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過后,李茅與小蘇的酒喝得比較多,他們倆下午興奮了半天,回賓館后,就很快睡著了。
小茍我和還比較精神,他跑到我房間吹牛。
“莊哥,昨天在李老師家,我有一個問題,當時人多,沒好意思問。你看樣子,是真懂風水的人。李茅跟我說過,你又懂傳統文化,又懂易經預測,是個神人吧?”
“哪里,我只是多關注這些東西,我都不知道自己說得對不對。”
“莊哥,你就別謙虛了,我們也算自己人。其實,我有好多問題,想請教你的,你如果不愿意透露,那就算了。”
話說到這份上,我還不得不接招了。“我真沒啥本事,如果我們倆交流,倒可以說說。”
“莊哥,我這些年跑工地,勘察施工等,也算有一些見識。但是,風水這個東西,也有所接觸。有些甲方在選址時,也找人看風水。我就遇到過幾次這樣的事情,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什么道理。”
“你說說,我聽聽。”
“比如說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有一個市,要修一條高速公路,這本是交通局的甲方,但主要路段是在這個市里面,肯定還是要征求地方政府的意見。在設計出來后,該市的一名主要領導提出了意見,當時讓我們設計院的人很不理解。”
“這條路要穿越一個小山坡,這個小山坡高度不高,土石方量也不大,我們設計時,主要按工期、成本和安全角度出發,設計施工流程時,只需要炸開,用挖掘機清理出土石方就行了。但那位市領導堅決不同意,他非堅持他的方案,就是打隧道,穿越過這個小山坡。我們當時很不理解,與他還有過爭論。”
其實打隧道和開挖,這兩種方案,都可以修路,我不太明白區別在哪里,問到:“差異大嗎?”
“太大了。你想,直接開挖,又安全,工期又短,最主要的是,成本低。如果挖隧道的話,成本起碼要高五倍以上。安全風險大,工期長。我們不理解,詢問理由。對方說,如果直接開挖,把原有山脊挖斷,就破壞了植被和風景,所以他們不同意。”
我問到:“對啊,這不是理由嗎?聽起來沒道理嗎?”
“什么道理,多花好幾千萬,就為了那幾十棵不成林的小樹?普通的松樹,又不是什么珍稀品種。那個小山坡的風景,又不是風景區,周圍都是農田,算什么風景?幾千萬的資金,就為了這?當時,我們真想不通。后來,在一個老設計師的悄悄解釋下,我們才明白其中的一個原因。”
“原來,根本的原因,不是那幾十棵小松樹。根本原因,是這個小山脊沿線上去,到遠方大山頂上,有一個道觀。這條山脊,是那條道觀上下來的一條主脈,是風水所在,不能挖斷。但市領導是黨員,不能公開談風水的事,就扯這個理由了。這個老設計師,在現場勘察的時候,聽到當地老鄉說過,當地人信這個東西。我沒想到,領導干部也這個信。”
這種情況,也屬正常。我想起鮑老板忽悠的那些成功人士,難保其中,有多少領導干部?當年我跟寧老將軍學玉匣記時,在場的可都是高級領導干部。
我還想起賀部長跟我講的一件事。上一次在四川,吃飯的時候,他給我講過一個西藏武警總隊的一件事。
西藏某部隊,由于地處高原,新兵到隊后,訓練強度一大,內地來的新兵,有的身體反應太強烈,偶爾就會產生訓練事故,甚至導致新兵死亡。有的因感染,有的因高原反應,有的因心腦血管隱患導致突然發生猝死。這本來都是可以預料的。
但有十來年,該部隊新兵的死亡率,突然明顯升高,無論部隊領導如何控制,都降不下來。過去一年死亡一兩名戰士,但那十來年,每年死亡人數平均達到四五個,這就讓領導坐不住了。通過各種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配備最好的醫療,降低訓練強度,增加體檢的頻度和項目,制訂嚴格的訓練保障措施,加大干部安全工作獎懲責任,反正,想得到的努力和措施都上了,就是沒有效果。
這個單位由于經常出事故,上級追究領導責任,領導換了幾屆,也沒解決這個問題。后來,新上任一個主要領導,來了后,不開會研究措施,也不到部隊察看情況。按他的話說,前面幾任領導想得到的事,肯定都做過了,沒起作用,他再做這些事,也不會有好結果。
