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眼眶不由得一紅，他捏緊了拳頭，好半晌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氣。</p>
然后拳頭放開了，腳步放輕了。</p>
林森走過去。</p>
推開金色鳥籠不需要多么大的力氣，因為它甚至都沒有上鎖。</p>
籠子里的東西不算多，但很齊全。</p>
一張粉色裝飾的床，一個粉色的梳妝臺，還有一本空白的書擱在地上。</p>
剩下的還有許許多多的糖果，以及那綁在金色鳥籠上方的秋千。</p>
小女孩終于意識到有人闖了進來。</p>
她怯生生的看著林森問道：“你是誰呀？”</p>
林森露出微笑：“我叫林森�！�</p>
“林森？”女孩的眼睛閃爍了一下，隨后點點頭：“哦~~~~你會彈鋼琴？”</p>
林森走近一些，俯下身，把手伸出來給她看了。</p>
修長的手指勻稱精致，白皙的肌膚溫潤如玉，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男人該有的雙手。</p>
女孩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哇！好漂亮��！”</p>
她贊嘆著，從秋千上下來，走到林森面前。</p>
林森蹲下身，繼續展示著他的雙手。</p>
“我……我可以摸摸看嗎？”女孩試探著問了一句。</p>
林森面帶微笑：“恩�！�</p>
女孩高興了，但她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就像是試圖從地面上撿起一片羽毛般輕柔。</p>
她的小手冷冰冰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p>
林森的心在顫抖，他對瑞亞的恨在加深。</p>
輕輕觸碰了幾下后，女孩就很乖巧的收了回去，并笑嘻嘻的看住林森：“好啦，謝謝哥哥。”</p>
林森也笑著摸摸她的頭。</p>
那金色的長發被揉亂了一些，可她依然那么可愛，那么天真，那么惹人憐惜。</p>
“哥哥，可以可以再和你提一個請求？”放下戒備的小女孩開始撒嬌。</p>
林森沒有拒絕。</p>
“你說�！�</p>
“你能彈一首曲子給我聽嗎？這里太安靜了�！迸M含期待的看著林森，而且還沒等林森開口，她就無比緊張的說道：“求求你！就一小會！一小會兒就好！我想聽聽音樂，想看著哥哥的手彈奏出音符……好不好？”</p>
林森的手下移到她冷冰冰的臉龐，那肌膚依然真切，卻沒有絲毫的溫度可言。</p>
女孩說這些話的時候，林森也感受不到她的氣息存在。</p>
可她明明就在眼前……林森卻感覺她根本就不存在……</p>
“好……”林森聲音略微嘶啞，他向女孩伸出手。</p>
無聲的邀請。</p>
小女孩笑的很甜，她提起裙擺優雅一禮，接受了這份慷慨。</p>
于是下一刻，世界變幻。</p>
鳥籠不再，黑暗中一道光從天而降，它落在了舞臺之上。</p>
舞臺的中心只有林森和小女孩，還有一臺古舊的鋼琴。</p>
黑白相間的琴鍵上還存留著塵埃，林森和小女孩并肩坐著，他拿出手絹細心的擦拭，然后對滿心期待的小女孩微微一笑。</p>
“開始咯�！�</p>
“恩！”</p>
林森也收回心神專注在那黑白兩色之間，可是抬起的手與他的笑容一并定格了。</p>
那一瞬間，他不知道該彈奏什么了……</p>
所有的音符都離他而去……因為他現在只剩下空洞的悲調，除此之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記不起來了。</p>
就這樣許久許久，林森仍沒能獲得解脫，他的手也始終沒有落下去……</p>
小女孩看著林森，期待變成了疑惑，疑惑成了緊張和難過。</p>
她拉了拉林森的衣擺，輕聲道：“哥哥？你怎么了哥哥？”</p>
林森回過神，他看向小女孩，那一刻……這個與維多利一模一樣的小姑娘消失了，眼前坐著的是林雪。</p>
時間仿佛回到了十九年前，回到了書房里……他第一次給林雪彈奏的那一刻。</p>
“我沒事……沒事……”記憶的碎片被驅散。</p>
林森心底的陰霾終于散開了，他清了清嗓子，坐正了，然后沖女孩溫柔一笑。</p>
隨著笑容，那雙手落下去。</p>
音符跳躍，清脆，明亮，皎潔如月光，又輕柔似晚風。</p>
但當林森的目光落在琴鍵上的時候，晚風不見了……夜色濃郁的房間里，他獨自一人挨著窗，閉著眼，不知道自己在演奏的是什么，可他沒有停，音符也就成了唯一能陪伴他的呢喃細語。</p>
不過這些憂傷沒有持續，林森忽然停下來，尤其是當那只還握者淚點的手落在他手臂上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并不是獨自一人。</p>
于是目光離開了琴鍵，林森看到了窗外的景色。</p>
晚風不見了，窗外變成了大海，碧藍色的海洋中，魚兒在窗外安靜的游蕩，月光依稀皎潔，音符卻逐漸高亢……然后就這么……重復了之前的節奏，卻把之前的憂傷一掃而空。</p>
