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岳父母就要回北京去了。妍子的意思要他們在溫州多住幾天:“北京的事,有什么事呢?養老院,陳經理就可以搞定了,你們不放心嗎?再說,你們也沒那么多應酬,去這么早干啥?”
岳母說到:“妍子,我們一家倒是過年了,你想想,你金姨怎么過年?我們過去,她的年才開始,對不對?”
她這樣一說,我明白了,心里倒同情金姨來。她什么都有,但年過半百,卻沒有親人,在萬家燈火、戶戶團圓的日子,她該是多么寂寞啊。
妍子說到:“那這樣,今后過年,你叫金姨跟我們一起過,不就行了嗎?”
岳母說到:“一起過,恐怕更難過些。”
我們都沉默了,是的,在這個親人團聚的時刻,她看到這一家親密的樣子,是不是更容易悲傷呢?
過年我跟班長打過電話,跟他全家人都分別說話拜年,班長好像也說過,她和嫂子大年初一也要到金總家拜年,把她當家里長輩一樣。但是,這些都無法彌補她沒有親人的落寞。
小蘇在電話里卻是興奮得很:“莊哥,你不曉得,我今年是第一次在北京過年,北京幾乎是個空城,公交車站都沒幾個人等車。你別年春節聯歡晚會那熱鬧,那是電視臺,現在街上真沒幾個人。”
“你怎么不回老家過年呢?”我問到,他的家鄉觀念不是很重嗎?他父母不是很愛面子嗎?
“莊哥,我不比你和妍子大戶人家,回老家過年,過不起啊。我算過,所以親戚都比我窮,再加上那些同學朋友,他們都帶孩子來拜年的話,我都要給紅包的。幾百塊錢的紅包拿不出手,一千元的紅包是起碼數,加上拜訪老人等,沒有上十萬,過得體面?我跟我爸算了這個賬,他老人家愛錢,說了句:不回,有這十萬,真有親戚幫在難處,也比過年亂丟強。”
“那你媳婦那邊呢?”
小蘇更興奮了:“今年過年的意義很大了。莊哥,你不曉得,我岳父母是第一次來北京,我把他們接到北京過年。加上我妹妹,我們熱鬧得很。莊哥,你留給我的車真是皮實,整個春節,我開著它帶領一幫人東游西逛,硬是沒掉一次鏈子,老牌子,過硬!”
李茅的電話是大年初一打過來的,當時我正在我媽家吃飯。他開口就說:“莊哥,你好幸福喲,電話聽都聽得見熱鬧。”
“你就不幸福嗎?然然這么漂亮,都被你騙到手了。”
“啥也不說了,都是眼淚,別忙,你聽個聲音。”我聽到了機場廣播那軟綿綿的聲音,馬上問到:“你在機場?”
“嗨,我跟然然都在機場,準備到她家去吃晚飯,然然,跟莊哥打招呼。”
然然的聲音:“莊哥,過年好,給你拜年了。”
“可惜紅包送不到你們手上。你們怎么大年初一還在機場?”
“莊哥你不知道,李茅這個傳統守舊的家伙,本來說過年,選定一家過就行了。他非要大年三十在他老家,正月初一到我家,這不,航班有點晚點,估計我們回家吃晚飯,有點懸了。”
“你把電話給李茅,我要說說他。”
“喂,莊哥,有何指示?”李茅的聲音。
“伙計,大過年的,你玩空中飛人,你不會把你父母提前接到北京過年,大年初一再到然然家,少跑一趟不行?”
“哥,你不是沒看出來,我老頭子是個守舊的人,非要在老家顯擺,這意思,你懂的噻。況且,我們公司要上市了,工作緊張得很。臘月二十八才放假,他們來北京,也沒功夫陪他們。我們正月初三就要上班,兄弟也不容易啊。”
我理解,李茅和然然他們這些年輕精英所承受的壓力,他們以超乎尋常的勞動強度和智力輸出,中國才新近產生了大量的新科技公司。中國從九十年代以來,大量的大學擴招,雖然有點良莠不齊,但也培訓了大量的理工人才,這如此大基數的競爭中,許多優秀的年輕人用智慧、探索和拼搏,為中國產業和科技的進步,打下了牢固的基礎。他們是中國新的脊梁,他們努力向前沖,中國奔跑的速度就慢不下來。
當然,我也接到張思遠問候的電話了,他讓我代問妍子好。他在老家和父母在一起,他剛打完一盤游戲,我問他是什么游戲,他說是“紅色警戒”,這款游戲比較老,需要在電腦上進行,但在一些年輕人中比較受歡迎。由于游戲占用的內存比較大,所以現在的手機支撐不了。我在想,如果技術進步,手機的內存和速度提升后,估計有一天,也能支撐這樣的大型游戲時,那么,是不是有更多的年輕人,整天抱著手機玩呢?