他干什么呢?他就讓司機開車,讓司機繞著機關和營房四周轉,走走停停,有時拿望眼鏡到處看,任何人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東西。
終于,有一天,他到后勤部門召開會議,要求后勤部門必須在最短時間內,購買兩座石獅子,立在機關大門兩側,要求最大最威猛的那種石獅子。
怎么辦?西藏沒有生產這種石獅子的。這種工藝,主要在福建。沒辦法,西藏部隊的后勤部長跟賀部長打電話求援,賀部長一邊讓福建送貨,另一邊組織車輛,趕快通過川藏公路往西藏送。這一折騰,大半個月,費了很多事,才搞定。
后來,石獅子立起來后,兩年了,該部隊沒死一個人,沒出一件事故。這位領導因管理有功,被調到總部去了。離任時,班子成員喝酒,一高興,這位首長才說了實話。他說,部隊機關正對著對面兩座雪山之間的夾溝,跑風漏氣不說,還顯示出巨大的空洞般的兇險。他酒后甚至說:“那是個巨大的血盆大口,就是它,把我們的戰士吞掉的。所以,我要立獅子,我這口比它那口還要威風,鎮住它,就沒事了。”
這是一個關于風水的故事,它已經蔓延到部隊首長的心里去了,并付諸于實踐。不管有沒有道理,反正,結果很好,讓人不得不有三分相信。
還有一件事,是我當兵的支隊發生的,這事班長們都是親歷者,他們也不知道這事,與風水有沒有什么關系。
有幾年,我們支隊,總是不順。當時與支隊機關在一起的是警通中隊和機動中隊。那幾年,有一個怪現象,機動中隊院墻與隔壁一家政府機構相鄰,馬路對面是供電局。
與政府機構相鄰的院墻邊,本來是花壇和樹木,但有一個地方,樹木總是死掉,我們為了補栽,保證成活,挖深坑,換新土,各種辦法都試過。這位置補栽的樹,當時都算是成活了,至少半年之內,毫無異樣。但只要一過關掉,它就會突然在幾天內死亡,很讓人費解。部隊找了園林部隊的老師傅和專家都看過,還化驗過土質和水質,都沒有異樣。
與此巧合的是,當時支隊,那地方的樹每次死了不久,支隊就會意外死亡一個人,這就令人恐怖了。已經死了四回樹了,支隊也非正常死亡四個人。規律是:那位置,一年死一棵樹,支隊,一年死一個人。
最開始,大家并沒把這兩件事聯系起來。有一年,那位置補栽的那棵樹又死了,中隊干部請示后勤處長,是不是要補栽時,后勤處長猶豫了,他說了句話,把在場的人嚇了一跳。
“今年,誰又要死呢?”
這種事情一旦聯系上,就成了大家口口相傳的魔咒,人人都害怕那個位置了。
果然,一個月后,支隊最主要的首長:政委,因心臟病突發,死了。他的死之所以被列為非正常范疇,是因為他死前的晚餐還喝了一點紅酒,他平時的白酒酒量都可達到一斤,而當天晚上紅酒只喝了二兩,根本不是他死亡的原因。
況且他平時身體很好,堅持鍛煉,注意保養。更重要的是,他晚餐出來,身體和精神狀態都很好,根本沒有猝死的一點不適,當時還跟戰士開玩笑。
當夜他的突然離去,讓大家很受震驚,畢竟是我們的首長,大家看到他的狀態。大家就聯想到,那棵樹的毛病了。
后來,上級派來一名新政委。這位政委到任后,也是四處轉四處打聽。后來,進行了大規模的營房改造。據班長他們聽說,主要是新政委的司機說的。
新政委為什么要改變機關大門的方向呢?因為原來的大門正對著電力公司,電力公司是一個二十幾層高的大樓,全部是玻璃幕墻,還是個尖頂。我很熟悉,那棟樓,有點像香港的中銀大廈。
新政委認為,這巨大玻璃幕墻如同照妖鏡,再加上它的尖頂如同尖刀,充滿殺氣,直逼支隊機關。
支隊機關原來大門的朝向是向北,對部隊來說,北是失敗的方向。所謂“敗北”,就是指的這意思。他把大門朝東開,是向陽的意思。他認為部隊是最剛的東西,應該朝向最陽的東方。
新政委下令,把機動中隊與政府機構相鄰院墻邊的樹全部撥掉,因為那些全是柏樹。本來原來栽柏樹,是為了四季長青的意思。但他認為,柏樹,如同墓道,是墳墓邊栽種的東西,在部隊路兩邊出現,很不吉利。他全部把柏樹換成了香樟,栽在了原來的地方。
后來的事情,出現了兩個巧合。一是,支隊再也沒有非正常死亡的事發生了。直到我當兵退伍這多年來,沒死過一個人。二是,那個位置再也不死樹了,當時栽下的香樟,一直活得好好的。
班長不怎么信風水,他把這事叫巧合,但是,如果你是有點迷信的人,你怎么不產生聯想呢?
