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之所以浪費了這么多精力,說白了還是因為我壓根不知道該把精力放在哪。
其實反觀我在仉家的一年多,幾乎每次出來辦事都是別人帶著,執(zhí)掌舊貨店之前二爺帶著我,執(zhí)掌舊貨店以后,第一次外單也有仉亞男跟著,后來蘇云檳被殺,有沙文曉和包有用陪在我身邊,下老海壩地宮,也有吳林在旁邊幫我。
除了這一次,我和李淮山唯一一次單獨行動,就是去西南蛹寨的那次了。
現(xiàn)在回頭想想,那一次我和李淮山也險些著了別人的道,要不是幽冥通寶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幫了我們一把,我們倆估計早就死在地底下了。
就連這一次也是,如果沒有鐵錘,我和李淮山現(xiàn)在還指不定什么樣呢。
人家仉亞男說我們是菜鳥,可一點沒冤枉我們。
李淮山靠在床頭上,沖著我嘆了口氣:“這回可丟人了。”
我有些煩躁地?fù)狭藫咸栄ǎ彩菒瀽灥貒@口氣,說:“咱們得定個計劃。”
李淮山抬起雙手,抱著自己的后腦勺,饒有興趣地問我:“定什么計劃。”
我還是忍不住先嘆一口氣才說話:“得設(shè)計設(shè)計一年以后的事,比如說,一年以后要變成什么樣的人,一年以后要達(dá)到什么樣的修為,要定個計劃。”
聽到我的話,李淮山卻皺起了眉頭:“別鬧了,這又不是考試要考多少分,每天要做多少題,你怎么定計劃?”
我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不管怎么說,至少心里要有根弦,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該做,腦子得清醒,不能再這么渾渾噩噩的了。不行,我得列個條,把能做的,不能做的事都列出來。”
李淮山無奈地笑了笑,對于我想法,他似乎有些不屑一顧,直到我從行李箱里拿出了筆和紙,李淮山才開口道:“你真要把這些有啊沒得東西寫在紙上啊,你又不是剛?cè)雽W(xué)的孩子,還得給自己弄個學(xué)生守則。再說了,包有用不也說,你不能老壓著自己么,可你現(xiàn)在在干啥?非要自己弄點條條框框,把自己框住。”
我一邊在紙上寫下文字,一邊回應(yīng)著:“有些人倒是從來不給自己設(shè)那些條條框框的東西,可他們承諾過的事情卻從來都做不到。也不知道是誰,一次次說以后再也不緊張了,可到了節(jié)骨眼上該緊張還是緊張,該怯場還是怯場,反復(fù)說什么,以后再也不做別人的累贅了,可臨了臨了,還是個累贅。”
一聽這話,李淮山頓時不樂意了:“仉若非,你說誰呢?”
我沒心思和他吵,只是對他說:“二狗,你發(fā)現(xiàn)沒有,有些時候,有些事,平日里你要是不反復(fù)提醒自己,一旦遇上了坎兒,就很容易掉鏈子。”
李淮山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后來他猛地點了一下頭,也從行李箱里拿出了本子和筆。
當(dāng)天晚上,我?guī)缀醢炎约簭睦锏酵獍橇藗精光,把自己身上的所有問題全都羅列在了紙上,說真的,當(dāng)所有缺點都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簡直是個廢人。
至于我具體都有那些缺點……為了節(jié)省篇幅,我就不一一羅列了,反正只要我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我不想成為所謂的圣人,這輩子也沒想過要變成一個完人,所以我絕不企圖把所有缺點都改正過來,但同時,我心里也十分清楚,現(xiàn)在的我亟需改變。
我想要改變。
折騰了三四個小時,我和李淮山終于為自己整理出了一份只有自己能看的“計劃”,李淮山將他的計劃疊起來,放在了上衣口袋里,我將自己的計劃反復(fù)看了幾遍,就拿出打火機,一把火將它燒成了灰。
李淮山看到我的舉動,愣了三四秒之后,也燒了自己的計劃書。
面積不算寬闊的東臥房里充斥著草木灰的味道,彌散在空中的煙霧經(jīng)久不散。
我和李淮山坐在各自的床上,抬頭望著飄在房頂上的煙,默默地發(fā)了好久的呆。
直到李淮山笑著罵了聲:“槽!”,我也笑著搖了搖頭,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來點上。
晚上十點,老胡敲響了東臥房的門,說是飯做好了,叫我和李淮山去客廳吃飯。
我和李淮山確實從臥室里出來了,但沒有和老胡一起吃飯,而是直接離家,去村東的小山包找鄭老頭。
老胡忙著哄自己的老婆,我和李淮山一聲不響地出門時,他完全沒有留意到。
