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總是漫長的——但即便如此,也有朝陽升起的時候。
一雙黑色眼睛,全程目睹了冬夜結束和太陽初升。它藏在那些山脈的縫隙里,和黑灰色的石壁儼然就是一體,再怎么聰明的人,都無法發現它。
因為,它的身體上,一身絨毛被雪抹得同樣潔白。
自從出生,被主人抱去飼養,它已經在這里放了許多年的哨,是整個巨羊角部落最可靠的哨兵犬。它是只乍看上去又胖又高的薩摩耶,但那只是假象,它們其實都很瘦,只是毛比較厚……
它打了個哈欠,舌頭跟著卷起。
專心守了一晚上,沒見到外來的侵略者,也玩膩了用尾巴掃雪,這讓它感到很厭倦。
正當它想找點新的樂子,比如追著尾巴轉圈圈打發時間、或是找塊石頭磨磨爪子時,它藏在雪中的鼻子,忽然嗅了嗅。
有異味,而且異味不止一個……
這異味,是從通往部落唯一的那條路上傳來的,復雜、有股子惡心的味道,薩摩耶瞬間精神了,這是敵人!它又耐心等了一會兒,小耳朵終于聽見敵人的腳步聲。
有數十人,和上次來進攻,但被冬獸暫時打退的是一伙。
不過有點奇怪,他們的行軍速度有點緩慢,而且各個都散發著很不好聞的味道。
薩摩耶立刻從雪里站了起來,走到旁邊,用爪子推動了一塊石子。它向著山脈另一頭,磕磕碰碰地滾落下去——正好,砸醒了在下頭酣睡的主人。
“……好疼。”
它的主人,正是部落里最好的養狗人和哨兵,一位皮膚粗糙、發紅,但很健壯的部落男性。
哨兵抬起頭,在積雪之中,依稀能看見一根毛茸茸的白尾巴,轉了足足三圈。
“可惡的侵略者,一幫沒用的援軍!”
這意味著,出現了他最不想遇見的情況——侵略者跨過了那些援軍,又一次來進攻部落了。幸虧他沒因為援軍的到來而松懈,而是堅守崗位,和自家薩摩耶進行晝夜輪換式的站崗。
否則,這個消息就傳不回去了。
哨兵攤開紙筆,飛速寫下這場危機,將它卷成長條掛在弓箭上,用盡所有力氣向部落的方向射了過去。
辦完,他背起箭囊,爬上了山脈的制高點,和露出猙獰利齒的薩摩耶一起觀察侵略者的情況。他很沮喪,敵人和上次數量差不多,甚至沒什么戰斗的痕跡。
那些援軍究竟在搞什么?看起來那么有自信,卻連一個敵人都沒殺死。
難道是要走食物,就從另外的路逃走了?他越想越生氣。因為在他的道德觀念里,虛情假意的人,和眼前這些侵略者同樣可恨。
這時,薩摩耶咬了一下他的褲腿。
“怎么……你說敵人的樣子不對勁?”
他收起怨恨,繼續觀察,這才發現侵略者走得相當緩慢。
不少人的腿都像是綁著鉛塊,沒走幾步,就會有人吐個一陣子,或是干脆就地排污。為了維持魔法陣,他們還得停下來等人解決問題,這樣走了一路,簡直要把他們折磨瘋了。
“領隊早說了,不要吃那些東西……我感覺我的肚子很疼。”
“咱們的植物魔法師呢?不是說能治好病?”
“在那吐呢。”
這種情況,讓戈貝爾覺得相當棘手。他百分百確定是那些食物的事,因為自己的肚子也有點不舒服,但不敢說是下了毒,還是一些常見的水土不服。
無論是魔法師,還是普通的游獵者,看起來癥狀都差不多。
但只是上吐下瀉,那最多惡心點,臭一點。而這種情況,在殼之世界也不算少見,吐完了那些有問題的食物,再多喝點水,人一般也就好起來了。
趕著還能繼續往前走,只要沒人掉隊,影響這個魔法陣就行。
“有、有人倒下了!”
他最不想聽見的聲音,就這樣傳來了。
回過頭,一名體質本來就虛弱的三階魔法師,倒在了自己的污穢上,眼睛迷離,掙扎的躊躇著。戈貝爾立刻使用魔法,操縱起積雪往他嘴里塞,以補充水分。
只要死不掉,那就沒事。
也沒聽說過,有誰吃壞肚子還能隔天就死翹翹。
……
山脈的另一邊,路奕一行已經碰面了。
他們打著哈欠,藏在山脈里看戲。忙活了一整晚,已經有了成效。也許他們的魔法陣夠硬,底牌也足夠值得忌憚,但靠著命運卡,卻能鑿開他們看似無堅不摧的防備。
“怎么還不死,這幫惡黨!”比安卡不斷捶著無辜的積雪,看起來還挺開心。
“能這么快起效已經很好了,慢慢等吧。”
“話說,你這是什么毒藥?這效果還真……”她搖了搖頭,很是嫌惡,“還真是挺慘烈!”
由于一時半會解釋不清,路奕干脆瞎扯了幾句玩笑話:“吃壞肚子之藥,一克價值五千枚金舍客勒,大城市都買不到呢,我可是下了血本的。”
聽完,比安卡一臉認真地發出感慨:“昂貴的東西,確實有它昂貴的道理。”
“嗯……”
“我們等下去就行了?”她又問。
“確實如此,只要有人死去,那么……”
他們同時看向獄卒,她已經脫掉了部落的民俗服裝,象征死亡的喪服黑白交織,在雪地里格外和諧。屆時,她一旦開始跳起死亡的舞,也會十分相襯的。
這時,山脈的另一端,傳來了點動靜。
一只龐大如山的羊,正昂首闊步,向著這邊走來。
“冬獸?”
“怎么回事,不是說好讓它在部落里等好消息嗎?”
冬獸是八階的強大怪物,它的行進不光能搖撼山谷,還伴隨著凜冬飄雪般的可怕領域。它能遮蔽朝陽,用灰白涂抹世界的每一點光亮。
察覺到的不光有路奕他們,還有正發愁的戈貝爾。
“冬獸?察覺到我們的虛弱,想出來拼死一搏了?”他自言自語著,但法杖卻已經高高抬起,“所有人振作起來,原地不要動!”
攻打部落的計劃,因為鬧肚子這種不幸的事而受到了阻撓,戈貝爾正擔心呢。
但這下子,冬獸卻自己跑出來了……
只要維持陣型的人不死,魔法陣的防御力就不會磨滅,他們反倒可以打一場有底氣的防御戰。如此想著,戈貝爾摸到了那把劍——那把腐朽、且能抹去世界萬物的劍。
只需在恰當的時機,予以敵人一擊,巨羊角部落就徹底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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