對未知的事情,產生各種聯想,這是人的本能。比如,古代皇帝把彗星當成災難的象征,要求太卜推算人事上的原因。把天災看成因**而引起,占筮出政治的錯誤,也是這種聯想的產物。
我們的傳統文化中,有天人合一的基調。但天與人相合的機制,究竟是如何體現的?以哪種預兆為準,這就如同科學研究一樣,只能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了。
在現代的科學體系中,也有兩個重要的現象,類似于天人合一的觀點。一個是全息論,認為從小事物的某一特征,可以推導出大宇宙的特點。也就是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的說法。
全息論認為,每一個具體事物,都體現著宇宙的基本法則。反之,宇宙的重要規則,都可以在具體的微觀事物中找到。這與人體小周天反映宇宙大周天的原理,是一樣的。
還有一個理論,在數學上,叫分形理論。比如我們發現海岸線的形狀,這本是自然形成的,但地球上,幾乎所有的海岸線形狀,都是由一個基本的形狀組成的。這個基本形狀的不同組合和連接,就組成了我們今天看似千奇百怪的海岸線。
最近還有一個研究成果,那就是,宇宙無限大的尺度,所反映的形狀,與一個原子這樣的小尺度,所反映出的形狀,是基本相似的。
我們把黑洞比喻成一個原子,把星球比喻成電子,它們所組織的形狀,是極其相似的。
那么,問題來了,如果這就是天人合一的話,那么,古代所留下的連接機理的推測,是否真的有用呢?從周易,測天命以算人事,是不是也在原理上遵從這個推斷呢?
尚書中有一章,專門講帝王決斷的方式,列舉了帝王、大臣、士、百姓、占筮等五個主體所表現出來的贊成和反對項,在帝王作決策的時候,最主要的依據是帝王本人決斷或占筮結果的統一性,其它的贊成和反對,并不是特別重要。那么,占筮在古代決策中的重要性,就非常突出了。
這個傳統延續了至少一千年,如果完全沒有道理,多次被實踐證偽,它不應該流傳時間如此之長吧。
我對小茍講,風水這東西,我沒有專門研究過,只是知道一些常識,也許,在你們建筑領域,因為直接相關,接觸得更多些。
“莊哥,你不知道,我們設計院在建筑選址時,有些老設計師堅持一些風水的講究,我們一些年輕人,還相當不理解。但一些事實過后,這些年輕人,還不得不佩服老人的經驗。”
他舉了一個例子,是關于一個機場的建設。
某市原來有一個機場,但那是五十年代修的,跑道不夠長,因為是在山區,當時也不需要起降那么大的飛機。但現在不行了,波音、空客等大飛機成了民航主力,該市只能起降支線客機,老機場就成了該市改革開放的障礙。
這事有兩個方案。第一個方案,就是在老機場擴建。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老機場與市區的交通配套是完整的,擴建起來后,整個陸空交通體系配套,很方便。
但不利之處也顯而易見。要擴建,就必須炸掉兩邊的山,為飛機起落提供空間,炸山的費用比較高,土石方量比較大。再說,擴建老機場,畢竟是以老機場的配套為基礎的,顯得不夠大氣,不夠新鮮,在政績形象上沒多少好處。更重要的是,老機場擴建,至少有半年時間,機場不能運行,無法起降航班。
于是,當地領導要求,在另一塊地方修建新機場,既不影響老機場的運行,又能夠以一個全新的、高標準的工程,提升該市形象。
新機場的選址,靠近市里面準備新開發的一個開發區。市里面也想搞活這個開發區,也拉動這個區的房地產價值。這種以交通拉動經濟的思路,尤其是拉動房地產價值的思路,用現在的話,叫“經營城市”,通過級差地租的改變,來增加市的gp和財政收入。這種考慮,目前非常流行。
但該市本來地處山區,要找到這塊適合大機場建設的稍微平坦的地方,本來就不容易。終于找到一塊理想的土地。那地方平坦程度是可以的,周邊的山也不高,適合飛機起降,與開發區也相鄰,市領導也同意了這個方案。
