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了這里，想在這人結束我這一輩子的孽債。但最后，我退卻了。”大爺跟許凡講述著自己的故事。

    聽聞，許凡不禁笑了笑說道：“大爺，像您這么隨和的人，看起來還真不像會輕聲的人�！�

    “三十多年前，我為了還賭債，借了高利貸。為了還高利貸，我賣了老婆。為了把我老婆贖回來，我的女兒又賣了自己。她把自己賣給了別人，被人折磨致死。這件事發(fā)生之后，我突然發(fā)現我這種人已經沒有臉再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了。于是，來到了這里。”說起了這段往事，大爺那雙渾濁的眼睛有些泛紅，這么多年過去了，這依然是他心中的痛：“但是你也看見了，我并沒有跳下去。而我現在也覺得自己很幸運，幸虧我當年沒有真的在這里結束自己的生命�！�

    大爺給許凡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房子，跟他說道：“看見那個神社了嗎？這過去的快四十年，我一直住在這里。然后，每天都在做著相同的事情�！�

    “什么事呢？”

    “等人。”

    “等什么人？”許凡跟大爺聊了起來，好像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一樣。

    “再等我自己，等和我一樣來這里準備跳下去的人。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人生，卻選擇了相同結束人生的方式。我想，我和這些人肯定會有共同話題。這過去的三十多年，我勸下過很多人，但也有人不聽勸，還是跳了下去�？墒敲慨斢幸粋�人選擇了重新面對生活，我都覺得上天都看得到。我相信，我的女兒和她的母親在另一個世界一定生活的很好。這就是我過去三十多年的工作了...孩子，你的父母呢？”

    許凡嘆了口氣，說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的弟弟跟我的母親生活，我跟我的父親一起。后來我父親因病去世，我就開始了四處漂泊的生活。”

    “那么你何故選擇了自殺這條路呢？”

    “因為...因為我是個壞人，我的雙手都是鮮血，雖然我殺的大多都是壞人，但那也是人命。我不想活下去給別人添麻煩了，太累了�！睕]想到，許凡竟然把自己真正的一面表達了出來，要知道，這些話，是輕易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或許這一刻，這位老大爺在許凡的心中，就是自己的父親了。

    “你現在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你知道自己錯了，也在懺悔。那么，你為什么還要殺人呢？”

    許凡不太明白大爺的話，就問道：“我沒有殺人，我之所以想在這里結束自己的生命，就是為了結束一切孽債。”

    “不，如果你跳了下去，那你就等于殺了你母親的兒子，殺了你弟弟的哥哥，殺了你兄弟的兄弟。這樣，你還覺得自己沒有殺人嗎？”

    許凡被大爺說的一愣，他的話還真是很有禪意�？稍S凡的心思太重了，不是幾句話就能勸得動的：“但是，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么需要我的了。如果我繼續(xù)活下去，就是在給別人添麻煩，或許，還要在那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您說，我這種人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

    大爺突然笑了出來：“哈哈哈...聽你說這些話，我還真不覺得你是個壞人�！�

    許凡指了指自己也笑了出來：“您說我不是個壞人？這...哈哈哈...”

    “對，你不是壞人。沒有哪個壞人是怕給別人添麻煩的，因為他們活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給別人的一種麻煩。在你的人生中，你是否也做過犧牲尊嚴甚至是生命去維護什么，去幫助過什么人呢？如果有過，就說明你是個好人。如果這個世界上多了你這么一個人，就等于多了一絲亮光�！贝鬆敶认榈男χ�，把許凡從一個殺手給定義成了一個“好人”。

    許凡不知道說什么了，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但是，他確實曾經犧牲過生命，也要保護自己的兄弟，包括現在。

    許凡久久沒有動作，看著面前那壯闊的萬丈深淵。倘若大爺再晚來十秒鐘，自己現在已經是死尸一具了。

    大爺的年紀起碼八十多了，他出現在許凡的身邊還不到十分鐘，就已經有些站不住了。這時，他已經打算轉身離開了。

    臨走前，他還留下了一句話：“孩子，相比于茍且的死，我認為艱難的活著，才是你人生價值的體現。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考驗。堅強的活下去吧，你還有太多的風光沒有領略過�！�

    許凡回頭看了大爺一眼，兩個人四目相撞，大爺的笑容依舊慈祥。

    大爺又緩緩地邁開了腳步，邊走邊說道：“孩子，我還是會在那個神社待下去。有時間的話，記得來看看我。如果你愿意說，我愿意聽聽你的故事。”

    “呀！”大雪很深，大爺的拐棍不小心絆到了雪下的一塊石頭，眼看著就要摔倒了。

    許凡的動作非常快，身體倏然一動，一大步便跨到了大爺的旁邊，一手抓住了大爺的胳膊，將他扶了起來：“大爺，您沒事吧？”

    大爺勉強的站了起來，然后又跟許凡說道：“年紀大了，不中用了。這一摔，可能就是我生命的終結。所以，你又救了我一命。你知道嗎？你還有機會去救更多的人的�！闭Z畢，大爺重新邁開腳步。

    許凡愣在原地，不知道大爺剛才差點摔倒，是真的被絆到了，還是為了喚醒自己的表演呢？再看大爺的背影，其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步履蹣跚。

    直到大爺的黑色羽絨服消失在了漫天大雪之中，許凡方才回過神來。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還掛著的圍巾，圍巾竟然都忘記還給大爺了。他再次走到了懸崖邊，但這次他可沒有那么沖動了，沒有再想一股腦的跳下去了。

    他看著腳下的景色，然后又看了看自己完好無損的左手，他思考了良久，最終自言自語道：“大爺說的是真的嗎？我本來可以救更多的人？用我這只殺人的手，去救人嗎？”

    ......

    從此之后，許凡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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