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山主下令封山以來，我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全身氣氛與往年截然不同，核心弟子埋頭苦練，一副枕戈達旦模樣。似我們這些新進弟子雖然仍在山中，卻幾乎是被隔絕與山門之外，許多人與我一樣都是惴惴不安。”</p>
“就在數日前，我那同鄉偷偷來找我，告誡我在這宗門大比的時候一切要謹慎小心，如有什么事情切不可貪功心切，無論如何都要退到最后，以免受池魚之災。等我詢問究竟時，我那同鄉卻是支支吾吾，不肯多說了。”</p>
“雖說我只是默默無名之輩，但是卻也知道寧氏祖孫三代的品性，所以我有個很不好的預感，今年的宗門大比，恐怕絕非那么簡單。”</p>
“所以我想奉勸陸師兄，務必小心謹慎，如果真的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還是自保為上吧。”</p>
李明臉色凝重，在他身后的幾個地肺山弟子也紛紛點頭。這些人顯然擔了極大的干系，若是泄露出去必死無疑。 </p>
陸宣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p>
該來的總歸還是要來了，雖說地肺山總有一天要反，但是真的事到臨頭，陸宣仍是感覺一顆心重重的跳了幾下。</p>
他鄭重的向李明拱了拱手。</p>
“李師弟，承蒙你仗義出口，多謝了。”</p>
李明連忙還禮。</p>
“陸師兄是個好人，我們這些地肺山新進弟子都記在心里，之前被克扣了安家費的百余名師兄弟應該都和我是一樣的心思，我等雖然都是無能之輩，但是知恩圖報，這個道理都是懂的。”</p>
陸宣微笑點頭。</p>
“李師弟就不必客套了，你那同鄉說得對，一旦有什么事情發生，你們還是盡量躲遠些吧，不要傷及無辜。”</p>
“我剛才說過，你們都是靈云宗弟子，若是因為某些人的貪欲而斷送了性命，那是你們的不幸，同時也是宗門的不幸。”</p>
李明動容，深深地看了眼陸宣，苦笑著再次深深施禮。</p>
“祝陸師兄，旗開得勝！”</p>
在他身后，那幾名黑衣弟子也同時一拱到地。</p>
“祝陸師兄，旗開得勝！”</p>
陸宣笑著點點頭，飛身而起，轉眼便消失于茫茫白雪之中。</p>
李明望著陸宣遠去的背影，沉寂良久，忽然狠狠地跺了跺腳，悶哼道：“你們在此守著，我去別的師兄弟那里去一趟。”</p>
“李師兄做什么去？”</p>
“我想去討個說法。”</p>
“什么說法？”幾個年輕的面孔上滿是愕然。</p>
李明咬著牙，決然道：</p>
“我想問問他們，究竟是想做地肺山弟子……”</p>
“還是想做靈云宗弟子！”</p>
其余幾人盡皆駭然。</p>
“李師兄不可！”</p>
“李師兄，你這話出得你口，入得我等之耳，一切還好，若是被別人聽了去，那可是要被千刀萬剮的啊。”</p>
李明冷然道：“怎么？你們怕了？”</p>
幾人面面相覷，表情復雜，卻是都沒說話。</p>
“自上次那事發生之后，我其實便已思索已久，似我等這些資質平平，難堪造就之人在地肺山上，終究都是芻狗之輩，但若是變成長門弟子，或許一切都會不同。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類似陸師兄那等光風霽月的人物，翻遍地肺山也找不出一個來。”</p>
“這宗門大比期間，地肺山與長門終有一場大亂，如若長門勝了自不必說，我等都是助紂為虐之人，沒什么好下場。但若地肺山勝了，有寧氏祖孫那樣的人領導宗門，你我又有什么值得開心的？”</p>
“我等再不濟也是身負仙骨之人，自該明辨是非，不能甘為棋子，任人擺布。”</p>
那幾人聽得神色微動，其中一個老誠者沉聲道：“李師兄說的雖然沒錯，但是似你我這樣的人物，即便是有許多志同道合者，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p>
李明一指心窩處。</p>
“人心。”</p>
“安家費用之事，已寒了許多地肺山低級弟子的心，我相信許多人都與我有一樣的想法，只是敢怒不敢言。如若我們能團結一處，那我們這些人的態度，或多或少能影響許多核心弟子的信念，那便是我們能做的最大的事情。”</p>
“值此天崩地裂之際，我們不妨孤注一擲，假若長門能平亂成功，我們日后的處境必然好過以往。”</p>
“我等雖不堪，卻也不能任人宰割！”</p>
李明斬釘截鐵的說著，終于，那幾人的面色也變得堅定起來。</p>
“李師兄自去，我們幾個也不閑著，也分頭去問問山門周圍的師兄弟們吧。”</p>
“好！”</p>
李明一拱手，當即飛身而去。剩下那幾人也肅然對視了一眼，旋即分頭散去，轉眼消失于白茫茫的天地間。</p>
