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空文被掛在審判臺上足足三天，三天里，她一直睜著眼，看著遠方，看著太陽東升西落，看著生之璀璨用盡最后力量為人類提供庇護，不讓那些骯臟的異種闖入這片圣土。</p>
……</p>
議庭內的眾人可能也沒想到一場本該在幾分鐘內結束的審判居然持續了整整三天。</p>
三天里，眾人除了必要的休息和飲食以外，其他時間都在針對韓空文的罪狀進行討論。而且隨著討論的深入，越來越多的議員選擇了無罪。</p>
而到了第三天黃昏，第七十三次表決過后，就只剩下T03號議員籟言堅持著有罪。</p>
不過籟言并不擔心，因為就像當初萱珉鈞做的那樣，他的無罪可以否決所有的有罪，籟言的有罪自然也可以否決所有的無罪。</p>
因此，在沒有說服籟言，或者籟言沒有放棄之前，這場審判會無休止的進行下去。</p>
……</p>
大家似乎都累了，尤其是萱珉鈞，他本身就帶傷而來，經過連續的討論后，他的傷口出現了感染的情況。</p>
為了確保他的生命安全，秦晴特別允許他暫時離開議庭，靜心休息。</p>
萱珉鈞則在離開之前確定了他對于無罪的表態。</p>
萱珉鈞離開后，李英愛成了無罪的主導者，她盯著籟言，并問道：“你為什么還要堅持？”</p>
籟言想也沒想的說道：“因為老娘還活著，因為老娘是來求公道的，而不是和你們這群能說會道的玩文字游戲的！”</p>
李英愛翻了個白眼，她捏了捏眉心，低聲道：“不可理喻。”</p>
T01號議員邁克聽完兩人的對話后，皺著眉頭向秦晴提議道：“議長，我們這樣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而且為了審判一個韓空文，我們耽誤了太多寶貴的時間，也消耗了太多寶貴的資源，您也知道的，雖然我們現在勝利了，可依然被自由之翼衛隊封鎖在這里，如果我們繼續這么下去，早晚會被困死在這里的啊。”</p>
邁克的發言說到了點子上。</p>
秦晴卻一副平淡的表情，他看了眼邁克，隨后說道：“邁克議員的話很關鍵，不過大家是否有想過，我們對韓空文這種級別的存在進行的審判意義就僅僅是決定她的有罪無罪，以及生死嗎？”</p>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看樣子是完全沒聽懂秦晴要表達什么。</p>
面對這樣的反應，秦晴失望一笑，跟著他欲言又止的抬起手，又默默的放下來。</p>
“算了……”</p>
“恩？”眾人很詫異，他們原以為秦晴會說出什么驚人的幕后原因來，可現在他的一句算了有點太過敷衍了。</p>
……</p>
“你贏了……”秦晴在加密的頻道里對韓空文說道。</p>
韓空文聞言后輕輕閉上眼，隨后答道：“不……我輸了……我有罪……你們不必繼續了，我承認，我有罪。”</p>
韓空文的回答是在公開頻段進行的，所以整個塞伯魯斯的幸存者們都能聽到的她的聲音。</p>
審判廣場上的眾人慢慢起身，他們在三天的等待中終于等到了結果，可不知道為什么，三天的冷靜過后，許多人哭過……甚至瘋狂過……</p>
但等這一切結束后，他們并沒有為韓空文的認罪而歡呼，所有人都看著韓空文，似乎在等待著，等待著一個他們期待已久的……真相。</p>
……以下為韓空文自我陳訴……</p>
我有罪！</p>
從我死去的那一刻，我選擇了機械的生命體來茍活，我就已經犯下了彌天大罪！因為我自以為是的選擇，讓我過早的將自己的野心暴露給了我們的敵人。</p>
而當我意識到這一刻的時候，它已經成功的奪走了無數的生命。</p>
因此……</p>
我有罪！</p>
……</p>
我有罪！</p>
為了實現我的夢想，實現我拯救世界的夢想！我不得不向很多人妥協，向很多黑暗的，陰暗的東西妥協！</p>
我及我的家族參與了一場名為“夢想”、“希望”和“榮譽”的空前屠殺計劃。</p>
直到三天前我仍舊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該被寫入歷史，謳歌和贊頌的！</p>
可我錯了！</p>
我有罪！</p>
我蔑視生命的行徑令人發指，我動用自己的權利將一億三千萬人集中到塞伯魯斯里來，不是為了他們新生，而是希望這場滅絕能夠晚一點到來，這場滅絕能夠在小范圍內被首先消化掉！</p>
這一切，都是以人類的延續為借口，為前提的。</p>
但事實是……任何形式的毀滅都是慘無人道的滅絕，我們滿手鮮血，這一點永遠都洗不掉了。</p>
所以……我有罪！</p>
……</p>
