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凡知道，想跟過去的一切劃清界限，唯有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有真的在血雨腥風中滾了一圈又一圈，才能體會這八個字的不容易，

    在許凡跳下懸崖，有幸撿回一條命的時候，他就打算這樣過一輩子了，活到什么時候算什么時候，其它事情跟他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但最終還是為了我，重新回到了這個塵世。

    他知道，只要自己活著一天，他的骨子里就是一個江湖人，是安靜不了的。那紛至沓來的愛恨情仇，是他的負擔，他已經很累了。

    上次跳崖沒有摔死自己，那這次呢？說起來，富士山雖然是一處美景，可是也被當地人戲稱為“自殺圣地”。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有人從這里跳下去。好像，對于有些人來說，從這神圣的地方跳下去，就能到達天堂吧？

    但許凡可不是這么想的，他只是覺得這里足夠高......

    許凡用力的吸了口煙，才剛剛吐出來，就被山頂的大風給吹散了，他冷的直哆嗦，便把手揣進了兜里邊說道：“這也太冷了吧...早知道不在這自殺了。幸虧我早有準備...”

    說完，他從兜里掏出了小瓶白酒，用牙費力的將瓶蓋給咬開，半斤酒立刻下肚，體內立刻燃起了一團火，讓他好受了不少。

    “嗝...呼，爽。”許凡感覺自己身體暖和了一些。

    他看了看瓶子里的酒，差不多還剩下一半，然后就倒在了腳邊的雪地上，自言自語道：“兄弟，這杯是你的。”

    毫無疑問，他口中的兄弟，肯定是我。在他萌生了去意之時，心里惦記的還是我這個兄弟。

    他把僅剩的一只手揣進了兜里，抬頭仰望著看起來觸手可及的片片白云道：“殺掉耿雪飛，就算是幫劉芒報仇了。而且，還把所有的仇恨吸引到了我自己的身上。不過，沒有了耿雪飛，他在國內的烏合之眾們應該也就自行解散了吧？”

    如果許凡的話讓我聽到，我想我一定會非常自責。許凡為了我不光搭上了自己的手，現在還接手了我的仇恨。可我，卻對這樣的情況無能為力。

    “耿雪飛的殘黨們，對劉芒應該造不成什么威脅，在沒了利益的驅使下，沒有人會冒著生命危險再去做對劉芒不利的事情。至于老韓，他肯定會滿世界的找我吧？因為神農不是他的，他不給自己交代，也得給上頭交代。如果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很難說，會不會哪天落入了老韓的手里。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劉芒肯定又要為了我跟老韓拼命了。可一旦鬧到了那個份上，別說我了，劉芒都得陪著我一起死。所以只要我還活著，就永遠有恩怨。”

    許凡說的話，都是發自內心的。他真的想了太多太多，想到了各種各樣的情況，才會來到這里自尋短見。

    “只要還活著，就有永遠解決不完的恩怨，這樣的人間，又有什么意義呢。”他用力一彈，將手里的煙屁股彈進了深淵，然后邁開了腳步，走到了懸崖邊。

    “進退維谷，舉棋不定，給別人添麻煩。這樣的日子，我一天都不留戀。”說完，他閉上了眼睛，已經打算跳下去了！

    而就在他已經鼓足勇氣的那一刻，忽然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接近自己。這令他不得不重新睜開了眼睛，他發現，自己的肩膀上，被搭上了一條圍巾。

    他轉過身去，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位頭發花白，臉上滿是褶皺的老人家。那這條圍巾，也是老人的了？

    “年輕人也要愛護自己的身體，這么大的風雪，生病了就不好了。”老人開口道，他的語氣和他的長相一樣慈祥。

    看起來許凡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金牌殺手，其實，他的內心跟我一樣，都很多愁善感。

    此刻，他對整個世界都非常失望，都打算自殺的時候，突然被別人關心，這竟然一下子就觸動了他的內心。

    “大爺，我年輕，沒事。您的年紀比我更需要保暖。”說著，許凡就用單手想把圍巾拿下來還給大爺。

    可是大爺卻摁住了他的手，繼續道：“我已經這么大的年紀，這個世界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多了。可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去看這個世界的風光，所以，你更需要好的身體。”

    許凡嘴唇動了動，卻欲言又止。老大爺不知道，自己哪有什么時間了？他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只是，看到大爺這副慈祥的面孔，他也就沒有再拒絕大爺的好意。

    大爺的腳步蹣跚，走路需要拐棍的幫助。他和許凡站在一起，一老一少，看著眼前的風景。這個老人家看起來沒什么生氣，許凡心知，這個老人已是風燭殘年，好像確實時日無多了。

    良久，大爺開口道：“年輕人，你今年多大了？”

    “大爺，我今年二十九。”

    “二十九...好年紀啊。我在這座山上，生活了都不止二十九年了。這么多年，我已經記不清親眼目睹了多少人從這里跳下去。”大爺說說話，突然笑了出來：“有些從這里跳下去的人，認為這里的終點是天堂。你說他們的想法有趣沒？其實他們輕生的想法，就已經玷污了天堂。那你呢？我看你像個華夏人，華夏人為什么會跑到這里尋短見？”

    許凡的眼睛突然睜大，顯得很吃驚，這個老大爺真不簡單，自己還什么都沒說，自己的想法竟然都被他看在眼中了？

    面對和自己爺爺年齡差不多的老人家，許凡有點不好意思承認：“大爺，我沒有想自殺。”

    大爺看向了許凡，露出了笑臉，他的年紀真的非常大了，牙齒都不剩下幾顆了，他說道：“如果你沒有這個想法，當然最好了。可是，你的眼睛告訴我，你確實是這么打算的。”

    他又重新看向了腳下的景色，嘆了口氣，跟許凡回憶著自己的當年：“幾十年前，我也跟你一樣，有過這樣的眼神。那時候，我來到了這里，想在這兒結束我這一輩子的孽債。但最后，我退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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