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玲提出的問題，解答還在繼續。

    雖然她已經知道在樂園城用高壓會發生什么事，沈文劍還是拿九云城說具體會變成什么情況。

    “高壓政策能帶來行政效率的改善，也會把怨懟變成仇恨，普通人無法在武力上反抗修士的統治，但壓力過高產生的危險感，最終會反應到生育上，你覺得如果因為人口負增長給死絕了，后面會怎么樣？”

    “死絕了還有后面嗎？”殷玲楞了下，想到沈文劍既然問出來，應該會有人族全滅以外的結局，她努力想了想，突然想起他偶爾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回答道，“兩個人創造世界？”

    “聰明。”

    亞當夏娃創造世界，最能代表萬魔吞天間隙時人類的發展方式，當然實際幸存的肯定會多一點，不然世界如此大，沒有衛星定位和通訊，找到對方前就跪了。

    聚焦在一個生活點，活下來的修士或普通人肯定極為有限。人口多了之后還要互相打個仗、改個朝廷什么的，等發展到差不多，就要面臨下一輪的災禍。

    高壓政策就是如此，因為人口基數太小了，高壓帶來的重刑本身就是非常規的人口損失，再加上人人自危無心造孩子，自然死亡也不會停下來等待，負增長會突然變得很大。

    殷玲得了夸獎，挺胸得意了會，又問：“打鞭子會不會比砍頭好點？”

    沈文劍搖頭：“無法改變本質，壓力必然帶來生育降低，有空你找一份九云城的人口統計就明白了。有一點需要注意，樂園城和九云城都很小，懲罰了一個人，最多三天內所有人都會感受威脅，從而影響造孩子的心情。”

    九云城在人口方面就是個純粹的反面教材。

    沈文劍訪問九云城之前，大人探索外城廢墟死了多少都不打緊，只看一點，孩子的數量。

    3022年的九云城，十五歲以下的孩子總數不足一千，連續10年低于1%的生育率，導致了后續一系列問題，還有兩個月就要3031年了，九云城擁有更高的人口基數，到現在還沒破萬，而且隨著初代幸存者逐步離開生育期，后面還有的是麻煩。

    而增長率，才是修士唯一應該關心的問題，它關系到幾百年后還有幾個活著的修士，也關系到人類這個群體能留存下多少“文明”的痕跡。

    殷玲沒用緣α通訊機去調閱文件，選擇直接相信沈文劍的說法，整理思緒，回憶學生們七嘴八舌的問題，提出新想法：“如果我們幫他們管幾十年，以后交給他們呢？”

    “很麻煩，就像我們現在動用了很多工程師和做文字工作的弟子去大學教學一樣，以后轉交還要行政部門的人帶幾年。而且別人也不會念我們的好。”

    “為什么？我們讓他們過上了好生活啊。”殷玲覺得沈文劍思想太黑暗。

    沒想到沈文劍的出發角度根本不是人性本惡之類的：“我們管幾十年，初代幸存者都死光了吧。接手的人都是萬魔吞天之后出生的，我們說他們以前很苦，他們就一定相信嗎？只要有幾個不信的，以后的管理中出了什么問題黑鍋肯定都是我們的。”

    他說著，突然旁邊變出個蘿莉，吉云居然對這種話題感興趣。

    蘿莉一出現，看著殷玲，手指卻指著沈文劍：“都是玉劍山的錯，民選一定能致富，電視機廠的廠長都是民選的，我們鋼廠就不能民選，都怪玉劍山，搞什么優勝劣汰我看白白浪費生命！”

    沈文劍驚了：“你從哪學來的？”

    蘿莉噗一聲變成小白狐貍，跳到沈文劍膝蓋上坐下。

    “妾身自有分身去聽。”

    沈文劍摸摸它的絨毛，也沒想去追究城里到底有沒有這么個蘿莉，看向有點目瞪口呆的殷玲：“所以你看，我們還只是建立基本框架就被人怨上了，如果我們管上幾十年，認為一切不妥之處都是玉劍山的錯的，會變成大多數，這對我們今后的弟子來源有很大隱患。”

    殷玲回過神來扁嘴：“現在還不是怪我們，那不都一樣嘛。”

    “怎么會一樣，現在玉劍山只是破產監護人，我們提意見，他們有不采用的權利。破產之后我們才實行我們的權利，清點全部資產換算負債，換一批人重新開始，流程都是現成的，照搬即可。所以玩壞樂園城的，只有他們自己而不是我們的錯，誰都不能公開把責任推到玉劍山來，最多只能私下里碎嘴子。”他這時才表現出腹黑的一面。

    殷玲愣住，小狐貍也訝異的抬頭看他。

    玉劍山看起來一直為了樂園城又當爹又當媽，沒想到掌門早就想好了如何撇清呢。

    “我能不能跟學生講這個？”殷玲有些不確定。

    沈文劍倒是光明正大：“沒問題啊，其實有機會應該讓所有人都明白玉劍山‘破產監護人’的立場，我們并不是無緣無故的指手畫腳，只是為了防止樂園城破產提出合理意見。”

    他向來都喜歡責權明確，它或許在某個小事上會把事情變麻煩，但是大的面上責權清晰才能免除糾紛。

    殷玲拿出個小本本，在用法術帶著筆在上面記錄，嘴里一邊叨叨：“族群認同感差異，高壓帶來的生育下降，交接問題，還有別的嗎？”

    沈文劍擺手：“哪有這么多條，歸根結底就一點，兩百年內我們會有一百名弟子到壽限，三百年內這個數字會擴大到四百。我需要樂園城能在這期間能提供更多的優秀弟子，我需要最大生育率！所有會影響這個結果的，一概不用考慮。”

    重要的事情要重復說明，生育率，所有跟生育率有沖突的選項都不能稱作選項。

    生育率不夠，文明的傳承會逐漸變質，而修士隨著天魔的損耗和壽限來臨，會呈現平拋線的下降趨勢，最后將不得不學著前輩們，幾個人打洞茍延殘喘等待生機。這個算法的前提，是應對策略能跟的上天魔數量增加帶來的環境惡化，否則會更搞糟。

    什么情況下生育率最高？

    有安全感，日子有盼頭，以及晚上比較閑的時候。沈文劍為了普及教育弄出電視機，犧牲掉了一部分閑暇時間，但帶來了更好的生活展望和足夠高素質的后備人力。

    讓殷玲明白了因果關系，沈文劍多提了一句：“跟你的學生說一說，如果有什么‘朋友’能接觸到九云城事務的，最好給他們提個醒，免得以后悔之不及。災前所有的國度都不是修士管理，難道還不算可靠的論據嗎？”

    按照九云城對普通人的支持度，生活環境不怎么樣，人口增長率上限就低，修士把控了所有的賺錢渠道，普通人前途茫茫，弄下去肯定沒好結果，最后總要有個背黑鍋的。

    有個辦法是按現在的樣子先熬著，等空中大學的人才填補樂園城空缺后，再去幫忙改進改進，或者他們另外想出更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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