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
不知是什么東西破碎折斷的聲音在夜色中遠遠傳來。屋檐上的兩人幾乎在同時猛一回頭,右手都放在了刀柄上。其中一人白發(fā)白眉,鼻子一抖,嗅了一聲,慢慢將手中的兵器松了開來。
“老狗?”
“沒事,城里人小打小鬧。你接著說就是……”白狗汪洋瞇了瞇眼睛,轉眼便將眼中那一絲疑惑深深藏了下去,回過頭,若無其事地說道:“昨夜你不肯開口也就罷了,可事情到了這份上,無論如何都得給老狗我一個交代吧?”
“我不是不愿說,只是此事,畢竟事關重大……”
“正因事關重大,你才應該告訴我。”白狗一把抓住崔于堅的手,瞪著眼珠,更貼近他幾分,說道:“當年跟著蕭樓主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也只剩下你我?guī)兹恕D闳羰沁B我都信不過,這白衣樓,這江湖中,你還能指望誰?”
崔于堅抬起頭,與白狗對視了一眼,半晌,只是嘆了一口氣。
“龍王小子雖然有點骨氣,但畢竟還稚嫩得很!否則蕭樓主被人冒名頂替的那兩年,怎么會只有你一人發(fā)現不對?再說了,丹山鎮(zhèn)那件事,你該不會真以為老狗我真的一點沒有發(fā)覺吧?”
崔于堅驚了一驚,猛一抬頭,問道:“你知道?”
“我也跟了蕭樓主二十年了!能不知道嗎!你是真以為我長了個狗腦子?”白狗罵道:“白衣樓危在旦夕,老崔,不是你逞英雄的時候了!”
崔于堅愣愣的看著夜空中的圓月,緩緩說道:“你說的沒錯,我最開始發(fā)覺不對,也是從丹山鎮(zhèn)的事情開始……”
崔于堅既然開了口,必然事無巨細,娓娓道來。他雖然外表粗獷,武功狂野,但內心卻是一個極為細致清楚的人。即便是多年后的現在提及往事,可那事發(fā)的時間地點對話,甚至是蕭千澈當時不經意的表情,崔于堅都記得一清二楚。
兩年前的九月初八——
當時靜養(yǎng)閉關的蕭千澈,突然下令撤回所有值守在丹山鎮(zhèn)遺址的白衣樓所屬,不再繼續(xù)調查丹山鎮(zhèn)慘案的前因后果。
一周后,他在樓中公開宣布放棄對丹山鎮(zhèn)山谷的觀察,并撤回塔樓內其余的樓眾,廢棄所有設施,帶回余下的物資,不能帶走的,直接就地掩埋。
這兩道命令在白衣樓中引起軒然大波,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憂心忡忡——
叫好的人,大多是因為與丹山鎮(zhèn)相關的事情實在費心費力,而且這么多年來毫無結果,實在令人身心疲憊。自從那一次正邪大戰(zhàn),魔教圣子三千不歸在山崩中被活埋之后,白衣樓多年來不斷派人守望這片山谷,至今已有七年之久。三千不歸雖然是當時武林盛名一時的魔頭,更是魔教影功的集大成者,但他畢竟也只是一介凡人,丹山兩座高山崩塌,大地開裂,山石滾流,在這樣的地方被埋了七年,就算是神仙都活不成了。蕭千澈七年如一日派人值守,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再說,之后發(fā)生的“丹山鎮(zhèn)慘案”確實是恐怖至極!一夜之間,全村上下無論老弱婦孺,都被巨力生生撕碎,血肉難辨,手段之殘忍,用心之狠辣,整個中原武林都是前所未見。
雖然沒有證據,但整個江湖都心知肚明——這殘忍手法,這狂暴力量!只有魔教!這必然是魔教殘部刻意作下的血案,其用意,一是為了給慘死的圣子報仇,二是借這血案震懾白衣樓。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
但多年來,蕭千澈卻固執(zhí)地稱其為“懸案”,留下大量人力調查,耗費的心血和時間遠大于三國之中的任何一個白衣樓分部。光是這事,就有許多樓中元老抱怨連連,希望蕭千澈放下往事的呼聲,也一直沒有停息過。
但是,也有很多人并不這么想——樓中最有資歷的幾位前輩,也就是在白衣樓之前便追隨蕭千澈闖蕩江湖的崔于堅、汪洋、薛炎等人,他們堅信蕭千澈的堅持必有自己的道理。無論他人如何懷疑,這幾位元老對于蕭千澈的信任從未動搖。薛炎甚至親自駐守山谷將近兩年,以此壓住了樓中懷疑的聲音。
因此,蕭千澈撤回丹山鎮(zhèn)所有人手的命令,無疑像是一個無情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幾人的臉上。當時的崔于堅雖然并未開口,但心中,卻隱約有了一絲敏銳的不祥感覺,那個熟悉的,為江湖遮風擋雨數十年的男人身上,似乎有什么東西改變了……
“當時,老薛可否知情?”白狗打斷崔于堅的回憶,這般問道。
“薛炎的性格你知道,他比我還要急躁火爆,哪想得到這么多。之后的日子,他便負責蜃樓邊境的事情,樓中的變化,他還并不知曉。”崔于堅說道,“那時候我便留了個心眼,很快,第二件事就發(fā)生了……”
“什么事?”汪洋急切地問道。
“寧靜深流。”
“什么!”白狗聽了大驚,“就連這事兒也是?我一直以為是你下的命令!”
崔于堅搖了搖頭,說道:“丹山鎮(zhèn)的事情之后,那個女人明顯警惕了許多。不知是為了排除樓中別人的疑慮,還是為了試探我,他偏偏要借我之口發(fā)出這道命令。這也是你沒有發(fā)覺的原因。”
“寧靜深流啊……”白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地方可不簡單咯!”
寧靜深流是一條位于緋葉東南、湛海西北的小小河流,其實并不顯眼。它縱橫不過數十里,卻橫穿兩國國境,流經囚牛、鳳王兩座古山。這條深流所經之處林深樹密,少有人煙,更有不知名的巨獸猛禽出沒。而且這河流雖窄,卻深不見底,一眼望去,只是一條漆黑的深溝,再猛烈的陽光都照不見底下。
寧靜深流——不知何人為它取了這個名字,讀著順口,便一代一代傳了下來。正因為深流流域如此危險,又杳無人煙,就連緋葉、湛海兩國的王族都不愿派兵管轄。再加上兩國關系歷來不錯,這點土地并未分得清清楚楚,于是這數十公里的范圍,便成了一片模糊的“國界”。
這片邊界中沒有官兵,沒有貴族,沒有法律,甚至沒有道德。數百年來,無數罪犯、浪人、山賊、游俠,好的人,壞的人,好壞不分的人,不配稱之為人的人,都在這里立了足,扎了根。
這里自由自在,這里無所不能。這里時而風平浪靜,時而天翻地覆,時而無風無浪,時而無法無天!在這里,只有“力量”是唯一的規(guī)矩,有了力量,一切就都不是規(guī)矩。
后來,亦有人給這里取了一個名字。
就叫“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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