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鏈好像用松油擦拭過,上面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鏈子表面也比較滑手,我死死抓著鎖環,也只能勉強保證自己不掉下去,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去照顧孫路遠了。
不過孫路遠的纏勁好像特別適用于眼下的情形,他就算靠著自己的力量,也能將身子穩固在鐵鏈上。
我從背包里摸出一把備用手電,朝孫路遠身上打了打光。
他現在都快被嚇癱了,只顧著打顫,光線照過去,他都沒伸手擋一下,只是壓低了腦袋,用后腦勺將光線擋住。
看到他那副熊樣,我竟忍不住笑了。
孫路遠聽到我的笑容,立即抬起頭來沖我吼:“你笑個屁!”
我先朝著下方看了一眼,見藤枝確實無法再靠近我們了,才將手電光轉到一邊,笑對孫路遠說:“你看你那慫了吧唧的樣,至于么?”
孫路遠又嚷嚷起來:“我慫我樂意,你管得著嗎?我從小就怕這種木頭,這種會動的木頭……”
他顫得厲害,話說到后半截就說不下去了。
從小就怕會動的木頭?說實話,他這句話,我沒怎么聽明白。
孫路遠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緩過勁來,我懶得理他,又抬起手電,朝鎖鏈陣左側照了照。
在兩層樓高的左上方,光線依然能照亮那個圓形的洞口,眼下也沒有其他退路了,我和孫路遠唯一的選擇,就是鉆進去看看情況。
過了好半天,孫路遠好像緩得差不多了,才仰起頭對我說:“我好像知道山神冢是什么了?”
我低頭瞥他一眼,問:“現在能動嗎?”
孫路遠搖頭:“手腳冰涼,動不了。”
我又照了照鎖鏈下方的藤枝,那東西還停在原處,只不過藤身還在不停地轉動,從我這個角度看,它就像個巨大的鉆頭。
“一看你那慫樣我就想樂,”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對孫路遠說:“山神冢是什么?”
“應該就是一座鎮邪墓,壓在里面的東西,應該是那顆千年老松精。”
說話間,孫路遠朝著下方看了一眼,接著又長吐一口大炁,趕緊把視線挪到我這兒來了。
隨后他才說,十八年前,內山這邊曾長著一棵千年老松,整個內山地界,只有那么一棵樹,附近的靈韻、山川精華,也都聚集在了這一棵老樹上,久而久之,老樹成精,早年還被山里的雪人當作神靈供奉過。
老樹最活躍的時候,還是明朝初年到清末的這段時間,很多關于它的傳說,也是那時候傳出來的,可后來不知道因為什么樣的緣故,樹精陷入了長眠,就連供奉它的雪人,也消失無蹤。
沒人知道雪人去了哪,也沒人知道,在老松長眠的那段日子里,昆侖內山都發生了什么。
三青會剛剛進駐內山的時候,老松還在睡夢中,互相間也算是相安無事,可就在十八年前的一個深秋,孫路遠的爺爺帶著他前來拜訪蘇漢生,也就在那個秋天,內山中的老樹,竟無聲地蘇醒了。
再然后,蘇漢生就把老樹給鎮了。
再再然后,三青會將老樹連根拔起,從此這棵松樹精的去向,就成了一個謎。
不是我敘述籠統,以上這些內容,除了一些修飾詞,基本上就是孫路遠當時的原話。
聽他說完這段,我也是一臉懵,于是就問他:“樹精為為什么突然就醒了呢?它應該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吧,蘇漢生為什么要鎮了它?還有啊,你剛才是不是說,你從小就特別害怕會動的木頭?”
說話的時候,我還是會朝著藤枝那邊瞥兩眼。
孫路遠好像還沒恢復過來,不知道那根藤枝到底會不會沖上來,說實話我心里也著急。
“這些都不重要,”孫路遠直接忽略了我的問題,說:“總之老樹精的怨氣是很重的,尤其是它見到我的時候。這一關,蘇漢生就是為我量身設計的。”
我在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說了半天,完全沒重點啊。休息差不多了吧,能動嗎現在?”
就聽孫路遠接著吆喝:“我記得蘇爺當初鎮老松精的時候,用得是一張地煞符,現在樹精再次蘇醒,肯定是地煞符上的靈韻出現了衰變。要是沒估計錯的話,要想過這一關,就必須為符箓補充靈韻。”
我問他:“怎么補充?”
