血,卻大呼道:“你們你們這是要做什么?你們這是要做什么?你們是我大明的將士啊,難道你們就不怕”
早有兩個蔚州衛(wèi)的士兵,一把將他按住,有人狠狠將他重新踢倒,待他跌跌撞撞要起身時,卻被其中一個士兵提起靴子,狠狠的踩在馬文升的背上。
馬文升瞬間動彈不得。
他怎么也想不到,前幾日,這一群在自己面前還如羔羊一般的丘八,居然反了!
馬文升豈會不知道問題的嚴重,他恐懼到了極點,雖被人踩著,卻還是拼命的掙扎只是憑著他一個老人,如何是這身軀強壯的丘八對手。
江彬騎在馬上,依舊仰視著弘治皇帝。
而此時的高臺上,已陷入了混亂。
高臺下,禁衛(wèi)們開始大呼起來:“救駕,救駕”
如潮水一般的禁衛(wèi),瞬間開始涌向高臺,組成了人墻。
江彬大笑道:“陛下沒有受驚吧。”
他放聲大喊,高臺上的弘治皇帝聽了個真切。
百官們隨扈著弘治皇帝,有人扯著皇帝的衣袖,低聲道:“陛下,快下高臺,讓禁衛(wèi)們抵擋一陣,切莫讓賊子得逞。”
又有人道:“可立即固守待援,此是京城,何懼之有。”
張懋護在弘治皇帝身前,已是怒極,說不出話來。
事情真的太突然,弘治皇帝也是慌了。
可隨即
他開始慢慢的冷靜。
看著高臺下的江彬,這個此前還溫順的將軍,還自稱為了效命,而甘愿赴湯蹈火的人。
弘治皇帝咬牙,怒不可遏的道:“江彬,你這是要做什么?”
“朝廷出了奸賊,臣等當(dāng)然是來誅賊的,這亂臣賊子就在陛下的近前,陛下難道還不知嗎?”
弘治皇帝氣得顫抖,卻還是問道:“誰是賊?”
“太子!”江彬厲聲道:“太子昏聵不明,遺禍天下,這樣的太子,若是克繼大統(tǒng),遲早要生靈涂炭,我大明國祚也就盡了!”
弘治皇帝氣的瑟瑟發(fā)抖,一旁的蕭敬已跪倒在弘治皇帝的腳下,拉著他的長袖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除此之外”江彬依舊大喝。
身后的蔚州衛(wèi)官兵,并沒有因為江彬的叫陣,而站著不動。
而是似乎早有預(yù)謀一般,早就一分為三,一隊徑往轅門,兩隊左右列陣于禁衛(wèi)們的側(cè)翼,做好了沖擊高臺下的禁衛(wèi)的準備。
江彬繼續(xù)大吼:“除此之外,還有齊國公齊國公巧言令色,仗勢欺人,天怒人怨,天下的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此國賊也,不誅,如何平息天下軍民的憤慨,就請陛下立即交出太子和齊國公,下旨另立宗室賢良為太子,再下詔書,退位讓賢。如若不然,陛下不將人交出來,那么卑下便自己去取,到了那時,若是有人因而錯殺,可就怪不得臣了。”
弘治皇帝不禁冷笑。
眼前這個人居然想要效仿自己的祖先文皇帝,竟也打起了清君側(cè)的名號。
他更無法想象,這個世上,居然還有如此膽大妄為之人。
弘治皇帝冷冷的道:“可朕若是不許呢。”
“不許,那么就別怪卑下不客氣!到時,也由不得陛下!少不得到了最后,玉石俱焚,陛下與諸卿,都在此留下性命吧。”
隨即,江彬一聲怒吼:“弟兄們”
“在!”
無數(shù)蔚州衛(wèi)士兵一齊呼應(yīng)。
這些人跟著江彬,在蔚州不知做了多少殺頭的事,個個刀頭舔血,此時瘋狂起來,自是殺氣騰騰。
江彬大吼:“當(dāng)兵吃糧,咱們給朝廷賣命,吃飽了嗎?”
眾人紛紛道:“餓!”
江彬便又大吼:“若不是跟著老子,你們到現(xiàn)在還得餓著。當(dāng)兵和當(dāng)賊,一樣的道理,無非就是一口飯而已,狗皇帝不給咱們吃肉,我們自己取肉,成了,就是吃香喝辣,不成,無非一死而已。”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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