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這種東西早不是什么稀罕物,可精美的藝術設計還是可以讓它煥發風采。
雅人戴在手腕上的這串手鏈就是如此。
那晶瑩剔透的琥珀里困著一只蜜蜂,它的羽翼還呈現著飛舞的樣子,似乎在被定格之前的某個瞬間它還在尋覓花粉的位置。
“夏目……”
“嗯?”
“你有想過以后嗎?”
“以后?”
“對。”雅人陪著夏目在“海邊”吹著風,那日落比之前更加的生動了,但雅人卻沒有了之前那種激動。
“也許會辭職回國吧。”
“嗯?為什么要回去?”
“因為爺爺教導我,不要成為一片落葉后再想著歸根的事情,因為隨便來一陣風,你就不知道會飄到什么地方去了。”夏目說完笑了笑:“以前聽不太懂,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
“唔……老人家的話很發人深省。”
“嗯。”
“他是搞創作的嗎?”
夏目搖搖頭。
“那是?”
“我爺爺以前是豐碑小隊的成員,在那之前下過海做過生意,不過上了熟人的當,被騙的傾家蕩產,整天被債主追著要錢,要不是遇到我奶奶,他老人家可能早被人打死在街頭了。”說起這些夏目顯得很輕松。
“咯咯咯咯,很有意思的感覺。”
“嗯……可惜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奶奶也在那之后不久就在晚上悄悄的走了……現在老家的房子估計也沒了。”輕松只是短暫的,夏目深深一嘆:“時間過得好快,快到令人不安。”
雅人怔怔的看著夏目,許久都沒說話。
太陽終于落了下去,但體驗并沒有就此結束。
海風依舊在吹,而且愈發的清冷起來。
“夏目……”
“嗯?”
“我其實……一直有個秘密不知道該不該跟你和花子說。”雅人說著說著突然笑起來,笑的有些心酸的感覺。
好在夜色遮住了這一切細微的變化,夏目并沒有注意到雅人的表情。
“秘密?”
“嗯,想聽嗎?”
夏目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沉默了一陣后問道:“會傷害到你嗎?”
雅人搖搖頭:“不會。”
“唔……”夏目:“那還是不聽了吧。”
“咦?”雅人愣住了。
夏目笑起來:“其實每個人身上都有秘密,但這并不代表欺騙或者背叛,就像我爺爺吃了一輩子我奶奶給他做的魚頭湯一樣,他直到臨終前才告訴她,他并不喜歡魚頭湯,可他愿意再吃一輩子。”
雅人呆呆的聽完,不知不覺中熱淚盈眶。
“把秘密藏起來吧,就算它不會傷害到你,也可能會讓現在這一切發生變化,不是嗎?”夏目的話與其說是安慰,倒不如說更像是求證。
雅人聞言笑了,梨花帶雨的模樣在月色下顯得分外惹人憐惜。
“嗯,那就不說了。”
……
吃完午飯,張燁楠吹著口哨到了辦公室。
那整個人的狀態,簡直不要太輕松。
推開門,辦公室里的投影啟動,指揮中心里一片忙碌。
張燁楠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像個老干部一樣拿了本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午后的閱讀生活。
隔壁的副手來找他匯報案情的時候,張燁楠正看書看得入迷。
以至于副手都詢問兩遍了,他都沒回應,也沒抬頭,甚至還抬起手示意副手安靜。
副手其實有要緊的事要匯報,可見自己頂頭上司如此的“悠閑”,也只好安靜的候著。
就這么呆呆的站了有二十分鐘。
張燁楠終于把書中這一篇讀完了,但看他那表情還是意猶未盡。
合上書本,張燁楠說道:“我這大半輩子真是庸庸碌碌慣了,沒想到這開闊一下思路會這么舒服。”
副手立在一旁都快半小時了,他見張燁楠把書放下了,急忙上前匯報道:“隊長,新情況,污水沉淀區那邊發現兩具尸體,一男一女,男的身份確認了,但女的……”
張燁楠喝著茶,抬眼問道:“女的怎么了?”
