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摩藩的人？”陳雨玩味地笑了起來，“說曹操曹操就到，還真是巧啊。”
安宅船靠近船隊，然后一行人被接上了“威海”號。
為首的一個年輕人帶著隨從向陳雨深鞠躬：“薩摩藩島津光久，率家老伊集院忠棟等人見過閣下。”
陳雨笑瞇瞇地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xiàn)任藩主島津忠恒是你的父親吧？他派你來，有什么事情呢？”
島津光久恭敬地回答：“閣下果然明察秋毫，鄙人正是奉父親之命前來，與閣下商談一些機(jī)要之事……”一邊說，一邊察看著甲板上的其他人。
陳雨點點頭：“你隨我來。”
島津光久將隨行的武士留在甲板上，只帶著家老伊集院忠棟跟隨陳雨進(jìn)入了一間船艙。陳雨身邊則留下了張富貴和幾名近衛(wèi)隊的士兵護(hù)衛(wèi)。
陳雨在上首一張?zhí)珟熞紊献拢疽鈲u津光久也坐。
“我們不習(xí)慣跪著，這里也沒有你們常用的榻榻米，將就著坐一坐吧。”
島津光久卻沒有坐下，出人意料直接跪在了地板上，動作輕車熟路。
“薩摩藩島津光久，奉家督之命，向大明文成伯、左都督、文登營指揮使陳雨閣下提出不情之請，還請閣下答應(yīng)。”
陳雨有些意外，感情剛才打招呼還不是正式的，現(xiàn)在才開始進(jìn)入正題。
“文登營和薩摩藩井水不犯河水，也沒有瓜葛，有什么請求，先說來聽聽。本官雖然是官身，同時也是個生意人，做什么事都得看是否劃算，不白要別人的東西，也不會白給，恕本官暫時不能給你任何肯定的回答。”
島津光久對這個回答似乎有心理準(zhǔn)備，不以為意，恭敬地說：“閣下的船隊在江戶‘上洛’成功，消息已經(jīng)傳到了九州島，各藩國均已知悉。父親對閣下的夾板船和銃炮極其仰慕，想請求閣下賣些給薩摩藩，無論價格多少，我們都是愿意接受的。”
從薩摩藩的船出現(xiàn)之后，陳雨就隱約猜到了對方的來意，要不然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勢力，沒有任何交集，島津光久作為薩摩藩的繼承人不可能巴巴地跑來求見。而自己對薩摩藩這樣的地方強勢大名最有吸引力的東西，就是武器裝備了。現(xiàn)在看來，果然如此。
聽了島津光久直白的要求之后，陳雨沉吟起來。
薩摩藩作為江戶幕府時代最具代表性的刺頭，從德川家掌權(quán)之日起，就一直和幕府貌合神離，在幕府末期更是倒幕派的急先鋒，著名的倒幕四藩之一。對于島津家而言，能讓幕府吃癟的就是好同志，能打敗幕府軍隊的武器就是好東西，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犀利的戰(zhàn)艦和銃炮更是欲得之而后快。從根本方向來說，這和陳雨的想法不謀而合，即使島津家不提出來，他將來也會找機(jī)會扶持這些西部強藩，用來牽制德川幕府，讓日本走向?qū)α⒑头至选ｊP(guān)鍵的問題在于，這個時機(jī)該如何把握，過早的把較為先進(jìn)的武器賣給薩摩藩是否合適？
陳雨近期的目標(biāo)是發(fā)展壯大文登營，掌握在整個大明的話語權(quán)，最迫切需要對付的對手是皇太極，甚至是李自成、張獻(xiàn)忠這些流寇勢力，日本只是以后的目標(biāo)，要等到解決了大明本土的問題后才會考慮。如果島津家的人愣頭愣腦，得到武器后就過早與幕府為敵，打草驚蛇，而文登營暫時沒有精力顧及日本這邊，讓德川家光集中精力打壓甚至消滅這些西部強藩，就會打亂陳雨攪亂和分裂日本的長遠(yuǎn)計劃。
思索一番后，陳雨緩緩地說：“售賣些銃炮，倒也不是不行。不過薩摩藩自己也能造鐵炮，本官在大明都聽說過‘種子島鐵炮’的大名，何必舍近求遠(yuǎn)？”日本的手持火器是15世紀(jì)明成化年間通過琉球傳入的，嘉靖年間則從葡萄牙人那里得到了火繩槍并加以仿制，因為最早流入薩摩以南的種子島，所以也稱為“種子島銃”。論火繩槍的普及程度和戰(zhàn)術(shù)運用，日本還在大明之上。
島津光久說：“閣下對日本的事情很了解，光久非常佩服。日本的鐵炮雖然普及，但仍然比不上貴部所用的，論擊發(fā)的速度，要差一大截，在作戰(zhàn)時，這就是決定勝負(fù)的關(guān)鍵。另外，大筒甚至國崩，歷來是日本包括本藩在內(nèi)的軟肋，沒有閣下的支持，島津家是不可能擁有這樣的利器的。”
陳雨狐疑地問：“文登營在江戶以炮為主，沖突中并未大規(guī)模使用過火銃，你們又是如何得知這種火銃的性能？”
島津光久嘿嘿一笑：“貴軍在江戶確實沒怎么動用鐵炮，可是對馬島離鹿兒島可沒有多遠(yuǎn)，貴軍在棧原城用這種鐵炮輕松擊潰宗義成的鐵炮眾，我們想不知道也難啊！”
陳雨恍然大悟，原來在攻打棧原城時，薩摩藩就已經(jīng)盯上自己了。他想了想，日本人普遍使用的火繩槍和文登營的燧發(fā)槍除了擊發(fā)方式不同，總體來說都屬于滑膛槍，雖然還有一些其他的改進(jìn)，但并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即使不賣給他們，只要得到一兩件樣品，說不定也能仿制出來，只要島津家不過早與幕府為敵，倒不如給個順?biāo)饲椋�能賺上一筆。
他笑著說：“島津家還真是有心，眼光長遠(yuǎn)，難怪薩摩是西部第一強藩。”
“西部第一強藩不敢當(dāng)，不過如果得到閣下的支持，薩摩藩定會投桃報李，成為閣下在日本的助力。”島津光久狡黠地說，“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長崎雖然是幕府直管，但是江戶畢竟鞭長莫及，很多事情，有我們幫助，閣下不管在對馬島還是長崎做生意，都會順利許多吧？”
陳雨心中一動，這島津家還挺上道，他追問：“如果你們得到了銃炮，變得更強大，會不會有什么遠(yuǎn)大的目標(biāo)，比如向幕府叫板什么的？”
島津光久正色道：“明人不說暗話，制霸天下是每一個大名的最大的夢想，但如今天下一統(tǒng)，德川家的統(tǒng)治穩(wěn)如磐石，島津家也不會自不量力，做以卵擊石的出頭鳥。有了犀利的銃炮，無非是在以后面對幕府的淫威時，多一些說話的底氣罷了。”
“好！”陳雨高興地拍了一下扶手，“島津家這么積極上進(jìn)，還懂得審時度勢，本官也愿意在日本多結(jié)交一個朋友。那么，我們就商量一下銃炮買賣的細(xì)節(ji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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