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劍鋒由于參加省里一個會議，到了晚上10點過才回到家里。坐在二樓寢室床邊椅子上等候的王曉華，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一見面，她就開始抱怨起來：“你都是要退休的人了，還這樣拼命地工作，你圖個啥？”

    華劍鋒一邊脫下身上穿著的西服掛上衣掛，一邊說：“你忘了我們參加革命時的誓言了？當時我們的兩家的生活條件并不差，可我們卻投身了革命，為了啥？我們為的就是實現**理想，圖的就是要推翻壓在人民頭上的三座大山，解放廣大的勞苦大眾。當我們投身革命時，就已經把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都交給了**，你和我當時會想到將來革命成功后去享福嗎？沒有。為了我們的理想，有多少革命先烈——我們的戰友為之拋頭顱灑熱血，一想起他們，我覺得我們是幸運兒，同時，感到自己身上肩負的擔子更重了。現在我們多吃點苦、多工作點又算什么？古人云……”

    “得啦。”妻子忍不住打斷了丈夫的說話，她知道自己的夫君說著說著就要扯到他的哲學上來，她的耳朵早就聽出了老繭，“現在不是聽你講哲學、講大道理的時候，我們的強兒還在客廳等你呢。”

    接著她把兒子的事情，自己的抱怨一股腦告訴了丈夫，華劍鋒聽了之后，說：

    “解鈴還須系鈴人，我們兩人再著急也不起作用。我們還是到客廳去聽聽你寶貝兒子的意見吧。”

    于是，他們一道下樓。華劍鋒推開了客廳門，看見兒子華奮強正在看著電視，等他們呢。

    奮強看到一臉嚴肅的父母，立刻把電視關了，站了起來，分別給父母泡好了茶，再坐回沙發上，靜靜地等著父母訓話。

    -

    母親今晚出奇地平靜，她緊挨著坐在丈夫的身側……白天那場與兒子的舌戰已經讓她頭疼不已。這一場談判，她打算先交給丈夫探探情況。

    華劍鋒喝了一口茶，首先開口說話——

    “小強。”這是華奮強在父親口中的小名，“你這次回成都有什么打算？”

    父親的問話讓華奮強感到一絲驚詫，他本以為父親也會像母親那樣責怪他……剛才他在客廳看電視時，還想了一大堆不愿與王美麗姑娘交往的理由，現在全沒用了。

    奮強想了想，回答父親道：“我這次回成都就想回來創業，重新開始。”

    “這個你前天已經告訴我了。”父親微笑著點頭，“我想聽你具體的創業計劃。”

    “這個……”兒子的確沒用什么具體的計劃，只想著先到各處走走，了解情況后才定奪，便如實回答，“我還沒有具體的計劃，想先看看市場情況再說。”

    父親見兒子說不出來具體的計劃來，他說：“既然你沒有把握，我給你安排一個好去處，能夠充分發揮你的專長。”

    “什么地方？”奮強問道。

    “市委政研室。”父親告訴兒子，“你的文書不錯，又有頭腦，那是發揮你的特長的好地方。我曾經看過你的理論文章，有獨到之處，如果你到那里去進一步磨煉，將來一定會大有前途。”

    “我不喜歡那些官樣文章，”奮強回答很干脆，“在那里呆久了我的腦子會崩潰。”

    “任何事情都有一個適應過程，”父親沒有責備兒子，“你開始有抵觸很正常，事物的發展都有一個過程，等你適應之后，你就會喜歡，甚至會潛心鉆研下去。”

    奮強堅定地搖頭道：“我不想。”

    “正好我快要退休了。”父親又說，“你在政研室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難，我可以幫你。”

    “老爸。”奮強毫無禁忌地說，“是你舍不得自己的哲學研究吧？想讓兒子傳承下去。”

    母親看不下去了，說：“你怎么這樣對父親說話，父親叫你到市委政研室工作是為了你好。你以為市委政研室是你想進就能進去的地方？他們不是看在你父親的名義，你就是削尖腦袋也進去不了。”

    “我不去。”兒子倔強的脾氣又上來了，“讓那些削尖腦袋想進去的人進去吧。”

    “你……”母親又想責罵兒子了，被丈夫用手輕輕拍了一下，制止了。

    “這樣，”父親很溫和地對兒子說，“你今晚不要急于答復我們，你想好了之后，再答復我們也不遲。”

    “用不著再想，我現在就答復你們。”兒子態度堅決地說，“我從政府機關出來，就是抱著在社會上能夠創出一條創業的路子來。我想創辦成都市最大的民營企業。”

    “你真是個頑固不化的東西。”母親終于忍不住了，“給你介紹女朋友你嫌人家給你不順眼，給你找了一個好工作，你嫌頭疼，你就想跟父母作對！”

    奮強想解釋：“我沒有……”

    華劍鋒用兩只手招呼他們停止說話，然后喝了一口水，問：

    “小強，你需要什么條件，才能接受父親讓你到市委政研室去工作？”

    這可讓奮強犯難了，他根本就不想去市委政研室工作，明顯這是父親要他開條件硬逼他去。

    “這……”奮強想不出什么話來搪塞父親，他慌忙拿起茶幾上的茶壺給父親的茶杯里添茶水。

    母親趁機為難兒子道：“市委政研室你不想去也可以，王美麗姑娘你必須娶了，我們就想等著抱孫子。兩個之中你必選其一。”

    “要我娶美麗姑娘更不可能。”奮強頂撞母親，“如果你們想抱孫子，過幾天我到大街上隨便找一個姑娘，完成父母的心愿。”

    “你這樣做，我們就當沒有這個兒子，我們不需要你這個不孝順的兒子……”母親火氣上頭，嗓門越發大了起來。

    父親這時卻意外地提到：“你用不著到大街上去找，有一位姑娘一直在等著你。她喜歡你，你也不嫌棄她。”

    “誰？”奮強問道，內心鼓搗著“馮娟”的名字。

    “楊秀蕓。”父親卻如是告訴兒子。

    “啊？楊秀蕓？”奮強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據說……她不是早已經結婚生子了嗎？”說話間，他瞥了母親一眼。

    華劍鋒搖頭說：“今天我在省里開會，碰見楊秀蕓的父親楊福庭了。這位楊市長一說起他的寶貝女兒直搖頭，說她的女兒不婚不嫁一直在等著小強你呢。”

    當母親的聽到楊秀蕓沒有結婚，也不管她是否經商不經商了，她嘆了一口氣說：

    “唉，這就是命。如果你們兩個能夠成為夫妻，我現在不再反對了。”

    父親眼睛盯著兒子，說：“你與小蕓組成家庭，需要你有一個穩定的工作，畢竟兩人都經商風險太大了。現階段你到市委政研室工作是你最理想的選擇。”

    父親的話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奮強有些無可奈何，他轉念動了下腦子，提出了一個條件——

    “你想我到市委政研室工作也可以，但必須是楊秀蕓答應成為我的女朋友之后。”

    父親華劍鋒知道已經談到這個地步不能再逼兒子了，否則欲速不達，他點頭同意了兒子的條件。他那里知道這是兒子的緩兵之計，畢竟，楊秀蕓能否成為他的女朋友還是個未知數呢。

    現在已經明擺著楊秀蕓是關鍵人物了，奮強的父親是一個辦事從不拖沓的人，他從客廳一出來就急著為了兒子的前途操心——走上樓去，拿起了話筒，給楊福庭副市長打了一個電話。他是害怕夜長夢多，兒子突然反悔，讓他今晚所做的一切前功盡棄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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