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葉止驚了一陣,還以為應啟丞只是在趁機套他的話,忙追問道:“這么說,你看到黑貓在丹山鎮的所作所為了?”
沒想到應啟丞只是搖了搖頭,這個男人也只有在提及黑貓的時候才會如此嚴肅認真,他說道:“不,他什么都沒做。他只是遠遠地看著,就在蕭千澈與三千不歸交手的兩座山頭之外。”
“那里是……”
“那是整片山林之中唯一沒有紅葉的地方,有一個鷹鉤似的山崖。”應啟丞回憶道,看來是將這個情景記得很清楚,“那里石塊凌亂,遠處似乎有一塊大墳地。我后來去丹山鎮找過,但已經沒有這個地方了。”
葉止愣了片刻,說:“沒錯。”
“確有此地?”
“那是……那是我們埋葬親人的地方。傳說楓葉越紅,鬼氣越重,人死了若是埋在楓林里,魂魄就跑不出去,不能投胎。小時候村里有老人故去,送葬的隊伍就吹著打著,從丹霞最盛的山谷走一天一夜,將人葬在那座山里。我們叫他鷹嘴山,故去的人埋在那里,魂魄就能隨著這只老鷹飛得高高的……”葉止一下陷入了回憶當中,不知不覺說了許多,“蕭千澈破山封路的時候,第一座斬斷的就是它。你去的時候,這座山早就已經沒了。”
“這么說,那段回憶果然是真的!”與葉止的失落不同,應啟丞倒是一下興奮了起來,他忍不住看向師之然,咧開嘴一笑。
“你還看到了什么,都告訴我!”
“很短。”應啟丞搖了搖頭,“黑貓的幻術遠遠在我之上,我能獲得這片記憶,只是因為他碰巧在我的領域中疏忽大意了而已……”
“領域,你是說……”
“對。”應啟丞點頭,語氣中仍是掩飾不住的驕傲,“之前你們所見的,我與黑貓見面的拿出園林,就在這片領域當中。他雖然對我有所了解,卻沒想到自己已經誤入我的領域。”
“那你應該抓住更多線索才是。”
“可他畢竟是黑貓啊……”應啟丞抓了抓腦袋,“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他便發現情況不對,立刻脫離了我的控制。我當時能抓住的,也就只有這須臾片刻罷了……”
聽罷應啟丞的話,葉止立刻低下頭去,將胳膊和腦袋都埋在了膝蓋上——他在思考的時候,總喜歡將身體放得很低,也不知是何時開始的習慣。師之然站起身來,用眼神示意應啟丞不要打擾,獨自走開了。
可應啟丞一見師之然起身,立刻也起身追了上去,他本想一把拉住師之然,可手伸了伸,依然不敢扯她衣袖,只能繞到師之然的身邊去,喊了一聲:“阿蠻姑娘……”
此時的師之然早已卸去了阿蠻姑娘的容貌,換了一張極為普通的女人面孔。在她所有的面孔當中,唯有那日與葉止在小木屋中展現的真實容貌,再也沒有出現第二次。可即便是對著這張平凡至極的臉,應啟丞仍然一口一個阿蠻姑娘,追著不放。
“小聲些。”師之然壓低聲音呵斥道,“他是丹山鎮所有事情的當事人,或許真的能想起些什么來。”
“嘿,沒事的。鬼使周圍已經被我用鏡面割開,他聽不見我說話的。”
師之然說著,伸手指了指葉止的方向,可師之然根本不在意,也完全不回頭,只是繼續向前走去。
“阿蠻……”
“我不是阿蠻姑娘,我再說一次!”師之然猛回過頭,怒意已經寫在臉上,她頓了片刻,直到那猙獰的憤怒褪去一些,語氣才緩和了絲毫“至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阿蠻姑娘。”
“那我叫你……”應啟丞雖然被師之然突如其來的憤怒嚇了一跳,卻還是思索了一下,說道:“我之前聽鬼使叫你,你是姓……”
應啟丞這一句話還未說完,面前的人突然發出一聲刺耳至極的尖叫來!她的身體突然膨脹開來,化作一道深紫色的光影,如一片轟然炸裂的黑暗一般張開身軀!應啟丞嚇得倒退了一步,他的面前,此時只有一只巨大的,紫色的,如深夜不可一世的月亮一般怒目圓睜的眼睛。
“忘記!”