“女的……好像并不是人類……”
剛喝了一口張燁楠噗的一聲噴了,副手見狀趕緊拿出紙巾給他擦了。
張燁楠咳嗽了幾聲后接過副手遞過來的晶體板。
畫面中的兩具尸體都赤身裸體,全景解剖圖也已經做好了。
隨后劃了幾下后,張燁楠發現這個女死者的確有點異于常人……但不是人類這個結論是怎么得出來的?
“不就是有兩顆心臟嗎?這也值得大驚小怪?”張燁楠問。
副手聞言一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確實,以現在的生物醫療水平,想要對人體進行生物基因改造或者強化還是可以的,只是這違反了國際法,一旦被發現,肯定會被送上國際法庭的。
但自從那個瘋狂的法國醫生把自己的兒子改造成“怪物”后,這項技術還是流入了黑暗地帶,成了不少黑惡組織手里的王牌。
而最常見的生物強化就是異端增生或共感覺的神之禁地開啟。
以張燁楠的閱歷,他雖然沒有真正見到過被開啟共感覺神之禁地的超級改造人,但兩顆心臟的“狂徒”他是見了不少。
所以現在看到這個女人有兩顆心臟后,張燁楠是一點都不驚訝。
然而……
“隊長,您……您往下看……下邊還有……”
張燁楠聞言一皺眉:“還有?”
“嗯……”副手似乎仍心有余悸。
張燁楠見了反而更加好奇了,他翻到下一頁,然后……
“嘔!”平生還是第一次被惡心到干嘔的張燁楠現在非常后悔。
眼前那揮之不去的惡心畫面是真的觸碰到他的心理素質邊緣地帶了……
“媽的!這什么東西啊?!!!”張燁楠把晶體板反過來對著副手并怒聲問道。
副手嚇得急忙低下頭,然后小聲道:“我就說了……她不是人類……”
張燁楠無語了,他都沒辦法去想象一個正常的人類皮膚下邊會有這些東西……而且數量還如此之多?!
盡管他心理素質過硬,但惡心是真的惡心。
他把晶體板扣在了桌面上,緩了好一陣后才問道:“第一中軸派來的那三個專家怎么說?”
副手聞言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頭道:“他們什么也沒說,不過那女人的尸體已經被他們的人帶走了,目前下落不明。”
張燁楠聞言想了想之后,嘆了一聲道:“那那個男人呢?有沒有什么線索?他倆怎么會死在污水沉淀池里的?”
副手又拿出一塊晶體板,他看了看報告后說道:“那個男的叫陳佳瀚,凈水區的一個小主管,大齡未婚,但很擅長勾搭小姑娘,據聽說在他的尸體被發現前的一個月里,他還和其他三個不同區的姑娘發生過關系呢……”
張燁楠聽罷皺眉道:“不同區的姑娘?”
副手干笑兩聲:“是的,目前已確定的是三個,另外還有幾個不太方便曝光,怕引發更多問題……”
“我在意的是這些嗎?”張燁楠忽然臉色一冷,漠然的看著副手。
副手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奧!已經派人去查了!現在懷疑是凈水區的區域管理人存在嚴重的違紀違法行為,所以才導致像陳佳瀚這樣的人可以在不同生活區之間活動。”
張燁楠聽罷閉上眼,過了一會,冷笑一聲道:“算了,這些事我們就沒必要跟了,交給監察委吧,我們的主要任務只有一個,就是盯住清水雅人,明白嗎?”
副手立即立正道:“是!明白!”
“明白?你明白個狗屁!”張燁楠突然爆粗,他抓起一疊文件就甩在副手臉上。
副手當即被打蒙了。
“隊長?我……”
“我什么我?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張燁楠并沒有和他廢話。
副手很是委屈,但也只能默默的忍了。
出門時,張燁楠又道:“回來。”
“啊?張隊,還有什么事嗎?”
