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嫁給靳寓廷的時候,知道這些事嗎?”
顧津津看向面前的女人,她滿臉悲慟,“你要是知道我女兒為他死了,他心里還有個瘋子,你會嫁給他嗎?”
顧津津無言以對,當初就沒人給過她選擇,她咬緊牙關說不出話,她甚至后悔踏進了這間病房。
“或許你心存僥幸吧,覺得靳寓廷遲早有天會愛你,是嗎?”女人說到這,坐回了床上,將被子拉到身上,“我說好要保住這個秘密的,但你也是靳家的人,我也不算是告訴外人了。”
她說到這,怪異的笑出聲來。“我女兒這算什么,當初為什么要想不通啊?太傻了,太傻了。”
顧津津走到門口,費了好大的勁才將門拉開。
男人就守在外面,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什么都沒說,帶著她往停車場走去。
到了車上,男人吩咐司機發動車子。
“九太太,我們不方便送您回家,您看……”
“那個秦思慕自殺的地方,在哪里?”
“是家茶室,出事之后,九爺第一時間就將那家店盤了下來,里面的老板和員工都被安排走了,店也空了。他做事您還不知道嗎?要不是我們查得細,盯得嚴,秦家的事就連段先生都會被瞞住的。”
顧津津身體輕彎,壓抑著胸口的疼痛,不想讓別人看到她臉上的難受。
她妄想將她所有的情緒都掩藏起來,“姐夫為什么要讓我知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按照他的吩咐辦事。”
顧津津忍住鼻尖的酸澀,“我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呢,我介不介意,又有什么用?麻煩你轉告姐夫一聲,他太看得起我了。我不想卷入他們之間的戰爭,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后盾,只有我身后,什么都沒有,他找錯人了。”
話音落定,顧津津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看了眼,居然是靳寓廷打來的。
顧津津趕緊用手背擦拭著兩眼,她朝路邊指了指,“就在這把我放下來吧。”
“好。”
男人讓司機找個能停車的地方,顧津津推開車門下去的時候,手機鈴聲止住了。
電話再打進來的時候,顧津津看了眼。
剛接通,那邊就傳來了靳寓廷的說話聲。“你在哪?”
“怎么了?”
“我去了趟家里,媽說你走了好一會了,怎么還沒回西樓?”
顧津津倉皇之下找了個借口。“我一個人閑逛呢,買點東西。”
“以后出門讓家里的司機跟著。”
“你怕我出事嗎?”
靳寓廷沒聽出她話里的不對,“最近不太平,別讓我擔心你。”
顧津津聽到這,淚水幾乎是奪眶而出,她好像也挑不出靳寓廷對她不好的地方,可能是她太貪心吧,想要的東西太多,所以才會不知足。“放心,我這么大的人了。”
“顧津津?”
“做什么?”
靳寓廷小心地問出口,“你不會是在哭吧?”
“胡說八道,你見過我有幾次掉眼淚的?”
靳寓廷走到窗臺跟前,看了眼上面那些屬于顧津津的東西,“晚上在家吃,還是想出去吃?”
“在家吧。”顧津津生怕再說下去,她的情緒就要繃不住,“我先買東西,掛了。”
地鐵站邊上有座椅,顧津津走過去坐了下來,她這時候的眼淚已經是想忍都忍不住了。她突然就想問自己一聲,她至今還留在靳寓廷身邊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是因為他不肯松手,她就走不掉嗎?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么不試試魚死網破?
還是她始終堅信,她是能夠等的?又是誰給了她這樣能耗下去的信念和勇氣呢?
秦思慕是自殺,為愛放棄了自己的生命,一個人既然自己選擇了死,是怪不到別人身上的。
但是商陸的瘋,是因為秦思慕血濺當場,顧津津知道,光是這一點,她永遠都沒有辦法贏過商陸。
如果再有她和商陸站在一起需要被選擇的時候,她還會是被放棄的那個。
顧津津覺得一個人最大的悲哀,莫過于此吧?
她這張盾牌的身份,如今真真切切地坐實了,摘也摘不掉。
顧津津坐在那里,眼淚禁不住往下淌,也不知過了多久,靳寓廷的電話再度打過來。
顧津津頭痛欲裂,不想接,她看了眼天色,不早了,她將手機調成靜音放到包里,進了地鐵站后準備回家。
到了西樓,她正準備上臺階,就見門被打開了,靳寓廷從里面快步出來。
顧津津站住腳步,看到孔誠跟在靳寓廷身后,他幾步走到她身前,手掌緊緊攥住了她的胳膊,“你怎么回事?電話也不接,人也不知道去了哪,不說買東西嗎?東西呢?”
