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薩克斯無奈地嘆了口氣，替特瑞莎松開了束縛。

    作為一個來自現(xiàn)代時空的靈魂，他并不喜歡被太多的人服侍，因而他直到私人仆役也就只有小姑娘一個，這也是為何奧妮克希亞會有可乘之機的原因，畢竟即便被限制住了全部的能力，人形巨龍的身體強度也依然還在，制服特瑞莎這樣的普通人類少女依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也表明了奧妮克希亞依然具有極大的危險性，尤其是在這座有著不少毫無戰(zhàn)斗力的凡人的宮殿。艾薩克斯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自己為什么之前不讓克莉絲塔薩直接把這頭黑龍帶回龍眠神殿？

    很顯然，當時正“戀奸情熱”的兩人都忘了有這么一個累贅。

    既然已經(jīng)生擒俘獲，再殺掉似乎就完全體現(xiàn)不出其價值了，艾薩克斯開始考慮如何安置黑龍公主，至少決不能給她自由活動的空間。

    特瑞莎輕咳了幾聲，緩解了嘴里的不適感，臉上還掛著幾滴淚珠。艾薩克斯本以為她開始向自己訴苦，但小女仆竟然主動擦干了眼淚，勉力作出一個淡然的表情。

    艾薩克斯有些驚訝，隨即就明白了，特瑞莎已經(jīng)長大了，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愛哭的小姑娘，她應(yīng)該和阿爾薩斯是差不多的年齡，但顯然生活的苦難使得她更為成熟，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愈發(fā)貼合未來那個美麗善良而堅韌的女性形象。

    “感謝圣光保佑您平安歸來，殿下，她是新收的女仆嗎？”特瑞莎看著跟進來的奧妮克希亞問道。

    “算是吧。”艾薩克斯有些尷尬地回答。

    小女仆點點頭，算是確認了，但看起來并沒有什么聲討奧妮克希亞這種及不禮貌行為的意思。“殿下，您的奴隸薩爾被送到收容所去了。”她突然說道。

    艾薩克斯皺起了眉頭，薩爾在他的計劃中可以說是相當重要的環(huán)節(jié)，直接關(guān)乎到獸人的命運，“怎么回事？”他簡短地問道。

    “在您失蹤的消息傳回來之后，薩爾就因為驚擾到長公主而被驅(qū)逐。”特瑞莎平靜地敘述道，不帶任何的感**彩，也沒有刻意強調(diào)什么。

    艾薩克斯眉頭皺得更深了，卡莉亞？聯(lián)想到之前長公主反常的言行，年輕的王子隱隱覺著有些奇怪。

    “薩爾被送到了哪個收容所？”

    特瑞莎搖頭，“不知道。”

    艾薩克斯深吸一口氣，這就是他預(yù)想不到的變數(shù)，他本來想去教會見一下帕爾崔絲的，但此時一切都得延后，他必須盡快找到那個獸人男孩。

    他站起身，快步向外走去，但沒走幾步就停住了，轉(zhuǎn)身看向奧妮克希亞，“你最好緊跟著你的主人，女仆奧妮。”他故意強調(diào)了最后這一個稱呼。

    既然暫時沒工夫徹底限制住她，那還是帶在身邊最放心。

    艾薩克斯明顯感受到奧妮克希亞的雙拳握緊了，但黑龍公主依然保持著甜美的微笑，“遵命，主人。”

    ……

    退瑞斯法林地和希爾斯布萊德的交匯地，一座獸人收容營地內(nèi)。

    年幼的薩爾抬起頭，看著那灰暗的天空，思緒回到了兩個月前……

    那天在被皇家衛(wèi)士強行擊暈之后，薩爾便徹底失去了意識，當他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于一輛鋪滿稻草的封閉馬車車廂之內(nèi)，接著就被帶到了這個簡陋的營地。

    戰(zhàn)俘營的待遇自然不可能有多好，更何況兩個種族之間還有著巨大的仇恨，因而此地說是獸人收容所，但實際上和豬圈沒什么差別。

    但當時的薩爾卻并不在意這些，相反他還有些激動，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么多人，第一次見到這么多高大的、綠皮膚的同胞，一種親切感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他興致勃勃地試圖和他們交流，卻反而受到了他們的疏遠，在連續(xù)失敗后薩爾明白了其中的原因：由于是被人類養(yǎng)大的原因，他一句獸人語也不會說。而那些年艾薩克斯給他安排到私人教師都是人類，自然不可能懂得獸人語。

    被孤立的薩爾只能找到隱蔽的角落單獨呆著，默默地觀察著這些同族，接著就發(fā)現(xiàn)了很讓他困惑的問題，這些獸人表現(xiàn)得就像最軟弱的綿羊一樣，心甘情愿地住在這種臟亂環(huán)境，忍受著簡單粗劣的食物，即便是幾十個面對一名身高不及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類看守，也不敢有任何的反抗。

    這對薩爾心靈的震顫是巨大的，艾薩克斯并沒給出重塑小薩爾歷史觀的要求，因而家庭教師們把薩爾當做正常的貴族學生教導(dǎo)，在他們給他講述的歷史課程中，那些和他同樣膚色的綠皮膚人們組成了盛極一時的部落，席卷了整個南大陸，雖然最終不敵以洛薩以及艾薩克斯這樣的英雄率領(lǐng)的聯(lián)盟，但依然給所有的人類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可怖印象。

