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是未來的大趨勢，我們不可能阻止它的發展，這已經不是因噎廢食的事情了，而是固步自封，嚴重的思想落后！”與魯迪同同行的學者張晉在研討會上痛斥了美國方面專家提出的全球智能化禁令提案。

    “那請問，張晉先生，您該如何面對未來人工智能趨于完善后帶來的人格倫理問題呢？”美國的代表也隸屬于國安處，他沒有因為提案受反駁而惱羞成怒，反倒是非常平靜。

    “對不起？您說的這個人格倫理指的是哪方面的？”

    大家都笑了，只有張晉和魯迪沒笑。

    “當然是指人工智能是否應當擁有基本人格權的問題了。”

    “基本人格權？不，這當然不行，人工智能受創于人類，自然要服從人類的管理，設想人工智能與我們平起平坐，那不等同于你和馬桶拜了把兄弟了嗎？”張晉的原則很清楚。

    大家也都懂了，這位來自東方的學者認為人工智能必須發展，這是未來大勢所趨，誰也不能阻止，但人工智能必須恪守底線，它永遠都只能是工具，而非高于它的，擁有人格權，與人類平起平坐，甚至比人類更加優越的存在。

    然而……這方面的思考其實早在研討會舉行之前就已經被寫入各國有關人工智能技術研發工作的明確禁止項里了。所以，張晉今天重提這些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有些像是在說廢話。

    “這個原則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很了解了，但問題是……技術發展是雙刃劍，只要存在就不可能只導向好的方向，就比如核技術，我知道貴國這些年在人造太陽技術領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同樣的，當真正的人造太陽被制造出來之時……它帶來的是光明還是黑暗？”

    張晉沉默了，會場的各位也都陷入了沉默。

    當美國專家露出得意笑容，和同伴交換眼神的時候，魯迪開口了。

    他說：“自古以來，中國，乃至全世界都習慣于在律法上貫徹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基本原則，這是對罪的不認可……可是到了現在社會，我們的法律經過不斷進步，最終在確立了罪行法定的基礎原則，從此后，我們寧可放走一個罪犯，也決不冤枉一個好人，因為我們相信社會擁有足夠的力量讓犯罪行為得到應有的懲處！這不僅是人文主義精神的體現，更是我們思想覺悟上的重要轉變，是一種非常堅實的自信！所以…………各位，或許人工智能會像許多電影里描述的那樣反過來將人類社會顛覆，但是否也有可能人類會借助人工智能實現文明層級上升呢？？”

    魯迪說罷看向眾人，在座的有認識他的，也有不認識他的，但他的這番話得到了絕大多數人的認可和贊許。

    視由人類創造的人工智能為洪水猛獸本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你總不能因為你家的馬桶會說話，你就覺得它會搶走你的老婆和工作不是嗎？

    人工智能在進步，不也反映了人類的進步。

    研討會的最后一天，也是大家觀點最為一致的一天。

    在當天會議的最后，多國通過一致協商決定重啟“杰西”項目，而且這一次將不再局限于圖靈測試

    ，而是要在圖靈測試的基礎上延展，將人工智能真正融入人類社會，以期實現人類文明整體的偉大進步。

    ——

    人工智能之于人類是神？是人類創造的神？還是……我們……妄想成神……

    ——

    接觸的感覺很奇怪。

    蘇秦并不是接觸基礎代碼的編寫者。

    他只是粗略的臨摹，并加入了自己的想法，一些……約束性的想法。

    他希望這張大床可以給他舒適的感覺，并讓他的意識保持足夠的情形，這樣他就不會徹底的迷失，陷入一個永遠無法的醒來的夢境之中。

    ……

    大概過了十幾秒鐘的樣子。

    起碼對于蘇秦來說是如此。

    他能明顯的感覺到頭疼等不適癥狀。

    但這都是正常的，在基礎代碼的附篇備注中已經提到了。

    讓人類的大腦完全的接入到網絡之中是會出現頭疼的……畢竟……對于神秘而又精致的大腦來說，粗糙的網絡就像一只原始的猩猩，與它的每一次接觸……都會很痛。

    ……

    疼痛持續了很久。

    久到蘇秦難以忍受的時候，疼痛忽然就消失了。

    那一瞬間，蘇秦感覺身輕如燕，原來正常的狀態是如此的舒服。

    但是此時此刻，他除了對自己身體有所感受以外，其他的……通過視覺、聽覺、嗅覺等等想要期待感受的東西全都處在渾噩的、觸不可及的狀態。

    比如，蘇秦想要睜開眼，卻像是變成了盲人。

    雖然他能感覺到身體在嘗試把眼睛睜開，但問題是……這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夢里的人如果夢見自己瞎了，多半會引起恐慌，可實際上……你只是意識到自己是閉著眼睛的，但問題是你在睡覺，你睜開……你就醒了，夢也就消失了。