她隨口撤了謊之后,甚至都懶得去買點東西應付,顧津津將他的手推開,“我不是回來了嗎?我還能去哪?”
“你沒事吧?”
她的眼睛騙不了人,眼圈微紅,一看就是哭過。
“沒事啊。”顧津津說著,從他跟前走過去,進了屋內。
靳寓廷看眼站在旁邊的孔誠。“你去查查,看看她從家里出來之后,去了哪。”
“好。”
晚上,兩人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也沒什么話說,靳寓廷睇了眼她的神色。顧津津不怎么夾菜,碗里的米飯倒是吃了不少,靳寓廷夾起一塊牛肉放到她碗里。
“我不吃。”
靳寓廷聞言,用筷子將那塊牛肉重新夾起來后送到顧津津的嘴邊。
她看了他一眼,就是不張嘴。
靳寓廷伸手要去握住她的下巴,顧津津往后退去。“我自己有手,自己會吃。”
男人趁機將牛肉往她嘴里塞去,顧津津張嘴就要吐,靳寓廷用手里的筷子朝她點了點,“你要是敢吐,我就把這盤都塞你嘴里去。”
顧津津聽到這,乖乖閉上嘴。
靳寓廷用筷子夾了菜吃,顧津津喉間輕咽下,“你這么愛干凈的人,還吃我用過的筷子?”
“這叫間接吃了你的口水嗎?”靳寓廷說著,眼角似是挑起了些許笑意。“那接吻的時候怎么算?”
顧津津這個時候沒心思開玩笑,她心口被撕裂了一樣,靳寓廷的說話聲一句句抨擊在她心上,她痛得快要撐不住。
洗過澡,顧津津坐在窗臺上畫了會漫畫,但腦子里裝滿了事情,壓根沒法想接下來的情節。
她關了電腦上床,將床頭的燈也掐熄了,她盡量放輕動作,以為靳寓廷睡著了,沒想到剛躺下去,就被他給抱住了。
顧津津推搡著他的手臂,“你這樣抱著,我睡得不舒服。”
也不知道靳寓廷這是下意識的動作,還是處在半夢半醒間,他并沒有松開手,顧津津使勁握住他的手腕推他,男人見狀,只好就勢往旁邊滾去。
顧津津扯過被子,剛閉起眼簾,他又回來了。
這會還將腿搭在顧津津身上,手臂也更加用力地抱著她。
“我知道你沒睡,你這樣我怕熱,你先松開。”
靳寓廷不明白他就想抱著她睡覺而已,怎么就這么難呢?每次不是推就是打,被他抱著有這樣難受嗎?
他這會就是裝睡到底,而且不論顧津津說什么,他就是不撒手。
她在他懷里掙扎、推搡、踢腿,都沒用,最后只能放棄反抗,任由他抱著了。
畢竟她的跆拳道沒學成,力量上完全不是靳寓廷的對手。
半夜時分,顧津津睡得正沉,她眼簾緊閉,滿臉都是汗,身子也在不安地扭動,她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可就是醒不過來。
靳寓廷感覺到她的不對勁,睜開眼后輕推了下她。
“津津?”
她嘴里輕聲囈語,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靳寓廷見狀,忙捏了把她的臉,顧津津吃痛之下總算醒了過來。
她沒看清跟前的男人,用力將他推開。
靳寓廷起身將燈打開,顧津津滿臉驚恐,面對靳寓廷欲要靠過來的身子,她嚇得往后退去。
“做噩夢了?”
顧津津不住喘著氣,半晌后,才屈起雙腿抱緊了膝蓋。
“只是做夢而已,沒事。”
她膽子一向大,可沒想到居然會夢見那個場景,顧津津看了眼靳寓廷,試探著開口道。“我夢到有個人撞墻死了,滿臉都是血,說是讓我救救她,她后悔為了個男人自殺了。”
床頭盡管只有盞蜜色的燈光,但顧津津清晰地看到靳寓廷的臉色唰的變了,他視線迎上了她,“這是你做夢夢到的?”