…………</p>
陸宣并不知道自己之前買下的種子業已開枝散葉，仍快步向地肺山方向趕去，想要盡快將從李明口中得來的消息告知師父，卻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否已經有所準備。</p>
甫一來到地肺山腳下，遠遠的便看到一個白胖子急匆匆的趕了過來。</p>
“我的老天爺，你小子終于出現了，害我急得要死。”</p>
陳橫好似一陣風般撲到陸宣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快隨我來吧，師父和大師兄他們都已入場，就等著你了。”</p>
陸宣卻反抓住陳橫的手，將他強拉到旁邊的樹叢之中。</p>
“九師兄，我來時的路上聽到了一個消息，寧芳木他們很可能在宗門大比期間便發動叛亂，這件事師父事先可曾知曉？”</p>
陳橫好奇的看了眼陸宣，苦笑道：</p>
“你小子憑的神通廣大，這前腳剛出了靈壺秘境，后腳便知道了這等重要的秘密？”</p>
“沒錯，師父早已得到消息，寧芳木很有可能在宗門大比期間便發作，所以師父早就有所準備，你就不必擔心了。”</p>
陸宣這才長長的松了口氣，從陳橫輕松的表情就能看出，師父應該是勝券在握了。</p>
“那好，我們這便上山吧。”</p>
陳橫卻不急了，笑道：“既然你把我拉到這僻靜的地方，那還不把你的家伙拿出來給我看看？”</p>
“什么家伙？”</p>
陸宣愕然看著陳橫，感覺有些毛骨悚然。</p>
啪！</p>
陳橫在陸宣后腦勺上狠狠抽了一記，笑罵道：“我抽死你個臟了心的，我是說你從劍冢拿出的那把劍啊，你可知道它的來歷了么？”</p>
“你說歸墟劍？”陸宣長呼了口氣，白了陳橫一眼道：“不給看。”</p>
“為什么！”</p>
陳橫瞪著眼睛道：“你小子既然知道那是歸墟劍，就該知道那可是無崖子祖師的法寶，不說是宗門鎮山之寶也差不離了。此等寶物，師父是否允許你占為己有還未可知，沒準你上山之后便收歸宗門，到時候我去哪里看去？還不讓師兄我開開眼？”</p>
陸宣攤開雙手，苦笑道：“不是不給看，是真的不能看。”</p>
“為什么？”</p>
“煉了。”</p>
“煉……煉了？”陳橫的眼珠都快瞪了出來，盯著陸宣驚訝道：“那可是歸墟劍，你說煉就給煉了？怎么可能如此簡單？”</p>
“當然沒有全部煉化，只是煉化了那么一點點。”陸宣兩個指頭掐了個縫，訕笑道：“但是哪怕煉了一點點，恐怕也是無法收歸宗門了。”</p>
陳橫忽然眉飛色舞起來，豎起一根手指贊道：“干得漂亮。”</p>
“你若是沒有完全煉化歸墟劍，那在宗門大比打算用什么？難不成赤手空拳？”</p>
“當然不是，等見到師父，請他老人家借我一把劍用用即可。”陸宣倒真是不愁，但凡拿一把劍來，只需將那黑水覆蓋于劍上，便不啻與一把下品靈劍。</p>
陳橫忽然一笑，伸手在身上一掏，頓時摸出一把金燦燦，锃明瓦亮的黃金長劍來。</p>
隨手遞到陸宣面前，陳橫笑道：“別說九師兄不照顧你，你第一次參加宗門大比，不能沒有趁手的兵器，這把黃金劍便交給你用吧。”</p>
陸宣見狀頓時愕然。</p>
這把黃金劍他十分熟悉，多年來不止一次看到陳橫愛不釋手的擦拭此劍，簡直是奉如至寶。雖說這把黃金劍不過是一把中品符劍，但是對長門弟子而言，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簡直不啻于第二性命，以這死胖子的性格，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拱手相讓，說不得這廝必然是在調侃自己。</p>
“九師兄既然如此慷慨，那我可就卻之不恭啦。”</p>
陸宣笑瞇瞇的接過黃金劍，等著陳橫反悔。</p>
誰知陳橫竟真的沒有索還的意思，這反而令陸宣惴惴不安起來。難不成九師兄真是擔心自己沒有趁手的兵器而吃虧？他連忙將黃金劍雙手奉還，肅然道：“九師兄，這是你心愛之物，我不能奪人所愛。”</p>
“你我兄弟一場，區區一把長劍而已，何足掛齒。”</p>
“不行，九師兄也要登臺比試，沒有這黃金劍如何是好。”</p>
陳橫見陸宣真的急了，卻笑瞇瞇的在隨身佩戴的乾坤袋中一撈，旋即金光大放，竟又被他抓出一把金劍來。他隨手拔出長劍，只聽一聲清越的龍吟，旋即金光耀眼，那金劍的品相竟遠超陸宣手中那一把，分明是下品靈劍無疑。</p>
哈哈哈！</p>
陳橫放聲大笑，道：“我當然另有新歡，否則怎么可能便宜你這小子。”</p>
陸宣氣得三尸神暴跳，恨不得在陳橫的肥屁股上狠狠踹上一腳。</p>
這廝還真是心大，這種時候還不忘調戲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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