    而關于夢，蘇秦的研究雖然不多，但他讀過一本很特別的書。

    一本完全關于夢的書——《世界消失以后》。

    乍一聽名字，好像與夢完全不搭邊。

    可打開這本書，在第一頁你就會讀到這樣一句話——“我們的人生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睡眠中度過，在我們閉上眼睛，放松身心的那一刻開始，世界于我們而言就好似消失了一樣……雖然你可以在夢境中繼續感受世界帶給你的種種真切的體驗……但問題是……那只是你的大腦還在工作，你的身體依然停留在睡眠的狀態，這時候世界于你……于我……客觀存在……卻又好似……或許，只有當我們真正進入睡眠的時候，我們的身心才真正進入了自由的狀態。”

    這句話蘇秦一直沒有完全讀懂。

    但現在……他似乎有所體會了。

    將自我的意識與客觀的網絡進行接觸的時候，我們如何界定自己此時此刻是存于現實之中，還是完全由大腦勾勒出的“自由”的“虛幻”狀態呢？

    或許在真正接觸之前，蘇秦會認為網絡就是由電子和代碼構成的，由人類搭建的虛擬世界。

    相信對于普羅大眾而言，就算我們并不清楚搭建網絡世界需要什么，

    如何搭建，但……我們都知道，我們存在于現實中，而網絡……是虛擬的。

    可是此時此刻的蘇秦，身心處在一個奇怪的界限之上。

    他就像是一般身體置身于“虛幻”，另一半身體保持清醒，存留于“現實”。

    或許正是這種“現實”感，讓他無法專注的聆聽意識的聲音，才讓他對視覺、聽覺、嗅覺等等這一切基于現實的感覺被“現實”束縛住了。

    以至于他無法在夢中睜開眼、打開耳朵、放松鼻孔，去看、去聽、去嗅。

    意識到這一點后，蘇秦知道自己走到了抉擇的路口。

    向前一步，是未知的，可能導致他從此身體變成植物人，而自己如陳思楠一樣淪為網絡世界中的流浪者一樣的存在，但……他可以真正將意識與網絡融合。

    退后一步，他可以回歸現實，回到熟悉的世界，就算找不到陳思楠也不是他的罪過……沒人會責怪他，誰也不能責怪他。

    最終……他選擇了……

    ——

    蘇秦的尸體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是8月7號晚間。

    他被裝在黑色的塑料袋里，軀體被肢解，沉入了護城河。

    這是令人發指的謀殺……

    相關的嫌疑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作為蘇秦直屬上司的魯迪。

    因為經警方調查，魯迪在回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實驗室，而蘇秦最后出現的地方就是實驗室……再然后……大雨把裝有尸體的袋子沖上了岸，然后被清潔工發現……

    ——

    對于蘇秦的死，警方沒有過多的披露具體案情細節，只發布了一則通告。

    而蘇家人也顯得十分冷靜。

    包括蘇秦的妹妹蘇韻，在失去最后的至親后，蘇韻已經是蘇家最后的繼承人了，她接手了原本由哥哥蘇秦負責的地產公司。

    但到了8月末，蘇韻就轉讓了蘇家的股權，然后在徐州新區購置了一處私人別墅，自此蘇韻也很少出門了。

    ——

    作為嫌疑人被羈押在徐州市看守所的魯迪對拋尸等情節供認不諱，但他否認了自己殺死蘇秦的事實。

    可是當警察詢問魯迪為什么要做出這么可怕的事情的時候。

    魯迪卻始終保持沉默。

    而在最終，因為缺少具體有效的證據證明魯迪與蘇秦被殺碎尸一案有直接關聯，僅憑兩段間隔一周進入實驗室的錄像無法認定魯迪有罪……所以……魯迪被無罪釋放。

    這起案件也成了懸案。

    ——

    在徐州已經無法繼續呆下去的魯迪沒能參加蘇秦的追悼會便匆匆的搭乘國安處的專機回到了吉林長春。

    結果沒過多久，魯迪也失蹤了。

    而且警方無法確定魯迪是否遇害……只能發出通告……說他失蹤了。

    ——

    原本這兩件事不該引起多大的波瀾。

    可就在魯迪失蹤后不久，國安處就收到了一封署名為“杰西”的郵件。

    內容只有很簡短的一句話：“人間之神已然降臨，真視之眼，洞察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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