顧津津確確實實在夢里面看到了秦思慕,只不過她臉上都是血,看不清她的五官。顧津津輕點下頭,面上的血色到現在都未恢復,“我也不知道怎么會做這種夢,太可怕了。”
靳寓廷端詳著顧津津的面色,他伸手在她臉上輕拭,額角處的頭發都濕了,不像是裝出來的。“噩夢而已,別放在心上。”
顧津津輕搖下頭。“我睡不著了,也不敢睡了。”
男人看眼時間,還早,他伸手將顧津津攬到懷里。“那就說說話。”
“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
“顧津津,你心里是不是藏著什么事?”
“才沒有。”
她抱著被子靠向床頭,靳寓廷坐在她邊上,顧津津看了眼不遠處的落地窗,總覺得有影子落在上面,她趕忙收回視線。
“一個噩夢,至于把你嚇成這樣嗎?”
顧津津的心有些冷,他從來就沒有打算將那件事告訴過她,她都已經這樣說了,他卻仍舊沒有透露的意思。說到底,他覺得她沒有必要知道。
“說不定不單單是噩夢呢,不會是女鬼纏身來索命吧?”
“胡說什么?”靳寓廷冷聲打住她的話。“你要不想睡,我這就把你丟下樓,讓你害怕的那些女鬼來纏著你。”
顧津津聞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來纏著我,我也不怕,我一定要問問她為什么自殺,活著多好啊。”
靳寓廷的神色終究有些不自然,他目光盯著不遠處,顧津津拿過手機看了眼,她不能再繼續問下去,靳寓廷這人敏感得很,很容易就能察覺到。
她就這樣干坐著,也不睡覺,靳寓廷將手放到她肩膀上。“睡吧,你要害怕,我抱著你就是。”
顧津津將他的手推開了。“可能就是因為你抱著我,我才做噩夢了。”
他胸膛起伏著,受了不少的氣,他扯過被子躺到床上,背對她不再理睬。
顧津津第一次覺得房間大就是這樣不好,放眼望去空落落的,她腦子里又愛幻想,一個個畫面就這么爭先恐后地出現。
她輕閉下眼簾,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聲音。
“喂——”
顧津津啊的叫出聲,靳寓廷順勢將她抱住躺回了床上,她驚魂未定,心臟撲通撲通亂跳,睜開眼才看到靳寓廷嘴角揚起的笑。
“你——”
“噓,你就不怕床邊有人在偷聽?”
“靳寓廷,你夠了!”顧津津快要不敢去看床邊了,靳寓廷干脆讓她面對著自己,“我給你抱,你卻偏偏不要,這算不算不識好歹?”
“你真無聊,大半夜的嚇人,很好玩嗎?”
“你不是膽子夠大嗎?我試試。”
房間內的窗戶沒關緊,此時陰風陣陣,顧津津覺得后背發涼,她也顧不得這么多了,忙往他懷里鉆去。
靳寓廷滿意地伸手抱緊了她,這才對么,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她要是再軟一些就更好了。
顧津津睜大眼睛盯著他頸間,目光不由落到靳寓廷的傷口上。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靳寓廷望了眼她的頭頂處。“什么問題?”
“如果沒有商陸,你會喜歡上別人嗎?”
“你腦子里的奇思怪想可真多。”
顧津津伸出手,手指輕落在靳寓廷的傷口上,他戰栗著握住了顧津津的手。
“會嗎?”
“會。”靳寓廷說完,將下巴擱在了顧津津的頭頂。
她眼圈一熱,不想被他看到她的眼淚,她將小臉埋在了他的胸前。
周日這天,顧津津被陸菀惠一個電話叫了過去。
到了家里,陸菀惠神神秘秘地拿出個包,包上有拉鏈,顧津津看不到里面放了什么東西。
“媽,你讓我跟你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顧津津今天是讓司機送過來的,眼見她們二人下來,司機忙下車,將車門打開。
顧津津也沒有推辭,帶著陸菀惠上了車。
“九太太,你們要去哪?”