孫路遠的回答還算利索:“昆侖山的靈韻本來就很足,我們可以先從周圍的炁場中吸取一些靈韻,將它補入地煞符中。蘇爺的地煞符非常強悍,要想給這東西補足靈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覺得吧,咱們得適當地攢韻,不然的話,是無法一次性將符箓上的靈韻補齊的。”
喲,這可麻煩了,我們老仉家沒有攢韻方面的傳承啊。
所謂攢韻,就是先從環境中提取靈韻,并將其存入體內,以便在需要的時候快速提取,但只有體內炁場比較純凈的人,才能進行攢韻。
像仉家人,自生下來起就被種了煞根,身上除了正常的陰陽炁場,煞氣也很強,如果靠這樣的體質來攢韻,靈韻一經入體,瞬間就被煞氣給沖散了。
而給符箓充韻,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快”字,要么就在一瞬間將符韻充滿,要么,符箓就廢了。
而符箓的靈韻上限又和畫符者的修為有關,以蘇漢生那樣的修為,我們要想給他的符箓充韻,所需的靈韻體量非常大。
這樣一來,就意味著我們需要花費巨大的時間精力來攢韻。
心里想著這些,我的眉頭就不受控制地擰成了一團,過了好半天,才對孫路遠說:“給符箓充韻的事,只能你一個人來搞了,我們老仉家的人從出生時就被種了煞,無法攢韻。”
孫路遠嘆了口氣:“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可要攢下那么多靈韻,我怕是一時半刻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本來還想問他,就不能先找到地煞符,然后再攢韻嗎?可稍微一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離地煞符越近,也就意味著離山神冢越近,估計在那張符箓附近,應該充斥著大量的藤枝,在那種地方全身心地攢韻,無異于找死。
現在我們的最佳選擇,就是提前攢好靈韻,然后一鼓作氣沖進山神冢,并用最短的時間完成充韻。
這時就聽孫路遠對我說:“想好了嗎,現在退回去還來得及。”
我說:“你在攢韻的時候,什么都做不了是吧?也就是說,那時候的你就是個廢人,走路都要人背著。”
“你說話怎么這么難聽,什么叫廢人啊?”孫路遠長喘一口大氣,接著說:“不過你說的對。”
我點了點頭:“換句話說,到了那時候,我即便拿你來做人肉擋箭牌,你也沒辦法反抗對吧?”
孫路遠將臉貼在了鏈子上,悶悶地說:“我現在突然特別想退出,怎么辦?”
我笑了笑:“逗你玩呢,放心吧,我拼了這條命也保你周全。”
一邊說著,我就端起了手電,朝左上方的洞口照了照:“咱們得先找個落腳的地方。”
孫路遠喘了口大氣:“差不多了,走吧。”
我讓孫路遠先動身,孫路遠沒再廢話,靠著身子的擺動,讓鐵鏈晃了起來,等鏈子晃動的幅度足夠大了,他才快速松開鎖鏈,并在半空中轉身,抱住了左鄰的另一條鏈子。
由于鐵鏈上太滑,加上它晃得厲害,我也不敢亂動,只等著它先穩定下來。
在這之后,孫路遠又故技重施,在一條條鐵鏈上騰挪,他一直移動到最左側的鐵鏈上,才像個長蟲一樣,順著鎖環向上蠕動,來到洞口前,才猛力在鐵鏈上蹬了一腳,讓身子飛入洞口。
我沒有他那么方便的身手,等到身下的鐵鏈穩定住了,才拿出工兵鏟,飛躍到了左鄰的鐵鏈上。
接觸到鐵鏈的時候,我需要先用工兵鏟掛住鎖環,才能保證自己不會滑下去。
前后花了足足六七分鐘,我才跳進洞口,孫路遠伸過手來拉住我的背包,為我提供了一點助力。
我湊到洞口前,朝著鐵鏈陣下方打了打光,藤枝還保持著先前的樣子,與此同時我也發現,很多落地的泥磚上都出現了這樣的藤枝,只不過它們沒有延伸到那么高的地方,只是軟塌塌地趴在磚頂上,就像是一堆被除草劑殺死的野草。
隨后我有朝洞口深處打了打光,里面的通道好像是向下彎曲的,光線找過去,能明顯看出洞頂和洞底的弧度。
在通道里,也彌散著一股濃濃的鮮草味。
孫路遠卸下了背包,只從里面拿出了一串手鏈和一把浮塵。
我說:“你要在這里攢韻?”
孫路遠點了點頭:“剛才我推算過,眼下這條隧道是條死路,越是深入,我的運氣就會變得越差,甚至有血光之災的征兆。所以我斷定,沿著隧道下去,應該能直達山神冢。”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有點急,生怕我向他問話似的,最后一個字脫口,他就催動了念力,開始從周圍的泥土中汲取靈韻。
上一刻,孫路遠望著隧道深處,還是一副緊張的樣子,僅僅一瞬間,他就完全入定,將心思全都凝聚在了術法上。
回想孫路遠曾說,山神的怨氣很大,尤其是見到他的時候。再回想他剛才的神情,我心里就犯起了嘀咕,這小子到底對山神做過什么,讓山神這么恨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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