這兩個字讓應啟丞渾身一震。這里是他的領域,他應該是這里的至高,除非是“黑貓”這種世外高手,否則任何幻術都無法震懾到他。但就在這一刻!他被這只深紫色的眼瞳嚇得渾身癱軟,就連手都抬不起來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瞪大眼睛,只感覺自己的衣服被一把抓起,一柄尖刀,已經抵住了他的喉結。
師之然就在他的面前,匕首寒光凜凜,眼瞳紫影幽幽。
“忘記!”
應啟丞喘息著,卻又不敢點頭,只能從喉嚨里發出了“嗯”的一聲。他的額喉一動,立刻貼住了鋒利的刀尖,一絲血順著他的脖子流了下來。
應啟丞明白:剛才那一刻,師之然根本就沒有動,那一只巨大的,尖叫著的深紫色瞳孔并非是她變幻而成的——因為這是他的領域,即便是師之然這樣的境界,也絕無可能在其中施展連他都害怕的幻術。
只有,只有一種可能!
那東西,是她的潛意識。就如“黑貓”的碧眼黑貓,他自己的“鬼面生”一樣,是她內心的東西。這個令萬千男人瘋狂著迷的女子,她的體內,她的心中……
究竟藏著一只怎樣的怪物啊!
……
師之然緊緊盯著應啟丞的眼睛,她的憤怒轉瞬即逝,如同江南盛夏突如其來又消失無蹤的暴。現在,她正饒有興趣地欣賞著應啟丞的恐懼,片刻,她問道: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應啟丞先是點了一下頭,隨后猛烈的搖頭,慌張地說道:“沒有,我已經忘記了。我什么都沒有看到。”
“呵。”
師之然一笑,聲音已經回到了最初的邪魅誘人。她一步,距離應啟丞更近,聲線與長發同時貼著他發燙的耳朵,輕聲說道:
“這個不用忘,最好記得死死的!往后,離我遠點。”
應啟丞說不出話來。他能聞到師之然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那用來掩飾藥膏氣味的丁香與醋栗,也能聞得到她身上的警惕,危險,狂野,以及迷人。他心中的恐懼被一把揭開了!它們還無保留地四處亂竄,要從他的每一個毛孔中散發出來,尖叫出來!
是啊,他害怕得發抖!他明明可以反抗的,但是他在自己的“領域”之中,因為一個女人害怕得發抖!
這太不可思議了!這太無法理解了!這是天地間最荒謬的事情,這是虛無與現實之間最大的笑話!我,應啟丞,鬼面生,在自己絕無僅有的領域“鏡中世界”里,因為一個女人害怕得渾身發抖!站不穩腳!
我……我……我……
鮮血流了下來,流過他的脖頸,胸口,肋骨,繼續向下!
我……我……我……
他喘息著,突然大笑了起來。
對!對!對!
這太迷人了!這恐懼,這顫抖,這令人沉迷的瘋狂的熾熱,這……
她如毒藥一般令我上癮!
應啟丞低下頭,仍由那柄匕首在他的喉頭刺得更深,他伸出沾滿了自己鮮血的手,一把抓住了師之然的肩膀,用力地握緊!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讓我跟著你吧!無論你想要做什么!無論你……”
應啟丞胡言亂語著,鮮血從他的喉頭噴涌而出,但他并不害怕,他想要說出來,想要求饒,想要發誓,想要承諾!
“哈!”師之然皺著眉頭,看了陷入瘋狂與癡迷的應啟丞,笑了一聲,“好啊。”
——“廢物。”
——“你和那些沒用的男人,都是一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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