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宣糊里糊涂的便被帶上了云端,眼看著那浮于云上的山峰距離自己越來越近。</p>
那山峰雖然沒有一峰三山那般雄偉,但是在凡人的眼光看來已經(jīng)一座大山了。關(guān)鍵是這樣一座山峰竟然漂浮在九霄云上,更是令人震驚。</p>
距離那山峰仍有數(shù)十里時,陸宣便清晰地感受到面前的虛空中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那應該是如劍冢一樣的守護陣法,確保外人不能隨便進入。而這一次鶴老并沒有如之前那樣大喇喇的撕開結(jié)界,而是昂首發(fā)出一聲嘯叫,緊接著就見虛空中蕩起一道水波狀的漣漪,鶴老便帶著陸宣長驅(qū)直入,徑自來到那山峰之上。</p>
“鶴老,您究竟要帶弟子去哪里啊?”</p>
陸宣忍不住大聲問道。</p>
仙鶴卻一聲不吭,只帶著陸宣向那山峰的后山飛去,轉(zhuǎn)眼間來到一座巨大的山洞前,毫不猶豫的飛了進去。</p>
那山洞十分開闊又極為深邃,其中曲折盤旋,好像盤腸般錯綜復雜。陸宣就感覺一陣暈頭轉(zhuǎn)向,很快便來到一處巨大的洞穴之中。那洞穴中幽暗無比,陸宣剛從外面進來,一時分辨不出其中景象,只能隱約感到這洞穴的空間極大,恐怕起碼有數(shù)畝方圓。</p>
腳下忽然踩到了實地,原來是鶴老終于將他放了下來。</p>
當陸宣看清面前景象時,卻頓時吃了一驚。</p>
在他面前赫然有一根巨大的鐵柱,那柱子足有十丈高,直徑超過五丈,看起來倒像個巨大的石墩。雖然看似由生鐵鑄成,但那鐵柱上卻沒有半點銹蝕,通體漆黑,閃爍著點點星芒,并散發(fā)著森冷的寒意。在鐵柱上還有四根相同質(zhì)料的鐵索,順著那鐵索看下來,陸宣這才看到在那鐵索的末端,竟然鎖著一個中年男人。</p>
那人身材修長,穿著一襲已經(jīng)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腌臜長袍,雜亂的頭發(fā)覆蓋住頭臉,讓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而那四根鐵索竟分別穿入了他的兩側(cè)琵琶骨、胸口中丹田和腹部下丹田。</p>
琵琶骨暫且不說,修行者賴以修行的上中下三座丹田,那人被鐵索刺入兩處,竟然還活得好好的。</p>
這且不說,尤其令陸宣哭笑不得的是,那人竟然正靠在鐵柱上呼呼大睡,還發(fā)出均勻的鼾聲。</p>
這是什么人啊?</p>
看他的樣子,莫非是什么惡徒,最終被宗門抓住而囚禁于此?</p>
陸宣正犯合計,卻見鶴老忽然揚起修長的脖頸,微微張開了長喙。</p>
唳!</p>
一聲震耳欲聾的嘯叫驟然炸響,陸宣就感覺汗毛根都豎了起來,兩只耳朵里好像有兩口黃呂大鐘不停轟鳴,險些把他震暈了過去。而顯然他只是被余波殃及罷了,首當其沖的則是鶴老前方,只見虛空中竟能看到道道音波的痕跡,地面上飛沙走石,那鐵柱上粗如大腿的四根鐵鏈嘩啦啦作響,一切亂作一團。</p>
而那個正悶頭大睡的中年人則被震得屁滾尿流。</p>
“誰!”</p>
“干什么的!”</p>
那人連滾帶爬的竄起,捂著耳朵看了過來。</p>
此時他臉上的亂發(fā)已經(jīng)被吹得向后揚去,陸宣這才看到這中年人雖然形容消瘦,但卻生的十分英俊,雖然已不復年少,但卻別有一種歷經(jīng)滄桑的魅力。他甫一眼便看到了龐大的鶴老,于是哭喪著臉大叫道:“停!停!”</p>
鶴老原本就已經(jīng)停了下來,那雙黑鉆般的眼睛盯著那中年人,陸宣竟從中看出了一絲戲謔的味道。</p>
那中年人這才松了口氣,愁眉苦臉的道:“鶴老,您今天怎么這么有閑情逸致,跑到弟子這里吊嗓門兒來了?您就算要吼兩嗓子也事先打個招呼好不好?弟子在這里清靜慣了,您剛才那一嗓子差點兒沒把我給嚇死。”</p>
鶴老微微搖頭,似乎在苦笑。</p>
“葉離,一別經(jīng)年,看來你還是老樣子啊。”</p>
陸宣卻從鶴老的聲音中聽出一絲溫柔來,這在之前鶴老對自己說話時,可從未出現(xiàn)過。</p>
葉離?</p>
陸宣仔細在腦海中回憶這個名字,卻是一無所獲。</p>
那名叫葉離的中年男人輕描淡寫的掃了眼陸宣,便對鶴老道:</p>
“您還知道一別經(jīng)年啊,我給您算著時間呢。”他舉起十根手指,大聲道:“十年啊!您老上次來還是十年前呢,我還以為您把我給忘了呢?”他做出一副沮喪模樣,向鶴老攤開一只手道:“您這次來,給我?guī)裁春贸缘牧耍俊?lt;/p>
“沒有。”</p>
鶴老一擺腦袋,將陸宣向前推了推。</p>
“這次來的突然,沒什么準備,不過這小家伙倒是能陪你解解悶。”</p>
