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心亦看向了少年，道：“阿玉，周游說的這些……是真的嗎？”

    少年輕輕嘆口氣，點點頭，道：“沒錯，建木一旦長成，基本上就沒了對手，更不要說他借著果實又生出了這些小樹……單木成林，其靈息更是成倍的增長，想要阻斷他向外的生長，可以說是根本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建木帶走，帶到一個不會影響到上面那個蕓蕓眾生之界的去處。”

    彼方。

    周游深深地凝望著少年，問道：“那是什么地方？”

    少年跺了跺腳，道：“下面。”

    下面？

    怪不得剛才建木有些微微下陷的趨勢呢，原來還真不是周游他們的錯覺。但是下面……

    周游和江月心不約而同的朝腳底下看去。這個異界地面比最純凈的水還要澄澈，透明宛若無物，如果不是他們現在實打實地踏在這地上，簡直就會讓人以外這里壓根兒就沒有地面似的。

    可這地面透明歸透明，一眼瞧下去也是毫無遮攔的，然而不管怎么看，這地面之下也是無法窮盡的……空無一物。

    那地面之下，什么都沒有。沒有生物，沒有砂石，沒有水云，甚至連空氣似乎都沒有。

    只是不著一塵的虛無。

    這真的是一個可以去往的處所嗎？

    周游又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那少年。

    少年與周游的目光對上，像是終于最終下定了決心，再無絲毫的隱瞞，道：“你們一路行來，想必也知道如今身處之地已是在地下極深之處，說是我們那個世界的底兒一點兒也不為過……”

    江月心遲疑道：“難道這就是……深淵？”

    少年搖搖頭，道：“還談不上。若說深淵，反倒是下面這個去處更像一些，沒有人知道那里有多深，更不知道那里會有什么……”

    “甚至，都不知道那里到底算不算是個正經的去處？”江月心橫臂揮出一掌，將一道凌厲如刀的逆風拍回了樹冠方向，不知不覺間皺起了眉頭。

    少年對水人笑笑，不置可否。

    周游也和江月心一樣，眉間染上了濃重的愁云，道：“你對這下邊一無所知，卻還要去？”

    少年對周游歪頭一笑，道：“誰說我一無所知？最起碼，我知道那個地方的名字是什么。”

    周游嘆口氣，道：“是什么？”

    少年看著周游的眼睛，輕輕道：“虛無之地。”

    周游身子一震：“什么？這……真的有這個地方？”在老師牛五方的散漫教學下，周游術法學的既不快也不多，但他自己憑著好奇心卻將牛五方的典籍藏書看了個七七八八，即便悟性有限并不能自學成才，他卻也能從這些書籍中開了不少的眼。

    他就是在這些故紙堆里知道的“虛無之地”。不過，那些故舊書籍中提到“虛無之地”的并不算少，但是各自說法并不一致，有的書把虛無之地描繪成宛若世外桃源蓬萊仙島般的異境，可遇而不可求；有的書則說虛無之地就是幽重九泉，充斥著魑魅魍魎，不見天日，堪比幽冥地獄；還有的，則直斥這所謂的虛無之地只不過是傳說故事中的故弄玄虛。

    總之一句話，關于虛無之地，記載很多，傳說很多，但真正見過的去過的，卻不曾有過一個。

    而這少年跺跺腳，就說腳底下的去處便是這個傳奇的“虛無之地”，這真的能信嗎？都是傳來傳去沒個定論的處所，他又是憑什么下的判斷呢？

    虛無之地的真實性雖然的確惹人懷疑，但江月心的關注點卻完全不在這個異境之上。水人劈開繚亂的狂風，倏地繞過周游，鉆到少年跟前，緊緊攥住了少年的肩頭，道：“周游為什么說你要下去那個虛無之地？就算是用了逆轉之術要將建木送到另一個世界去，你只要用到那什么‘彼方’的術法就好，根本用不著你自己人也跟著去吧？是不是？周游是不是又胡說八道了？你快告訴我呀！是這樣的，對嗎？”

    少年一邊被周游攥了手，另一邊被江月心按住了肩膀，他簡直是無法動彈，更別說施展什么術法了。眼瞅著地震漸息，狂風愈烈，少年的心也一陣緊似一陣。

    地震是少年剛才施加“彼方”一術，給這個異界所帶來的影響。狂風則是由建木向上突破的動作所裹挾來的。

    “彼方”術法不能及時施行，建木就要破出這個異界，上到那個紛擾又紛紜的，令人憤恨又難以割舍的世界了

    少年真的不能再等了。他深深吸口氣，道：“你們……放開我。”

    “不行！你還沒回答我！”江月心不依不饒道。

    周游瞇了瞇眼睛，道：“你想一個人走……這個念頭，你干脆放棄。”

    少年強抑了心中的煩亂，道：“我再給你們三秒，立刻放開我，否則的話……一！”

    他們是他的朋友，他真的不想傷害到他們。尤其是周游，哪怕一點點的傷，他都不愿意讓他遭受一點點。

    如果可以的話。

    “二！”少年咬著牙，低聲喝道。

    “阿玉！你這是……”江月心有些意外，向來溫和的阿玉，剛才還明明微笑著，怎么說變臉就變臉呢？他這是怎么了呢？

    江月心有些吃驚又有些無辜的眼神就在少年的近前閃啊閃的，這讓那少年頓時心中生出些愧疚來。

    想來，他對于水人，是一直有虧欠的。水人真是一片冰心對自己，自己卻心安理得地享用甚至利用了人家的心，不僅少有回報，甚至還肆意踐踏著……可江月心卻毫不計較，不管過了多少年，經歷了多少的傷心失望，卻依然對自己不離不棄，一心相待。

    自己欠了江月心那么多，是應該償還的。

    如果可以的話。

    該數到“三”了。可那少年卻完全說不出來。

    他望著在自己面前一動不動的兩人，心中五味雜陳。

    他不讓，他們亦不退。

    可是僵持下去，對誰也沒好處。

    少年低了低頭，立馬又抬了起來，雙眸間星光生寒：“閃開！”

    “不！”周游和江月心異口同聲。

    “那，就對不起了！”少年話音未落，忽然抬腳往身后的建木樹干上一踹，復又迅疾劃過，帶出一道如彎刀般的冷風，削向了站在他身前的周游和江月心。

    少年用腳踢出的冷風滿含著冷酷的殺機，只要是能感覺的到的，都知道一定得躲開。可問題是，那道冷風冷風和異界中四處亂竄的狂風裹在一處，根本不能分清彼此。周游和江月心俱是一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一直縮在江月心頭發里的桿兒強忽然像彈簧似的，嘣的彈了起來，尖叫道：“快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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