但在研究方案時,一個老設計師卻動了心思。他查看了該地方從清朝以來的縣志。發現那地方是個清代太平天國時期的一個主戰場,這地方,埋藏著當時太平軍和清軍大約五萬名士兵的遺體。他提出反對意見,當然,這個意見,只是在設計院內部提出來的。認為,如此兇險之地,如此多士兵埋藏之地,不吉祥,風水不好,不宜大規模開挖動土。
但是,這個理由當然擺不上桌面,也無法說服當地的領導,大家聽聽也就過了。
事后,還是按新建機場的方案進行。在土石方開挖近一個月后,出事情了。倒不是什么鬼怪之類,盡管晚上有民工看到過鬼火飄動的事情,但技術人員說那是磷的自燃現象,驚慌也迅速平息了,繼續大規模施工。
但這個地方,處于該市主城區河流的上游,而這些士兵死亡的地方,開挖過程中,泄露出大量的劇毒“二惡英”,估計是當年戰死或者瘟疫留下的,沒埋藏地深土里面反應,今天它們重見天日,污染了水源,不僅導致近一百多市民出現中毒現象,而且還死了十來個人,造成了公共衛生事件。
該市的領導被免職,為處置此事。省衛生防疫部門派出專家,全市自來水停供,市民生活用水靠消防車從外地拉來。全市消灑防病毒藥劑,可以說是全城慌亂,折騰了好長時間,花費了不少精力和錢財。領導本來想搞個政績給上級看,結果免職的免職,處分的處分,得不償失。
更重要的是,開發區并沒因新機場熱起來,房地產價值也沒增值,因為,大家都傳說,那是一個不干凈的地方。
后來,大家想起當時老設計師的勸告,才明白,自己確實年輕,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莊哥,你說,我們學科學的,本來建筑是一門科學,中國歷史上也有很多偉大的建筑,怎么老跟風水扯在一塊,搞得迷信似的,我們根本解釋不了這些東西,但事實在那里,你還不得不信。”
我說到:“建筑是一個系統工程,不僅與建筑材料有關,還與天、地、人有關,是不是?天呢,不說什么星辰日月,起碼氣候條件,水氣風云,你得關照吧?有些是雷電多發區,避雷設計肯定要牢靠些,對不對?地呢,不說什么地質條件結構地下水之類,這個地層過去有過什么,將來被建筑改變過后會出來什么,這個能夠事先全部考慮清楚?人呢,更不用說了。人員事故,人員管理,甚至一個人會壞一百人的事,這事也屢見不鮮,對不對?既如此多的不確定因素,那么,你怎么敢說,憑已經的科學規律,就全部掌握了呢?”
他點點頭,承認到:“那確實,僅憑點對點的地質勘察,當然無法了解地下的全貌。我們在施工中,經常莫明其妙地碰上溶洞、塌陷、垮坡等預料之外的現象,這是設計中,無法全部精確的東西。”
“對了,這僅僅是對地下的事,那么,對天上的事,對人的事,有什么設計師或者設計院,都能事無巨細地,事先考慮周全呢?”
“肯定不可能,這么多的因素,只能大概有個把握。施工中,還不是有什么情況,就臨時找方案應對而已。”
“這就明白了,一個系統工程,每一個因素都是成功道路上的鏈條,這個鏈條越宏大,不可控因素就越多。就像自行車的鏈子,只要中間脫了一個鏈子,整個鏈條就會斷裂,車子就無法騎行。那么,將所有鏈條全部預計清楚,在大工程這樣一個,因素幾乎多到無窮大的情況下,全部預計清楚,就變得有點不可能。所以,出現意外,倒是常態了。”
“那是,為什么設計師,在國標之外,還要加點余量,就是沒完全把握的情況下,更保守一些,把困難想得多一點,這是我們的行規,也是對自然的尊重。”
他突然表情神秘的對我說:“我在做工程時,遇到過一些非常奇怪的現象,如鬼神妖魔一般,想讓莊哥分析一下。”
我也正了正坐姿,嚴肅地說到:“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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