    雖然確實對老師們講述中部落的暴行抱有不滿，尤其是在得知有無數(shù)像特瑞莎這樣無辜善良的人死于部落的鐵蹄之下后，這份不滿就愈發(fā)強烈起來，但薩爾依然為獸人們的的強大戰(zhàn)力感到隱隱的驕傲，因為這證明獸人同樣是一個偉大的種族。

    而現(xiàn)在，這點隱隱的驕傲被現(xiàn)實無情地擊碎了。

    分發(fā)食物的時候到了，營地長官似乎是聽說了這個來自洛丹倫皇宮的小獸人，出于謹慎決定給他點優(yōu)待，于是小薩爾獲得了一大塊半生不熟還在往外滲血絲的烤鹿肉。

    在一臉困惑的接過肉的瞬間，薩爾就成了絕對的焦點，獸人們以一種奇特的眼神看著他，不明白這個小家伙憑什么受到此等優(yōu)待。

    薩爾有些惶惑不安地捧著肉回到自己的位置，但并沒有吃，而是看向其他獸人的食物，接著就發(fā)現(xiàn)他們都在吃一種白乎乎的黏糊。他突然有些惶惑起來，覺著手中的肉有些燙手。

    分餐的守衛(wèi)離開了，幾個比薩爾要矮一個頭的小獸人跑了過來，他們死死盯著薩爾手中的烤鹿肉，毫不掩飾眼中的渴望。

    薩爾遲疑了一下，將烤肉向他們送去，他并不介意分享……

    為首的小獸人嘴里發(fā)出興奮的咕嚕聲，他一把抓住烤肉，接著猛地一腳踹在了薩爾的小腹上，猝不及防的薩爾頓時下意識地彎腰卸力，而這在發(fā)起襲擊的小獸人眼中就是這一招得手的信號，他大聲的叫嚷了一句薩爾聽不懂的話，接著所有的小獸人都向著薩爾撲來，很快就將他淹沒。

    在連著挨了好幾拳之后，薩爾終于無法再忍受了，他大吼一聲，便掙脫了這幫小獸人對他的束縛，幾年來不間斷的戰(zhàn)斗訓練發(fā)揮了極大的作用，雖然年齡差不多，這些營養(yǎng)不良的小獸人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很快就被一一打趴。當薩爾冷冷地看向那個最先搶他烤肉的小獸人時，對方驚恐地大叫了一聲，將手中沒咬幾口的肉塊直接丟到薩爾的腳下，接著驚慌逃離。

    其他小獸人也掙扎著爬了起來，遠離這個煞星，遠處的其他獸人也收回了覬覦的目光，薩爾已經(jīng)證明了他擁有保護自己食物的能力，雖然他只有十歲左右，但實際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不輸于一個強壯的成年獸人。

    薩爾撿起那塊已經(jīng)徹底涼透變硬的烤肉，輕輕吹去上面的灰塵。這種低劣的食物自他被那個洛丹倫王子買下之后就再沒吃過，但空空的腸胃卻明確地告訴他他需要補充能量。

    但薩爾依然沒有動口，他環(huán)顧四周，看到了一位側(cè)臥的頭發(fā)花白的老獸人，他的身材很高大，但已經(jīng)瘦成了皮包骨頭，看起來極為衰弱。

    老獸人雙眼無神，衣衫破爛，面前那盆白乎乎的流質(zhì)食物沒有任何動過的跡象。

    薩爾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將自己的那塊烤鹿肉撕了一半，放入老獸人的食盆中。

    老獸人昏黃的雙眼突然多了一絲光芒，他坐起身，對薩爾說了句獸人語。

    這是在表示感謝嗎？薩爾茫然，他根本聽不懂。

    老獸人又開口了，但這次說的是薩爾熟知的語言，“你竟然聽不懂獸人語？”他的通用語說的有些別扭，但表意完全沒有問題。

    薩爾頗為羞愧地點點頭。

    “這就奇怪了，你難道是被人類養(yǎng)大的？你叫什么名字？”老獸人皺眉問道。

    “薩爾，我的名字是薩爾，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撿到我的人類說我當時是在一個籃子中順流漂下……”薩爾解釋道。

    老獸人嗤之以鼻，“哼，薩爾，奴隸的名號，你本該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他嘗試著站起身，薩爾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老獸人的腹部有一個巨大的創(chuàng)口，傷口已經(jīng)化膿，看起來分外可怖。

    “我是雷王氏族的莫雷塔爾，一名薩滿，獸人當中為數(shù)不多的還愿意信奉先祖與元素的人之一。”老獸人喘著粗氣吃力地說道：“感謝你的饋贈，孩子。”

    薩爾愣愣地看著他腰腹部的傷口。薩滿？按照那些人類老師傳授的知識，薩滿不是為數(shù)不多能掌握治療能力的超凡職業(yè)之一嗎？為什么連自己的傷勢都處理不了呢？

    仿佛看出了薩爾的疑惑，莫雷塔爾苦笑一聲，“這道傷口是一個活死人也就是所謂的死亡騎士留給我的，我與他起了爭執(zhí)，然后他就給我來了這么一下，使得我整個戰(zhàn)爭時期都無法參戰(zhàn)，只能躲在后方，并且無法痊愈，生命一直在不斷流失。”

    他隨即又自嘲地笑了笑，“不過正因于此，人類才不會像殺死其他獸人施法者那樣殺死我，畢竟誰愿意費不必要的力氣去殺死一個重傷的廢人呢？所以我會在這里，以一種極不榮耀的方式茍延殘喘，目睹我的同胞逐漸便會牲畜，而自己最終只能在孤獨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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