有需求就有商機,成功的商人,應該主動創造需求。這是我突然冒出的想法。
比如,思遠玩的“紅色警戒”,是款戰爭游戲,火爆到現在,絕對是個奇跡。這里有個現象,就是當過兵的人一般不玩戰爭游戲,但沒當過兵的人,或者說在社會上越是比較宅的人,越喜歡戰爭游戲,因為他們需要將生活情景完全移置,在全新的自己最不熟悉的戰爭場景中,尋找價值感。我在想,戰爭游戲估計是今后游戲中的一個主要類別,開發它,絕對有很大商機。
其實除了這些人,我還很想念張老師,還想念二娃,張老師在哪兒呢?你應該給我個線索,這么多年的恩情,我現在有條件了,我想報答。二娃,你在哪兒呢?我們是否還可以像當年一樣打鬧,像當年一樣瘋狂地玩泥巴?你們,幾乎是我少年時期最美好的亮色了,你們給我這么多幫助和理解,卻什么也沒得到。我現在什么都有了,想和你們分享,想讓你們看到我的快樂,你們卻找不到了。
“給每一位親人通信,告訴他們,我的幸福。”海子的這一句詩,讓我痛徹心扉。
當春節的煙花響起,我們都愛總結自己。他們總結一年,我在總結一生。
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仿佛變成了一只孔雀,飛到了童年的老家。這個場景似乎原來發生過,二娃家曬被子,被面上有一支孔雀,當時我不太懂它叫什么,就問二娃的姐姐,她比我高幾年級,在我面前屬于有知識的人。她煞有介事地跟我介紹:“這叫磅頭鴉,非常厲害,頭特別硬,跟其它鳥打架,就用頭撞。它這鐵頭,連人都撞得死。”說得我充滿敬畏,世上還有這種神奇的鳥,怪不得可以畫到被面上。我真相信了。這次在夢中,我變成了孔雀,又看到了二娃的姐姐,我想對她說:“我認得孔雀了,不叫磅頭鴉,你騙我,我都相信了。”結果,嘴里發出的聲音是鳥叫,她根本沒理我,我就從上空飛過去了。
從夢中醒來,身邊的妍子呼吸均勻,她無法知道,我此時的心情。我想起了我父親教給我的一個笑話,真是苦中作樂的段子啊。他形容了山后樹林小鳥們的叫聲。布谷鳥兒叫到:“賣屋,賣屋。”黃鸝鳥說:“我來給你寫約,我來給你寫約。”知鳥推銷它的生意:“配鑰匙,配鑰匙。”這時,一只不知名的小鳥從遠處急忙飛來,邊飛邊喊:“留個墩墩,留個墩墩!”這是來撿漏的。
那么苦的生活啊,那么苦的父親,為了讓我高興,編出這個段子,也許費勁了他多少天的智慧和聰明。我眼淚默默地下來了:爸,你受的苦,我要幫你把福享回來!
妍子在我控制不住的抽泣聲音醒來,她幫我擦淚:“想你爸了?”
“嗯”,妍子是最懂我的人。
睡不著了,妍子也睡不著了,她說到:“哥,講講你的童年吧。”
我給她講了二娃的故事,講我們一起上學、一起打架、一起割草的經歷。講我們互相鼓勵、互相較勁、互相安慰的經歷。講我當年對他的羨慕,現在對他的思念。講我有一天與他重逢時,我們是否還能像以前那樣,沒有拘束地進入到年少的時光。
“哥,你們肯定能。”
“為什么呢?”
“因為,你一直沒有中斷對他的思念,他肯定也沒有。”
心情釋放后,進入睡眠就非常簡單,況且,還有妍子的安慰和她溫暖的懷抱。
岳父母回北京后,我們又恢復了以往的生活習慣。宋姐回來了,她說這是第一次,她回家過了個整年,非常感激我們。她還帶了些腌魚、干筍之類的東西,我吃起來非常高興。在我們四川老家,過年前都要腌制豬肉香腸,還要用煙熏,以利于長期保存。雖然在溫州不怎么吃這些,商場也有賣的,我們也不怎么買。但吃到腌味,過年的口感也就回來了。
春節后北方下雪,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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