從老胡家出來以后,我就向李淮山坦言,村子里的路對我來說太復(fù)雜,雖說我跟著鞋行老板去了一趟村東頭,但早就把路忘了,李淮山?jīng)_我笑了笑,很自覺地走到前面去帶路。
李淮山確實沒去過鄭老頭的家,但他知道村東頭該怎么走。
一到夜晚,這個小小的城中村就變得非常安靜,李淮山走在前面,腳掌和地面接觸,不斷發(fā)出沉悶的腳步聲,我跟在他身后,心里頭總是有點慌。
我還是擔(dān)心,這一次鄭老頭再見到我,眼神中會多一份鄙夷。
李淮山大概也有同樣的擔(dān)心吧,從村子的東口出去之前,他一直走在前面,可當(dāng)公路旁的小山包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他就刻意放慢腳步,退到我身后去了。
我沉了沉氣,慢慢爬上山包,慢慢抬手,輕輕敲響了鄭老頭的家門。
當(dāng)時的我就像是一個考試不及格,被傳喚到老師辦公室的初中生,在我敲門的一剎那,竟希望鄭老頭家里沒人。
可事與愿違,鄭老頭很快幫我們打開了門,而在門的另一側(cè),迎接我們的不是鄙夷的眼神,而是一張洋溢著熱情的笑臉。
看到鄭老頭臉上的笑容,我也受到了感染,漸漸展開了笑容。
進(jìn)屋以后,鄭老頭一邊不停地向我和李淮山道謝,感念我們救了這個村子,一邊端來了茶盤,請我和李淮山喝茶。
看樣子,我和李淮山先前的擔(dān)憂都是多余的。
鄭老頭擺好了茶盤,我和李淮山就在靠窗戶的地方落座。
幾杯茶水下肚以后,鄭老頭問我是不是為了鞋行老板的事來得,我笑著點了點頭,說這次登門,就是想問問村子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為什么庫房里會有一只厲鬼,用來封住厲鬼魂魄的骨灰盒又是從哪里來的?王老太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為什么她會在昨天晚上突然尸變?還有那個姓王的鞋行老板,在這次的事中,又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面對我這一連串的問題,鄭老頭似乎一時間也不知道從哪里說起了,他慢慢抿著杯子里的茶水,眼睛一直盯著茶幾邊緣,靜靜地思考了很久。
直到杯子里的茶水都涼下來了,鄭老頭才開口說了句:“小王的爺爺,是我?guī)煾浮!?br />
我先是愣了一下,小片刻后才反應(yīng)過來,他口中的小王,說得應(yīng)該就是鞋行老板。
說完這句話,鄭老頭又陷入了短暫的沉思,過了一小會才接著說:“我?guī)煾冈静恍胀鮼碇蔷挼槟沁叺模瑤腿损B(yǎng)了一輩子小鬼,損了陰德,兒子年輕輕的就被砍死了,孫子從生下就是個崴腳。我?guī)煾覆幌胱屛也剿暮髩m,只教了我一些醫(yī)學(xué)藥理,可說起真本事,我卻沒學(xué)到多少。本來按著我?guī)煾傅囊馑迹蘖?xí)的那些東西,總歸要陪著他一起入土,再沒有重見天日的一天,可臨了臨了,還是有些東西留下來了。”
鄭老頭的杯子里原本沒有茶水了,可他說到這里的時候,卻依舊將杯口湊到嘴邊,習(xí)慣似地抿了一口。
我適時地問一句:“他留下了什么。”
鄭老頭沉了沉氣息才說,他師父臨死前,曾將自己的平生事跡整理成了一本小冊子,而之所以整理這么個東西,也不是想要留給后人,只是想在彌留之際回首自己的一生。
可在老爺子下葬的時候,卻忘了把這本冊子也埋進(jìn)土里,后來鞋行老板回來收拾老人家的遺物,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這本冊子,并從中學(xué)到了一種靠著圈養(yǎng)小鬼給自己改運的秘術(shù)。
這位鞋行老板在轉(zhuǎn)運之前,可以算得上是村里最窮的人了,加上他向來不安分,總想著有一天能發(fā)橫財,如今得到了這套秘術(shù),便起了貪念。
那畢竟不是什么術(shù)法秘籍,只是一本回憶錄而已,上面記載的個中術(shù)法也是多有紕漏。
得到所謂的秘術(shù)以后,鞋行老板先是背著鄭老頭偷偷在村里招魂,本來想招一個小鬼來,沒想到卻把民國年間的老戲子召了回來,可他哪知道那只鬼物身上的執(zhí)念頗重,竟還準(zhǔn)備了骨灰壇,將對方供養(yǎng)起來了。
估計也是命中注定,他給老戲子做了供食以后,還真的時來運轉(zhuǎn)了,不但當(dāng)年就誤打誤撞賺到了幾筆小錢,還當(dāng)上了村里的支書,這么一來,他就更篤定地認(rèn)為是冊子上的術(shù)法起了效果,于是放寬了膽子,決定靠著骨灰壇里的“小鬼”好好撈上一筆。
從支書的位子上下來以后,他就變賣家當(dāng),做起了囤鞋賣鞋的生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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