陸菀惠從兜里摸出張紙條,將它遞給司機。“去這兒。”
司機看了眼,在導航上輸入具體的地址后,這才發動車子。
目的地是個拆遷安置小區,車子進去的時候不需要登記,小區內到處都是玩耍的孩子和胡亂停放的電瓶車。司機按著導航來到一棟高層樓前,陸菀惠看到了地址上的那個車庫。
她帶著顧津津下車,走過去在車庫門上輕敲兩下。
很快,門就被打開,顧津津看到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婦人,滿頭白發地站在她們跟前。
陸菀惠恭恭敬敬地打過招呼,老婦人轉身進了屋,顧津津被陸菀惠拉了進去。
屋內很黑,沒有開燈,顧津津看到不大的地方擺了張床,門口就是一張矮桌。
陸菀惠打開包,從里面拿出香燭,又將帶來的水果放到矮桌上。
顧津津看不明白,卻也不好多問,桌前有個墊子,陸菀惠拉著顧津津,讓她跪下去。
老婦人坐在邊上,看了眼兩人。“問什么?”
“平安。”
“把香點上。”
陸菀惠聽話地起身,將帶來的香點上,顧津津看到這一幕,心里有些慌,早知道這樣的話,她是肯定不會跟過來的。
香很快燒去一半,坐在旁邊許久不吭聲的老婦人這才開口,“你家里有人剛經歷過九死一生,以后特別要注意,煙酒不能碰,再有下次,可就救不回來了。”
陸菀惠不住點頭,“好,好。”
“放心吧,經歷過這道劫難后,好人一生平安,以后都是好日子,要珍惜。”
“是。”
顧津津盯著老婦人看了眼,難不成她有通天的本事不成?她們上來什么話都沒說,也沒人事先知道她們要到這兒來,她又是怎么知道這些事的?
老婦人還說了不少話,陸菀惠聽在耳中,還真是都被她說中了。
半晌后,對方開口問道。“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我想問問我女兒的婚姻,我希望她一輩子都幸福。”
顧津津聽到這,忙要阻止。“媽,我的事不用問。”
“你別吵。”陸菀惠起身,又點上了香。
顧津津莫名心虛起來,她不信這些,但陸菀惠是深信不疑的,萬一有些說準了的話……
顧津津低著頭,許久后,聽到她蒼老的聲音傳到耳朵里。“你女兒是大富大貴的命,享福的命,夫家可是旺得很啊,別說是一輩子吃穿不愁了,就是幾輩子都享不盡這榮華富貴。他們二人相差兩歲,夫妻感情還算不錯,但你女兒的婚姻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她這輩子恐怕要結兩次婚。”
“什么?”陸菀惠吃驚不已,“難道他們……還要離婚嗎?”
“他們夫妻之間,是有阻礙的,男方家里應該有人生了病,那人的病如果一直不好,你女兒的婚姻就沒事,但反過來也可以這樣說,那人要是有一天突然好了,你女兒的婚姻也就到頭了。”
顧津津聽到這,面色白了又白,她和陸菀惠對望了眼,兩人同時都猜到了那個病人是誰。
“能有什么法子化解嗎?”
“難。”
陸菀惠伸手握住了顧津津的手臂,“津津,你到外面去等我。”
“媽,你做什么?”
“我想再看一炷香,給別人問問,你出去吧。”
顧津津站起身來,只覺得渾渾噩噩,滿腦子都是方才的那些話語。
她在外面等了很久,這么點時間內,也有人開了車找到這邊,敲了門看到里面有人,就乖乖地守在門口處。
約莫半小時后,車庫的門才被打開,顧津津看到陸菀惠神色晦暗地出來了。
“媽,瞧你一臉凝重的樣子,你難不成還相信了?”
“有些話說得很準,這可不是光靠猜就能猜出來的。”
司機正在車旁邊等著她們,陸菀惠拉住了顧津津的手腕。“津津,有些話你要放在心上啊。”
“照她這樣說的話,難不成大嫂的病好了,我就要離婚了嗎?”
陸菀惠也覺得這兩件事實在扯不上什么關系。“有些事,不得不信吧。”
顧津津強顏歡笑。“反正我不信。”
她一步步走向停著的車子,冷意從腳底直往上躥,她知道,商陸的病若是好了,她這張擋箭牌就一點作用都沒有了。
她不知道那個老婦人為什么看得這么準,但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兩人坐到車上,陸菀惠失神地望了眼窗外,司機剛要發動車子,就聽到陸菀惠說道。“我有些口渴。”
“后備箱有水,我去拿。”司機說著,推開車門下去了。
回來的時候,他坐到駕駛座上,將水往后遞。
顧津津傾過身去接,陸菀惠看了眼她放在身邊的包,包口是敞開著的,她手掌伸過去,將一張符放在了包的夾層口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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