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江月心冷笑道，“阿玉不殺你，多半是他心慈手軟，或者是他這會兒還沒顧得上處理你。我勸你別這么嘚瑟，省得一會兒真被滅了打的臉疼……哦對了，你都被滅了，倒也不會覺得臉疼。”
菜青蟲天極難得的表現極為沉穩，被江月心這樣擠兌了，卻并沒有惱羞成怒，反而嘿嘿冷笑著道：“打臉的還不定是誰呢。”
“你這家伙……”江月心忍不住往少年跟前走去，想要替那少年出手徹底了結了這條惡心蟲子。
“他說的沒錯。”少年突然說道。
這少年的話雖然說的極為冷淡，但是聽在江月心耳中，卻仿佛一個炸雷一般，水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保持著剛才往前邁出去的一腳，僵在了原地。
水人實在是太委屈了，阿玉怎么能幫那樹精說話呢？
天極得意了，他嘿嘿兩聲，卻沒再多言。因為不用他自己再多說什么，那少年就已經替他解釋了。
只聽那少年淡淡道：“他活著，融合才能進行下去。”
江月心身子僵著，內心涼著：“你真的愿意跟他融合？”
“江大人，你還沒看清嗎？”桿兒強實在是忍不住了，插嘴道，“現在已經不是他愿不愿意融合的事兒了，而是不得不融合啊！如果不融合，他那回歸的暴烈力量，完全沒了限制的力量，會讓他瘋掉，甚至撕扯破壞掉這個脆弱的異界啊！”
“就是這樣。”少年極其吝嗇地點了點頭，道：“我需要融合來幫我分擔，我想，你們也不愿意陪我葬身在這個不知何方的異界吧？”
“哦……”這個答案，江月心倒是無法反駁。
“而且……”
少年略頓了頓，似嘆非嘆道：“我和他其實……是為一體，殺掉他，也便是殺我自己。雖然我這個時候自我了斷也不是什么壞事……但是現在，真的還不是時候，我還有要做的事情……”
至于少年在后面說了些什么，江月心完全沒聽到。因為水人的腦子完全被少年開頭的那句話給占領了。水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愣愣呆呆道：“你說……你跟這樹精是一體……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說的字面意思啊！”樹精天極看見江月心的反應，是愈發的得意起來。
少年終于將目光從建木上收回來，仿佛不經意地瞟了一眼就在跟前兒的周游，后者雖然一直注視著他，卻眼神發直，嘴唇緊抿，完全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少年眼神掠過周游，慢慢轉過身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看向了江月心。
江月心嘴唇抖了抖，水盈盈的眼睛一眨，終于，兩顆渾圓宛如明珠般的淚珠順著光潔的臉頰滾落了下來：“你……”
水人太想看著阿玉的眼睛跟他好好聊一聊了，可是，張開嘴，江月心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你……我也是剛剛了解到這一點的。”少年似乎是在試圖安慰江月心，“你也知道我的生命是有些特殊的……而這種特殊性，恰巧就是我和天極之間的連接。”
江月心又愣了愣，道：“那，那是怎樣的連接？”
少年微微搖搖頭，道：“這要說起來，話就有點兒遠了，那就要回溯到我們各自生命之初的時候了。”
江月心等著下文，卻不見那少年再有表示，不由追問道：“生命之初，發生了什么？”纏繞在水人頭發上的桿兒強亦是極感興趣：“你的生命之初，應該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嬰兒吧？那個時候，你是怎么會和草木之屬的天極產生連接？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少年繼續沉默了片刻，方道：“所以我說是說來話長嘛！那件事兒要解釋的話，就得翻起許多陳芝麻爛谷子，跟我們現在沒什么太大關系……”
怎么能沒關系呢？江月心頭一個表示不認可。只有了解清楚來龍去脈，才有可能把阿玉他從這個融合的困局中解救出來啊！只有知道了阿玉和天極曾經的過往連接，才有可能破解連接，這才有可能……
才有可能把阿玉從他那被詛咒了一樣的生命循環中拉出來啊……
江月心忍耐不住想要追著詰問的樣子，全都落在了少年眼中。他不給水人留任何發問的時間，略提高了音調，道：“我現在所想的，只是如何不受打擾的完成這個融合，以及在融合之后，如何用我的力量去對待這個世界，僅此而已。”
天極頗有些不滿地想要反駁，可嘴巴張大卻又緊緊閉了起來。融合并以融合的力量來控制世界的所有，那雖然在起初是天極自己的夢想，也是他自己費了老鼻子的勁兒才把這個夢想推動到了這一步，但是眼下的實際情況卻實打實的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了。誰讓天極在和少年的連接里不占主導呢？誰讓天極自己不會用呼名之術呢？
天極緊緊閉著嘴，咬緊了細碎的小牙。暫且忍耐便是，反正融合還沒有到最后一刻，他天極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
畢竟還有一張王牌在手呢。
“僅此而已？”江月心看著少年，只覺得就連自己這個跟隨了他多年的伙伴，此時也都無法理解阿玉心中的真實想法。阿玉他似乎已經把整個世界的走向命運握在了他自己一個人的手中，似乎認為這個世界無論生存還是毀滅，都不過是件輕松且瑣碎的小事，完全不值一提，完全……“僅此而已”！
就連桿兒強亦遲疑道：“難道說，你和天極的融合，除了因為要控制回歸的力量，也有你自己的意愿在其中？”
少年面無表情，冷淡道：“那個世界的種種丑陋，你我都看了太多。那里需要改變。而改變最方便快捷的辦法，就是推倒一切重來。”
江月心和桿兒強看著那少年仿佛看不到底的漆黑雙眸，一時竟都說不出話來。
“因為那些丑陋，就要連帶著把所有易碎且不會重生的美麗，一起全都毀滅掉？我算術不太好，你們若是算得清，不如算算，這是個賠本的買賣，還是說真的劃得來？”
半晌沒有言語的周游，忽然在少年身后說了這一席話，竟讓那冷若冰霜的少年面上，閃過一絲無法言說的動情之色，仿佛一道悄然滑過湖面的微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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