葉離根本沒看陸宣,只瞪著鶴老道:“鶴老,您不地道啊。時隔十年您才來一趟,竟然連口飯菜都沒有?虧得弟子當年上山下山的時候都忘不了給您帶美酒佳肴,還記得當年有一次我路過陳朝都城,將那皇帝老兒的御宴整個給您端了過來,我還記得您吃的挺開心的。”</p>
“還有那次,我將師父養(yǎng)的那條五彩錦鯉給您偷了來,您吃干抹凈,還沒忘了囑咐我千萬別告訴師父呢。”</p>
“多美好的時光啊……”</p>
陸宣呆若木雞的看著那葉離啰嗦,不由得抬頭看了看鶴老,雖然他不懂的如何看一頭仙鶴的表情,但是如果鶴老長了一雙眉毛的話,想必此刻必然是在不停地跳動吧。</p>
果然,鶴老再也按捺不住了。</p>
“住嘴!”</p>
鶴老厲聲咆哮,葉離也立刻閉上了嘴巴。</p>
“這小家伙名叫陸宣,乃是楚無夜的關(guān)門弟子,從今天開始,他留在這里陪你兩個月,到時候我自然會帶他離開。”說著,鶴老掉頭振翅而去。</p>
葉離見狀連忙扯開了嗓子大叫道:“鶴老,再來的時候別忘了帶些吃喝啊!”</p>
哼!</p>
遠遠地只能聽到鶴老發(fā)出一聲冷哼,旋即不見了蹤影。</p>
偌大的洞穴內(nèi),只剩下陸宣和葉離大眼瞪著小眼。</p>
此時陸宣已經(jīng)明白這葉離應該不是什么被囚禁于此的惡人,反而是自己的宗門前輩,只是他為何要被囚禁于此,莫非是犯禁了么?陸宣遠遠的看著葉離,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p>
鶴老也真是的,說要帶自己來見一個人,難道就是讓自己陪他兩個月么?</p>
這自然絕無可能,鶴老不惜連破靈壺秘境和劍冢,將自己送上這大光明頂,又豈能是為了如此荒謬的理由。</p>
他忽然想起了鶴老在劍冢時對自己說的那兩句話來。</p>
第一句,鶴老似乎對自己的真元化作玉湯感到十分驚奇,這讓陸宣直覺的感到鶴老應該清楚玉池真訣的秘密。這兩千年來,還從未有人將玉池真訣練至化境,人人都說這玉池真訣包含著某種隱秘,難道這隱秘就是自己那真元的變化?</p>
陸宣隱約覺得自己抓住了問題的關(guān)鍵,雖然真元化作玉湯,只是他先后無數(shù)次錘煉,又在修煉易骨經(jīng)的過程中一蹴而就,看似順其自然,但這其中的機遇又有誰能比擬?</p>
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這條路竟是走對了!陸宣一邊想著,心中便不禁歡喜。</p>
還有第二句,鶴老提起了歸墟劍三個字。</p>
陸宣看了看手中那五尺黑劍,認定歸墟劍應該就是它的名字了。而他從藏書閣中曾經(jīng)讀到過,話說東海之外有大壑,其下無底,名曰歸墟。這黑劍的名字應該是因此而來,那便證明這黑劍必然與東海有某種聯(lián)系。</p>
但究竟是什么聯(lián)系呢?</p>
陸宣百般思索,腦中忽然掠過一道靈光,旋即便感覺渾身血液幾乎凝固。</p>
東海,相傳無崖子祖師不正是在東海將玉池真訣修煉至大成的么?</p>
還有在劍冢的時候,這歸墟劍令萬劍臣服,宛若帝王,劍如其人,在這兩千年間,又有誰是第一人?</p>
一念至此,陸宣幾乎已有六七成的把握斷定這歸墟劍乃是無崖子祖師所有了,只是這猜測實在太過驚人,令他也難以接受。</p>
這些想法在陸宣的腦中紛至沓來,但卻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他看了眼遠處的葉離,旋即慢慢靜下心來。</p>
既然是鶴老將他帶到此地,那便自有鶴老的道理,這或許是自己的一場機緣,那便決不能輕易錯過。至于其他事情,以后再說吧。</p>
于是陸宣恭恭敬敬的拱手施禮,肅然道:“弟子陸宣,見過葉前輩。”</p>
葉離早將陸宣打量了個遍,心中對鶴老將陸宣帶來的意圖也早已了若指掌。</p>
他拱手回禮,竟然不肯受陸宣的晚輩之禮,只是笑道:“你且不要前輩前輩的叫,你我素昧平生,不如便平輩論交吧。鶴老送你來是給我解悶的,那便最好。從此往后三個月,咱們只聊天,別的什么都不說,可好?”</p>
陸宣心中暗笑,這人倒是撇的干凈,只是自己怎能讓你輕易推辭?</p>
“好哇,那就聊他個兩個月。”</p>
陸宣徑自來到葉離的面前,兩人好像故友般相對而坐。葉離嘴角含笑的看著陸宣,心中卻是暗想這小子倒是沉得住氣,但要想從自己這里得到什么好處,哪里有那么容易?</p>
嘿嘿。</p>
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笑。</p>
活像一大一小兩只狐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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