我有罪！</p>
當我試圖重現數序世界，讓即將迎來死亡的眾人進入新紀元的時候，卻一直自以為是的認為“沉思者”計劃是天衣無縫的！</p>
但事實上，我們失敗了，我們打開了數序世界，也同時釋放了最恐怖的毀滅！</p>
是我們這群人可笑的驕傲讓我們變得目中無人，以至金色囚籠出現的時候，我們束手無策！</p>
對那死去的生命，我有罪！</p>
……</p>
現在，我把真相還給大家……</p>
韓空文說著，打開了她鎖閉在內心的數據庫，跟著無數線條離開了她的身體，并匯入幸存者們內心。</p>
林森這個旁觀者隨意看了幾條，確定了這些數據的內容就是之前提到的《死亡計時》。</p>
現在……</p>
每個人面前都多出了一個倒計時。</p>
有的很長，還有幾百天，有的卻短的可怕，只剩下不足十小時。</p>
所有的計時下方都標注了一條小小的注明。</p>
“數據依據公民祖樣DNA解碼獲得，偏差量1%-2.21%”。</p>
……</p>
數據被完全散播后，整個塞伯魯斯都陷入了死寂。</p>
許久許久之后，有人開始嚎啕大哭！有的則帶著空洞的笑，不斷的重復著。</p>
“這不可能的……這怎么可能呢。”</p>
……</p>
議庭內，眾人也陷入了沉默。</p>
每個人都在盯著眼前跳動的倒計時，身心顫栗。</p>
一分鐘后，隨著一聲“砰咚”，黑胖子承澤起身快步離開了房間，在他眼前，時間僅剩下不足一天。</p>
……</p>
“這是真的嗎？”李英愛表現的要淡定許多，可她的語氣仍微微顫抖。</p>
秦晴眼前的數據顯示他還有不足十七個小時，十七小時后他將迎來他的死亡。</p>
他沒有回答，選擇了令人更加不安的沉默。</p>
其他人的臉色也奇差無比……顯然任何人都沒有在意過維歐蕊的自言自語，更沒有深究那些話背后的秘密。可現在不同了……一個擁有極高權利和地位的韓空文，她把一切真相都還給了世界。</p>
然后在口口聲聲的“我有罪”中，一點點崩解著人們的理性，這些“我有罪”也不僅僅是韓空文的自我懺悔了，而是屬于全人類的。</p>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一定是那個姓韓的賤貨在耍我們！我怎么可能三天后就死？我……！不可能的！”籟言再次站起來，她的神色慌張無比，死亡的倒計時讓她在不斷的抗拒接受的同時也在思考自己還有多少眷戀的事物舍棄不掉。</p>
“對……對！俺覺得籟言姐說得對！這種事怎么可能呢！我這么棒的身體，從來都沒生過病的，怎么會還剩十一小時就死了？這不是胡說是什么啊！”T04號議員桑達也神色慌慌，他強行笑著，看得有些可憐。</p>
“你說是不是啊！邁克大哥？”眾人的沉默讓桑達更加慌張。</p>
他向邁克求援，而邁克卻悶聲不響的站起來，隨后沉吟許久才故作鎮定的笑著說道：“諸位……既然現在韓空文已經認罪，那么我覺得這場審判也就沒有意義了，所以，我提議各位還是盡早回去陪陪家人吧。”</p>
說罷，邁克也離開了座位，離開了這間臨時組建的議庭。</p>
連續兩人的離去，以及秦晴的沉默和邁克變相的相信，所有人的慌張都達到了機制。</p>
于是沒過多久，T05號議員白一偉也離開了議庭。</p>
當他走后不久，一直沉默的T12號議員鐘少祥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感到震驚，又覺得可行的驗證方案。</p>
“要不這樣……我看大家都很慌，其實我也一樣，而且從這個倒計時上看，我應該也不比諸位的時間多多久，所以……且先不論這個倒計時是真是假，我們不妨來一個驗證，讓那些時間最短的人集中起來，先看看他們會不會死，如果他們死了，那么這倒計時的可信度就極高，我們也就應該正視韓小姐的話，好好的珍惜所剩不多的時間，不過呢！”鐘少祥的提議看似很簡單，實際上殘酷無比。</p>
他停頓了一下后笑著說道：“不過呢！大家也該往好的地方去想，如果韓小姐只是和大家開個玩笑，那只要驗證失敗，我們就能繼續安心的過日子了，也就不必整天心驚膽顫的，大家看呢？”</p>
提議說完了，眾人沒有急于表態。</p>
李英愛再次閉上了眼睛，她眼前的數字還有足足一百天，所以她并不著急驗證真假，而是先信它是真的，開始琢磨該怎么度過這剩下的一百天了。</p>
秦晴依然沉默，他握著手掌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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