“把桌子上那惡心玩意拿走!別再讓我看到她!”張燁楠一臉嫌棄,同時他心里暗忖:‘這下怕是要做噩夢了啊……’
……
長長的走廊似乎沒有盡頭。
已經不知道自己正在向前還是在走回頭路的陳爽已經徹底迷失在了這片空蕩蕩的世界里。
她腳下的水也不知何時漫過了她的腳踝,這讓陳爽略有些不安。
好在那水溫不是很涼,走了這么久也沒有凍的人發抖。
不知疲倦,沒有饑餓感,卻就是找不到出口和方向的陳爽慢慢停了下來。
她的意識開始出現一些細微的復蘇痕跡。
起初她只是跟著感覺走,而現在……她開始思考方向對不對……
也就在她開始思考的時候。
那曾如鬼魅囈語一般出現在她耳邊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一次,它說道:“堅持住。”
堅持?呵……
怎么堅持?為什么要堅持?
如果我接下來的人生就是在這種鬼地方迷路一樣不停的走的話,那我還有必要繼續嗎?
堅持會有什么樣的結果?
我會死嗎?
所有這些想法開始不斷回蕩,最后它們匯聚成一個問題。
‘我為什么會在這?’就好像是開悟了一般,在不知疲倦的走了很久很久之后,感受過死亡之痛的陳爽終于意識到問題的關鍵。
“你本來就屬于這里。”
一個聲音突兀的從陳爽身后傳來。
猛地轉過身,陳爽卻發現身后空無一物。
“誰?!出來!”
“沒有具體的對象,對話就無法實現了嗎?”
這一次,聲音又是從背后傳來的。
陳爽愣了一秒后急忙向身后摸去,結果什么也沒有摸到。
氣惱的她冷聲道:“裝神弄鬼!你到底是誰?”
“是誰,不是誰,都沒所謂,我只問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堅持走下去。”
對方似乎沒打算介紹自己。
陳爽冷哼一聲:“堅持如何?不堅持又如何?你少跟我玩文字游戲!”
對方沉默了。
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的陳爽有些不滿,她怒聲道:“喂!?啞巴啦?!”
還是沒有回應。
但陳爽忽然感覺腳下的水好像變得冰冷起來。
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想要找塊凸起的地方站上去卻怎么都找不到。
在冷水中“跳起芭蕾”的陳爽沒有方向的一陣跑,跑著跑著,忽然腳下一空……
她又一次摔了下去。
可這一次的感受非常短暫,短暫到就好像是在做夢的時候跌倒了一樣。
那種感覺非常真切。
當陳爽睜開眼睛時,只看到一個姑娘一臉冷冰冰的站在她對面,兩人之間還隔著厚厚的玻璃。
稍稍活動了一下身體后,陳爽才意識到自己被拘束器鎖在了修復海綿上。
那柔韌的,略微冰涼的修復觸頭在感應到患者蘇醒后就陸續停止了工作,同時陳爽耳邊也響起一個聲音。
“傷口修復完成。”
‘你是誰?’陳爽問道,但卻沒能順利的發出聲音。
站在治療艙外的姑娘看著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的陳爽道:“你的喉嚨壞了,以這里的醫療條件暫時沒辦法幫你復原,所以還是省省力氣吧。”
陳爽一愣,隨后皺起眉清了清嗓子,結果只是這么一下,她就感覺到喉嚨里像是卡了一根刺一樣疼痛。
姑娘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轉身離開了。
陳爽想叫住她,可她就算拼盡全力也只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
而且她的喉嚨也越來越疼,最后她只能放棄。
干睜著眼,回想起之前的種種。
腦海里出現了許多畫面……當她回憶起自己對準李亞林的頭扣下扳機時,陳爽愣住了。
這是真實發生過的嗎?
‘我真的殺了亞林?’陳爽迷茫了,淚珠在眼眶里打轉:‘我真的……真的殺了亞林?’