留下的，全是夜的靜謐與安詳。</p>
一曲終了，林森現在才覺得，自己真的走了出來。</p>
小女孩仍舊沉浸其中，她靠在林森身上，那只小手居然有了溫度。</p>
林森擦掉眼角的淚光，轉過頭看向黑暗中的那個小小的身影。</p>
“別害怕，過來吧�！�</p>
黑暗中的小東西聽到聲音反而退卻了，不過他身后的人卻推了他一把。</p>
跟著兩個小東西來到了林森身旁。</p>
兩個小男孩。</p>
一個一頭烏黑寸發，一個銀色卷發，兩個小東西看上去都毛茸茸的像個娃娃一樣可愛。</p>
“叔叔，你剛才彈的是什么曲子？好好聽�！便y發小朋友仰著頭看著林森。</p>
林森聽到叔叔有點哭笑不得，不過想想也是，眼前這個小東西看上去頂多三歲的樣子，叫叔叔沒什么不對。</p>
于是林森矮下身把他抱起來也放在了長椅上。</p>
“《Cry for the moon》”林森如實回答。</p>
小男孩眸子一閃，隨機發出長長的“哦~~~~~”</p>
看到這一幕，林森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們太聰明了，任何東西只需要一點點的觸碰就可以被他們了解和認知，但那……并不是林森想要看到的。</p>
“可以再彈一首嗎？我們也想聽。”說話的不是最開始的小女孩，也不是這兩個小男孩。</p>
而是許許多多，從黑暗中一點點涌到舞臺周圍的小家伙們。</p>
“好，不過，聽完這一首之后，我希望你們可以幫我一個忙，好嗎？只要你們干得漂亮，我會永遠為你們演奏的。”</p>
孩子們越來越多，很快視野里都望不到邊了。</p>
他們擠在一起，互相看了看，通過簡單的交流，他們齊聲道：“好！”</p>
這聲好聲音很大，小女孩被吵醒了。</p>
她看著周圍，有些害怕的，緊緊的抱住了林森。</p>
林森安慰道：“別怕，他們是你的朋友，從今……往后……”</p>
小女孩沒聽懂林森的話，可她似乎感受到了林森的真誠，那種安心感讓小女孩重新展露笑容。</p>
“恩！”</p>
有了第一首的順利，第二首對林森來說從容無比。</p>
現在他手指觸碰的不再是漆黑與瑩白的琴鍵，而是真實的，可以發出聲音的音符，它們匯集在那，等待著被喚醒。</p>
萬眾矚目中，林森開始了他的第二首演奏。</p>
這一曲，節奏明麗怡人，只一開始便讓人感受到了匆忙，過往……還有充滿期待的旅程。</p>
如同坐上了前往未知的車，車窗外的景物不斷遠去，也不斷的到來。</p>
車內的你滿帶笑容看著景色，行走的人，經過的橋梁，過往的車輛，心向前方，沒有停留，不覺疲憊。</p>
當你把目光收回來，你看到了令你保持笑容的他，或者她，就坐在對面。</p>
沖動？</p>
緊張？</p>
未來？</p>
后悔？</p>
不，你知道你現在要做什么，要選擇什么了！</p>
林森的手指起落的越來越快！快到在觀眾眼里，那黑白琴鍵上出現了許多只手一般，而林森則在演奏中閉著眼跟隨節奏輕輕擺動身體，面帶微笑，充滿期待。</p>
同時，隨著這一曲的開始，鋼琴周圍原本很狹窄的燈光開始不斷向遠處擴散。</p>
它越來越大！照亮的地方也越來越多！</p>
孩子們怔怔的抬著頭看著天空，看著光出現的地方，在那里出現了一個如新生般蜷縮的她。</p>
音符在繼續，在跳躍，前方越來越清晰，越來越令人著迷。</p>
帶著一種無法抑制的緊張和沖破現有的刺激！</p>
Do what you are doing</p>
林森記起了這首曲子的名字，他的手已經停下，但樂章沒有結束。</p>
蓋亞星仍在崩壞中哀吟，數序世界也在天塌地陷中毀滅，可新生也從這一刻開始。</p>
孩子們消失了，他們離開的時候面帶微笑，不再冰冷。</p>
……</p>
獨自站在金色鳥籠外，秋千上已經看不到小女孩了。</p>
林森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后轉過身緩步離開了這個空蕩的世界。</p>
也就在他離開的瞬間，所有的偽裝被撤去。</p>
高塔坍塌，迷失其中的人被白救走。</p>
留下的世界里塞滿了無以計數的維生罐。</p>
每一個維生罐里都有一個孩子。</p>
他們沒有名字，只有編號，從第一個VICTORI000001到最后一個VITAMIN799991。</p>
林森無聲的看著。</p>
……</p>
“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一切，不要再自責了�！崩彰椎蹃喅霈F在林森內心，她從第一曲開始演奏的時候就回來了。</p>
霧歡也一樣，她在無形中擁抱住林森，溫柔的寬慰。</p>
林森搖搖頭：“或許以前我會冷眼旁觀這一切，可從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后，我就再也脫不了干系，這些孩子的死，必須要有人負責，也必須要有人為之付出代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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