……
“她醒了。”方妙涵到了指揮中心。
正在關注搜索進度的徐海默聞言后點了點頭:“嗯。”
方妙涵也看向指揮中心的全息投影圖像,那周圍有幾十組畫面,畫面中的工作人員正在逐一排查可疑區域。
“要告訴張燁楠嗎?”方妙涵問。
徐海默想了一下后道:“你陪他一起去吧。”
“好。”
……
得知陳爽蘇醒的張燁楠撂下書就急忙跟著方妙涵過來了。
時隔多日再見到陳爽的張燁楠可謂百感交易。
依然被禁足在治療室里的陳爽正在接受醫生的康復指導,她穿著單薄的白色病服坐在藍色被褥上,身形明顯瘦削了很多。
兩名醫生和三名護士正在協助她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
可和當初夏目被發現時差不多……陳爽的脊柱中樞神經也存在異常的損傷痕跡,似乎有某種外界力量曾試圖從那里進入陳爽的記憶深處。
治療室的高度隔音的。
張燁楠現在只能遠遠的看著,但即使如此,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方妙涵陪在一旁,她冷眼旁觀的樣子,就好像一點感情都沒有的機器。
……
“對,試著用力,拿起它。”醫生耐心的指導著陳爽。
剛剛恢復一部分手部感知的陳爽一邊深呼吸一邊盡可能的發力去嘗試拿起醫生手中的蘋果。
可在她感覺已經握緊了,想要把蘋果拿起來的時候,她的手卻突然脫力,變得軟綿綿的,就好像一團死肉。
蘋果紋絲未動,但陳爽的心率卻急劇升高。
護士注意到后提醒道:“不著急不著急啊!慢慢來!相信你自己!你只要還記得發力的感覺,就一定能找回曾經的自己的!”
陳爽聽的很清楚,可現在,別說發力了,她感覺她的右手也在慢慢離線。
那感覺真的討厭極了。
明明五臟六腑都還在專心工作,可她的身體卻從脖子向下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曾經的記憶確實還存在,可當她沒能抓起那蘋果時,那份記憶也隨之消失了……
不能言語的陳爽強忍著心底的悲痛,再一次嘗試用左手去拿蘋果。
這一次她的動作很快,幅度很大。
醫生注意到后沒有阻止,而是滿懷期待的看著陳爽去拿。
陳爽也精神高度集中,可事與愿違……她的手觸碰到蘋果的時候一點感覺都沒有。
就好像是自己的手臂上插著雞毛撣子,陳爽能夠感覺手臂,卻感覺到不到左手……
再次失敗,陳爽終于爆發了。
她雖然不能說話,卻還是可以發出一些沙啞的,甚至有些恐怖的聲音。
小護士被嚇到了,她連連后退,撞到了小推車上。
醫生們急忙安撫陳爽的情緒。
可陳爽現在的情緒已經不是通過言語可以安撫的了……
最后,醫生只能選擇給她注射鎮定劑。
一針下去后,陳爽安靜了下來,但她也只是心率正常了,生理上沒辦法發脾氣了。
可她的內心,她的大腦里卻翻江倒海一般。
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變成殘廢的陳爽開始害怕了,她驚恐的淚珠不斷滑落。
可醫生和護士們在給她注射完鎮定劑就陸續離開了。
沒人給陳爽擦眼淚。
那咸澀的淚珠就這么燙著陳爽的臉頰和眼窩。
這一幕被張燁楠看到后,他臉色一變,跟著不顧方妙涵的阻止,強行沖進了治療室。
在撞開守衛,進入病房后。
張燁楠的情緒才穩定一些。
他走到陳爽身邊坐下,輕輕抬起手,幫她淚珠拭去。
閉著眼睛哭泣的陳爽在感受到那手掌的溫度后,慢慢睜開眼。
然后就看到張燁楠的笑臉。
“別怕,哥在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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